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林琨站得有点远,看着于笙收敛起全部冷淡戾气,规规矩矩地跟老师答应保证明年六月还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块儿,心底也跟着悄悄软下来。
软得一塌糊涂。
于笙送走了教务处主任,回来看他又在莫名其妙地自己高兴:“笑什么?”
“没什么。”靳林琨揉揉他的脑袋,一笑,“就是高兴。”
不能给这个人养成在学校动手动脚的习惯,于笙扫他一眼,把他的手拍下来。
靳林琨很熟练地一转,顺势把那只手握在掌心,一块儿往外走。
于笙动了动,没挣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的嘴角也跟着,不知不觉地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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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是梁一凡他们投票决定的。
夏令营的同学们非常仗义,为了保证琨神和笙哥的观影体验,离得近的两两结组去刷了一遍电影,把适合吃爆米花、适合走神、适合递可乐的时间点都给他们琨神标了出来。
这两天刚上映的,没在上一批剧透的电影里。影评普遍不错,评分挺高,有点温馨有点燃的轻喜剧。
电影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进影厅之前,七班的班群短暂地炸了一会儿。
倒不是因为于笙拿了个状元。
大概是由于整个七班对于笙一直有过于盲目的信任和崇拜,所有人在得知于笙拿了这次联考的文科状元之后,都显得十分平静。
反倒是其他班都被吓得不轻,一批人一批人地往七班挤,想近距离接触一下真实的学神气息。
“笙哥拿状元有什么不对吗?”姚强揉揉脑袋,“我一直觉得笙哥就是跟我们一块儿渣着玩玩的。”
班长深有同感,点点头:“我觉得笙哥能把他的实力拉到和我们同一水平这么久,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段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荼毒,也已经接受了他笙哥既没装芯片也没被催眠,就是释放了个小宇宙的事实:“你们说我从明天起每天拜一拜笙哥,能保证我有他这个分数的零头吗……”
老贺原本还准备教育同学们不能因为某一个小伙伴成绩好就孤立他,在边上听了一会儿,放下了心,笑眯眯转身出了班级。
状元的事轻飘飘一掀而过,七班人更关心的,是班长和体委去交报名表的时候,无意中看见的对尹梅的处理通知。
当时尹梅在考场找茬,于笙回来没跟别人说。但毕竟一个考场的人都看见了,隔了不到一天,八卦就传到了七班同学耳朵里。
气得一群人差点就去教育局上访。
后来听说已经有人把举报信交上去了,学校的校长也出来公开承诺一定会严肃处理,他们班才勉强把火气压下来。
“处分已经下来了,肯定免职。”
班长压低声音,给班里同学通气:“一班英语老师已经换了,还有职务交接什么的……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这事不方便说得太张扬,一群人转战班群,转眼聊得热火朝天。
班长:你们没看见,尹梅从笙哥的成绩单边上路过,那个表情……
体委: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还跟咱们年级组长说,笙哥这个英语啊,还有提升空间啊,她是咱们学校教学水平最好的英语老师,可以帮忙提升成绩……真不要脸。
体委:结果咱们老贺特别耿直,直接跟她说笙哥有家教,家教水平也特别好,英语能考148。
体委:当时真应该拿手机照一张的,真他妈过瘾。
段磊:活该,这种人早就应该滚蛋了。
终于盼到了尹梅罪有应得,一群人解气地发泄了半天,姚强忽然想起个问题。
姚强:那什么……尹梅都罪有应得了,咱们英语平均分赶超一班的事怎么办啊?
姚强:就――还学不学?反正都报仇了,该滚的也滚了……
电影演到一半,于笙瞥见手机上的消息,把屏幕调暗,侧身往靳林琨这边靠了靠。
虽然知道于笙是为了不打扰其他人观影,靳林琨还是很高兴,主动把人往自己这边揽过来,抬手替他挡着光:“在聊什么?”
于笙靠在他肩膀上,随口回他:“你会不会失业。”
靳林琨对这个问题很敏感,扬扬眉峰,弯下腰凑过来,跟他一块儿看了看正飞快刷屏的消息。
姚强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就被一个班的人狂风暴雨地训清醒了。
段磊:我真想用脚踢你的屁股。
体委:废话,当然学。
班长:醒醒,咱们要争口气,是为了争给那个垃圾看的?
于笙的分数严重影响七班普遍均分的计算,被班长毫不留情地刨了出去:不仅要超,这次还要多超,得把笙哥跟老杨的平均分去掉不算!
学委比班长清醒一些,算了算分数:班长,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班长:不当,憋着!
学委飞快地安静下来。
班长:尹梅滚蛋是因为她是个垃圾,她已经自己证明了。我们他妈不是烂泥,我们也得自己证明这件事。
班长:先拼,学到不能学了,学不动了,再说自己的极限在那儿。
班长:就这么一次高三,我不想将来回头的时候,后悔我当初为什么不努力。
班级群短暂地安静下来。
靳林琨也以补课老师的身份混进了他们班群里,也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飞快敲着键盘,替一群重新燃起了斗志的小同学们鼓劲助威。
男朋友的工作暂时保住了,于笙牵了下嘴角,向后靠进座椅里,抬头看向荧幕上变幻不断的光影。
学习永远不可能代表一切。
老万跟他们说过,进入大学之后,会有更多更现实的问题出现在生活里,也会更多新奇的、完全不同的体验,完全不同的喜怒哀乐、苦辣酸甜。
但毕竟还有那么一段时光,是被学习占满了的。
异常单纯的,好像就只有那么一个最简单的目标的,跌倒了拍拍就能爬起来的,一次又一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纯粹而炽烈的时光。
……
于笙专心看了一会儿电影,忽然被他拉了拉手。
考虑到这人刚才还在很尽职尽责地给他们班热情爆棚的同学们讲题,拉他大概是要他也加入进学习的队伍里来。
电影情节才进展到一半,于笙还挺想看接下来的镜头的,依然看着屏幕:“不学习,看电影。”
靳林琨:“……”
挑得电影质量太好了也不合适。
小朋友干什么都很认真,看电影也一样,属于那种不太愿意挪开视线耽误镜头的。能抽时间低头刷两页消息,已经是因为内容比较重要,格外给面子了。
靳林琨拢着他的手,坐了一会儿,肩膀轻轻靠过来:“还有爆米花吗?”
于笙扫了一眼他那桶:“你的吃完了?”
靳林琨轻咳一声,揉揉鼻尖:“……潮了,不好吃。”
两个人刚才靠在一块儿看消息,先吃的于笙那桶,已经就剩下几颗了。
于笙索性全倒在掌心,给他递过去。
……
明明是这个人要吃爆米花,给他又不接。
于笙等了一会儿,看他依然没反应,侧过头正要说话,掌心忽然温温一热。
靳林琨坐在他身边,一手托住他的手,低头去吃他掌心里的爆米花。
男孩子的气质已经很成熟,耳根却依然隐约泛着红。
变幻不断的光影里,温热的唇轻之又轻的,一点点印在他的掌心上。
第七十五章
靳林琨其实做好了挺多准备。
比如被他们家小朋友一巴掌糊在脸上, 或者直接扔出电影院。
但爆米花吃完了,于笙也没动。
那只手掌干净修长, 手指不自然地微微屈起一点儿,叠在他的掌心上。
然后忽然扣过来。
工作日的场次上座率不高, 他们特意买了最后一排,附近几排除了角落的座位都空着,没什么人注意得到他们。
贴过来的气息毫无预兆。
靳林琨心跳轻滞, 只来得及在进入高潮的电影节奏间抬手把人抱住。
少年的肩膀微微绷着, 掌心比平时还要凉一点,微潮,牢牢攥着他的手。
于笙每次这种时候都会格外紧张, 而且要求还很严格,被亲的人得比他还要更紧张。
……
靳林琨觉得自己显然能完美达到这个要求。
他们家小朋友每次主动亲上来, 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都要飞起来了。
中间的扶手收不起来, 靳林琨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胳膊, 替他垫着有点硌人的扶手。
倾过来的胸肩劲韧,心跳清晰地透过胸膛,一下接一下印落在他的手臂上。
电影的配乐渐进高潮, 光影变幻也愈激烈。于笙贴着他的嘴唇,轻声叫他:“琨神。”
少年语气认真,平时清亮的嗓音压得低下来,只剩下一点柔软的气音。
靳林琨不自觉地摒了下呼吸。
于笙牵了下嘴角, 没再继续说话,拽着他袖口, 更近地贴上去。
电影院漆黑,放映机就在身后不远的位置嗡嗡运转。
光线远远落在屏幕上,映着飞舞旋转灰尘,投出一道温柔的光路。
男孩子的眼睛亮,迎着落下来的光,像是盛了条灿烂星河。
……
“这是个挺好的发展啊!”
梁一凡觉得故事到这儿都完全没问题,有点纳闷:“所以为什么后来会变成他们俩又刷了三遍那部电影?!”
“三刷的时候我没能坚持下去,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最近刚考完一波竞赛初赛,特意赶过来全程护航、一直坐在电影院角落负责处理意外情况的岑瑞托着下巴,仔细思考:“二刷大概是因为他们俩亲的时候,那段剧情笙哥没看见。”
于笙看电影就很严格,要么干脆一整部电影都不仔细看,看完之后完全不能在脑海里留下成型的印象,要么就必须看完全程,一个镜头都不能错过。
因为两个人之前选择的电影题材都不是那么合适,所以靳林琨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
……
可是小朋友认认真真看电影的时候,被光影勾勒出的鲜明侧脸,又实在太好看。
好看得叫人忍不住想贴上去亲一下。
于笙忍了他三场,终于在第四场很干脆利落地把人塞在影院外等候区的按摩椅上,自己买票进了电影院。
梁一凡感慨:“惨绝人寰。”
岑瑞:“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夏俊华记笔记:“所以这个故事是告诉我们,要谈恋爱的话,应该全程不打扰她,一起一个画面不落地看完吗?”
“……”
夏令营的群视频短暂安静了一瞬,梁一凡隔着屏幕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点头:“对。”
-
刷电影就刷到了半夜,第二天于笙破例趴在桌子上,补了两节课的觉。
他的卷子基本不存在基础性知识的失分,各科老师都默认他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向大嗓门的历史老师没注意音量,还被自家课代表悄悄举手,表示近期流感盛行,为了保护各科老师的嗓子,大家都愿意在听课的时候更安静一点。
在整个七班爱的护航下,于笙顺顺利利睡了两节课。
然后在第二节大课间起来补充牛奶小饼干的时候,接过了体委屏息凝神双手呈上来的广播操表演名单。
……
“你们帮我看着一点。”体委屏息凝神,不着痕迹地给其他人打手势,“有任何生命危险立刻通知我。”
毕竟于笙的座位就在窗户边上,虽然大家平时都是好兄弟,但体委依然担心他笙哥会忽然变身,把他像耽美文库一样单手从窗户扔出去。
七班对于笙这种爱戴掺杂着敬畏的复杂情绪引起过不少外班人的好奇,隔壁班体委看见七班体委从晨练就开始祷告,忍不住问他:“你们不是都很喜欢你们班大佬吗,为什么还这么怕他?”
“这不一样。”七班体委非常严肃,“你爱你爸爸吗?”
隔壁班体委茫然:“爱,这有什么关系吗?”
七班体委拍拍他的头:“你敢让他穿着草裙上台扭屁股吗?”
生动形象的比喻立刻让一群体育生感同身受地打了个激灵,不约而同地远离了仿佛已经英年早逝预定的七班体委。
班长硬是咬牙请假了三天,重担落在了体委身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体委在做好了全面的交代,详细安排了自己身后有关英语练习册等各项财产的分配之后,终于鼓起勇气,把报名表递了过来。
结果他笙哥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睡醒了但是没看清楚,拿过名单扫了一眼,平平淡淡:“行。”
体委瞬间惊了:“……”
虽然领操既不需要穿草裙跳舞,也不需要扭屁股,但三中是一所历史悠久并且革新意识非常弱、珍惜传统、非常不与时俱进的学校。
到现在上课铃还是刺耳的老式小锤砸铁片,放学静校的铃声还是萨克斯的《回家》的那种。
……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到目前为止的广播操,依然还是那套支配了一代人的、赫赫有名的《时代在召唤》。
一上来就要做个仿佛“大海啊都是水”的动作的,中间包括了神秘的冲拳踢腿、空气蛙泳和僵尸跳,完全不能理解编操人心态的那套《时代在召唤》。
虽然本意就是来说服于笙同意领操,但对方答应得实在太快,反而让体委有点不知所措:“笙哥,你看到了吗?最上面一排的……”
“看见了。”于笙点点头,“我领操。”
体委:“……”
“怎么办。”边上的男生看着套了件明显大了一号的外套、喝着牛奶吃着小饼干的笙哥,有点忧愁地搭住段磊的肩膀,“我觉得我们笙哥好像和以前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段磊把他的眼镜摘下来,抽了张纸巾草草擦了两下,戴回去:“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