荧光绿说:“我们不怕。”
秦究“哦”了一声:“我们怕。”
荧光绿:“……”
这么连环拒绝下来,谁都坚持不住。
荧光绿垂头丧气地说:“那……那好吧。”
小平头顶着一张冷嘲热讽的脸,低声骂了一句:“拽什么东西拽,我稀罕么,操。”
他说着,拖着有点发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他三转两转就消失在了拐角,再不见踪影。
荧光绿搂紧老婆长长叹了口气,也出去了。
唯独那三个学生还僵着。
两个学生脖子上有伤,庆幸的是拯救及时,不至于流血不止。
他们犹犹豫豫地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用英文对游惑他们说了句:“谢谢,虽然不能留下来,但还是非常感谢。”
杨舒咚咚咚下了楼说:“等下,这是止血贴,这几颗是消炎药,万一伤口有什么问题就处理一下。我们东西也不多了,就这样。”
学生眼珠噌地亮了。
打头那个就是差点儿被镜像人扛走的,他对游惑这群人的好感比谁都深。他指了指隔壁说:“我们可以呆在那栋楼吗?”
杨舒没忍住说:“我们又不是街道办的,管天管地还管隔壁么?爱住住呗。”
学生笑起来,蓝色的眼睛像哈士奇:“那栋楼里说不定也有武器,万一再碰到镜像人,你们打开窗户冲隔壁喊一句Jonny!我会冲过来帮忙的!”
……
好不容易把这群热情的学生送走,游惑他们回到顶楼。
这层没有影厅,主要是放映室和各种办公室。通透的窗户可以让他们观察到楼外的景象。
游惑坐在窗台上,看到那对荧光夫妇小心翼翼地在周围转了一圈,似乎不知道该去哪儿。
最后还是Jonny他们开了窗,把那两个可怜蛋叫过去了。
放映室的门咔哒一响,最后一个人进了屋,是缀在末尾的狄黎。
游惑收回视线,看向他。
刚要开口,狄黎抢先说话了:“我不走。我没地方去,在这种地方找到一个合拍队友的概率很小,找到一个足够厉害的合拍队友更难。”
秦究挑着眉:“所以你就找了一群合拍的敌人?”
狄黎:“……”
他问:“那你们饿了会把我吸成干尸么?”
游惑:“难说。”
狄黎背靠着门老老实实站着,有点无辜。
“我看刚刚那三个学生就挺好。”楚月说:“你去找他们吧。”
狄黎委委屈屈地说:“是还行,但是他们已经三个人了,三角形最稳固,加我一个就没那么稳了。”
游惑说:“已经不稳了。”
“啊?”
“刚刚那对情侣也去隔壁了。”
“那俩穿得跟萤火虫似的?”楚月说:“五个人也还行吧,小梨子去挺合适的,他们缺个领头。”
狄黎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小梨子是叫他。
他摇头说:“我不去,那对男女我总觉得在哪见过,有点眼熟。”
“眼熟不是好事?”于闻说,“一见如故。”
狄黎一脸“你是智障吗”的表情,说:“考场上见过的人,但凡活跃一点的我都不会只是眼熟。只有毫无存在感的人,我才会死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想想什么样的人才会毫无存在感。”
于闻说:“弱的?”
狄黎说:“弱一点其实没关系,很多人虽然不厉害,但他愿意出力帮忙。我记性不差的,只要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干点什么的,我肯定都认识。就那种从头缩到尾的我记不住。”
于闻想了想说:“好像也是,刚刚确实没见他们干什么。”
狄黎呵了一声:“我就直说吧,之前有箭掉在他们脚边,他们都不知道捡一下。”
于闻感叹道:“好吧,你看人还挺细。”
“反正我不怕你们,也不想走。这样好了,你们如果感觉到饿,就说一声,我立刻躲开把自己保护起来。”狄黎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游惑他们也没坚持赶人。
比起驱赶,他们现在更需要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吴俐说:“我刚刚在脑子里理了一下。首先我们上一轮都进过镜子,又从镜子里出来了,按照这场考试的背景定义,我们算是镜像人。”
“对。”
吴俐伸出一根手指:“那就有一个问题,真正的镜像人不是本尊,是镜子里的那位代替原主。可我们是本尊。这样来看,我们跟原汁原味的镜像人应该有细微区别,区别在哪里?”
“暂时看不出。”游惑说:“要有活的镜像人做参照。”
吴俐点头说:“对,所以我们要抓一个活的。”
这位小姐说起绑架都特别理性,满身正气。
她顿了一下又道:“然后,题目说过,考生基本默认为镇民,做出符合身份的行为会有加分,不符合会减分。所以考生杀镜像人加3分,杀镇民减3分,因为杀的是同类,不符合身份。系统很刁,举例只举了一种,现在看来,反过来应该也一样。”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说:“我们杀镜像人是残害同类,会减分。那么如果要加分……”
她没有说后半句,但所有人都明白。
要加分,可能就得杀镇民。
屋子里静了一瞬。
狄黎有一瞬间头皮一麻。
结果游惑说:“保送卡都不要,要分干什么?”
众人噗地笑出来。
于闻笑得尤其畅快,万万没想到他有对分数如此豁达的一天。
楚月却提醒道:“你别忘了现在的考制,每门考试结束的时候,分数排名为D的考生直接淘汰。”
“……”
众人瞬间笑不动了。
于闻试探着问:“淘汰是怎么淘汰?”
秦究沉声说:“抹杀存在,换言之就是消失。就是……再也找不到了。”
他说完看了游惑一眼。
第131章 卧底┃亲爱的,你未免太有分寸了点
咔嚓——
沉闷的屋内突然响起一声轻响。
“什么东西断了?”
众人循声望去, 老于手忙脚乱地蹦起来, 面红耳赤地捂着腚:“走神了,没看到椅子上放着包。”
“我靠包里都是箭啊!”于闻目瞪口呆, 连忙把包拎过来, “老于你……你还行吧?”
老于尴尬得直摇手:“没事没事没事, 看我干什么你看箭!”
“看着呢。”于闻埋头翻找了一下,讪讪地说:“老于……你该减肥了。”
他拎了一根箭矢出来, 从它折成两截的状态来看, 应该是悬在椅子边缘,被老于生生坐断的。
老于尴尬到无以复加。
狄黎却突然叫道:“对啊, 还有武器呢!”
“什么?”
“只记得你死我活了, 差点忘了还有武器。题目不是说, 考生无故损坏武器扣5分么?那反过来,你们损坏武器就可以加分。”
狄黎为这个发现兴奋不已。
但秦究却说:“不一定。”
狄黎一愣:“为什么?”
“我之前拆过那把弩,拆到只剩一个不能用的空架子。”秦究说:“我加分了么?”
“可能是因为你能组装回来。”
狄黎不信邪地等着……
五分钟过去,他们手上的分数毫无变化。
众人脸上均是掩不住的失望。
“为什么啊?这不公平。”狄黎说
“说反了, 这才相对公平。因为对镜像人来说损坏武器太容易了。你想, 随随便便折一根箭, 拆一架弩就能加分,那我们岂不是太舒坦了。”
考试会让他们这么舒坦吗?
不可能的。
事情变得有一点糟糕。
不过很快,更糟糕的事来了——
他们感觉到了饥饿。
于闻的肚子第一个出声,叫得九曲十八弯,愣是被隔音墙弄出了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式音效。
这是个很滑稽的场景,却没有一个人笑。
狄黎懵在当场, 惊恐地看着他。
于闻捂着肚子感受了两秒,咕哝说:“有点饿,但是好像还行?”
“什么叫还行?”狄黎一条腿都迈出去了,闻言又停住步子,谨慎地问:“有点饿是多饿?”
“就是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的意思。”于闻安抚说:“你先别慌,真的,我看你也没觉得你是烤鸡。我这人就是肠胃反应快,不是很饿也叫得欢。你们呢,饿么?”
他说着,转过头来问了一圈。
楚月摇了摇头说:“确实还行,非要打比方,就像是嘴闲着想嗑点瓜子那种,吃是肯定吃得下,但绝对没到很饿的程度。还没我在雪莉家难受呢。”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说在忍受范围内,聊聊天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就过去了。
狄黎稍稍放心了一点。
但他很快意识到有两个人没吭声——
最大佬的那两位。
小同学脖子一僵,转头看过去。
就见游惑依然坐在窗台边,手指捻着耳钉。单看表情没什么问题,一如既往的冷淡,就是嘴唇好像抿得特别紧。
而秦究的目光落在他捻耳钉的手上,似乎……有一点担心?
狄黎很不安。
他想了想,伸出了右手小拇指。
之前捡箭的时候,他在地上扑来滚去,这里蹭破了一小块皮,黄豆粒大小。
狄黎试探着晃了晃小指头,问:“这样呢?”
于闻噗地一声,想说这哪能有效果,血都不流了。
结果他刚要张口,游惑突然从窗边直起身,大步流星往门口走。
“哥你怎么了?”于闻问。
“A?”楚月也叫了一声。
“没事,我去隔壁办公室睡一会儿。”游惑说。
***
这间办公室不算大,只有一张桌子和长沙发。
游惑把门关上,撑着办公桌缓神。
跟于闻他们不同,他的饥饿感来势汹汹,比在雪莉家难受多了。
可能是因为八人小队用的是他的名字,所以他的反应比谁都重。
他又一次体会到了“饿得烧心”的感觉。
这栋楼里每一个人的存在感都变得极强,就像长桌上摆了一盘色泽火候都刚刚好的烤鸡,焦酥的香气浓郁扑鼻,而他是个饿了数月的流浪汉。
这种饥饿感席卷上来的时候,几乎能让人失去理智。
那些镜像人发动攻击的时候,之所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恐怕也是因为饥饿烧头。
不过游惑是根硬骨头。越是难忍,他就越要强行摁下去,也越发没有表情。
他脸是冷的,心跳却又急又重。
隔音墙对别人有用,在他这里却收效甚微。即便关着门隔着走廊,他也能听见同伴们的声音。重重叠叠,或轻或重,模糊地交叠在一起。
咔哒一声。
办公室的门被人拧开又关上。
游惑头也不抬。
他能听见对方皮肤下的脉搏在搏动,清晰有力,血液汩汩流淌,比什么东西都诱人。
“难受得厉害?”有人在他身边低下头。
是秦究。
他的声音沉缓,压得很低。对现在的游惑而言太近太清晰了,就像是带着颗粒的温水顺着耳窝淌进去。
游惑闭着眼偏头让了一下,说:“你先出去,顺便……”
他有点焦躁,喉咙很干,说话间不得不停顿一下。
“顺便再把你反锁起来?”秦究完全能猜到他想说什么,补完这半句,他说:“这个要求很过分,换成是我,你锁么?”
“……”
游惑闷着头缓了一会儿,拧眉看他。
结果就见秦究抬起手,瘦长好看的手指在颈侧摸了一下,剥开了杨舒和给他沾的止血贴。
每一点细微的声音都异常清晰,血味裹在皮肤透出的温热气息里传递过来。
秦究拇指抹了一下,伤口轻轻裂开,更新鲜的血开始往外渗。
“试一下么?”秦究说。
游惑的眸光落在他颈侧,有那么一瞬间几乎移不开来。
片刻后,他又闭上眼哑声说:“不试。”
秦究看着他。
他的大考官这张冷淡的脸实在很适合说“不”,有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如果是平时,秦究甚至喜欢逗他这样说话,但现在不行。
这场考试让他感到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那句“就此消失”还是别的什么。
他比任何时候都见不得游惑难受。
他不知道镜像人一直保持饥饿会是什么样,看今天来的那一波,恐怕不会很好,人不人鬼不鬼,行尸走肉而已。
“知道为什么让你试么?”秦究嗓音沉缓,在夜色笼罩的房间里居然透着少有的温和:“因为我知道你是清醒理智的,我知道我们A先生比谁都有分寸。”
他歪过头向游惑敞露脖颈,像是玩笑却又无比认真地说:“我可以毫无负担地把要害送到你面前。因为你不会失控,不会真的把我当成食物。”
怪物之所以是怪物,不是因为做了什么,而是它为什么做。
那才是它丑陋的、令人厌恶的根源。
你即便舔了血,也永远不会是怪物。
游惑半睁开眼。
他甚至能听到隔壁楼的声音,那些人似乎在窃窃低语,也许是在聊天,还有人在喝水,水流顺着咽喉流淌下去……
秦究手指点了点脖颈,低声问他:“亲爱的,可以送我一个吻么?”
***
纠缠的吻里有血的味道,这种味道居然让他们觉得熟悉。
就像看见旷野大雪包裹着硝烟,凌厉、危险却又抵死缠绵。
……
游惑翻了个身,跪压在秦究身上。
他用手背擦掉唇缝间残留的一丝血迹,微乱的衬衫在长裤和腰间堆叠出皱褶。
秦究仰在沙发上任他压坐着。
他微微抬起上身,侧头摸了一下颈侧:“亲爱的,你未免太有分寸了点,我一度怀疑你是来给我清理伤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