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林琨通过平时钢笔书写量和对墨水的消耗,折合在墨管里下降的速度,最后换算出了作文最合适的书写字数,精确地把墨水控制到了写完最后一行字。
三模考完,逐渐褪色的作文就在全省范围内都出了次名。
虽然没有公布考生姓名,但眼熟的字体还是异常容易辨认。夏令营的好朋友们难得有这么开心的机会,每个人都截图过来问候了一遍,发发发发地笑了一整个屏幕。
“这次一定不会。”靳林琨提前保证,“这次我带墨水去。”
于笙抬头看了他一眼,直接从自己的考试袋里抽了支中性笔递给他。
靳林琨:“……”
这个思路也是他没能想到的。
两个人待在一块儿,又把该准备的东西对了一遍。
时间还早,吃过了饭又不用复习,谁都还都没什么睡意。
“打一局游戏?”靳林琨试着提议,“听说临考前运气好,说不定我们能坐地吃鸡。”
于笙想都不想拒绝:“你的消消乐打到最顶层了?”
靳林琨张了张嘴,摸摸鼻尖:“还没有,但是――”
于笙:“连村长都没救出来,你还有闲心吃鸡?”
……
靳林琨居然觉得男朋友的灵魂质问很有道理。
作为一款以营救村长为背景的游戏,已经更新到了千把关,到现在还在持续每周更新,靳林琨其实觉得制作方其实已经把藤蔓顶端的村长给忘了。
但打游戏就要有责任心。
靳林琨撑着胳膊坐起来,准备再为说不定已经在藤蔓顶上风干的村长尽一份力。
于笙看着他浪费了半天精力瓶,阖上眼睛,打算养一会儿神。
今天晚上下了点雨,外面的空气好得不行。
他们没开空调,带着点泥土气息的清新夜风从窗外拂进来,一点儿都没有夏夜的闷热。
于笙枕着胳膊,意识被清凉温柔的夜风裹有点儿模糊的时候,嘴唇上忽然被温软触感碰了碰。
这人打个益智游戏应该用不着汲取力量,于笙睁开眼睛:“干什么?”
“没什么。”靳林琨笑了笑,“就是觉得好。”
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这种无论到什么时候,都知道身边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的感觉。
好像有往任何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的底气。
他什么都没说,于笙又好像什么都听懂了,仰头看着天花板,跟着抬起嘴角。
命运有时候挺神奇。
有很多转折都出现在最不经意的角落,就像他那天被电话叫醒,出门买了豆浆包子的时候,也不会想到那天他会再一次遇着一个人。
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不光把他诳进了夏令营,还很顺杆爬地跟他成了室友,以理科生的身份怼上门给他这个文科生当起了家教。
甚至还带着他回了家。
靳林琨靠在床头,碰碰他的手背:“祝我一下?”
于笙没忍住,挑了挑嘴角:“你考试差点迟到,答题卡差点没涂,作文差点跑题。”
“耍赖了啊,都是差一点。”
靳林琨对男朋友的要求还挺高:“有惊无险,一点儿都不刺激。”
于笙扬扬眉。
靳林琨仗着明天就要高考,顶不怕小朋友动手,唇角压都压不住地扬起来,非常嚣张:“有没有难度大点的?”
……
要高考。
于笙揉了揉手腕,耐着性子满足他的愿望:“监?9" 不准跟我说话0 ">首页81 页, 祭鲜嗫迹豢幢鹑耍臀ё拍阕俊?br /> “正常。”
靳林琨名气太大,又经常在考场上有一些很出人意料的举动,都已经习惯了被监考老师包围的生活:“上次那个褪色作文的事,就是我们那场的监考老师慧眼识珠……”
模拟考试阅卷量大,出分又急,很多作文都是看个开头扫一眼全文就给分,哪有那么容易就精准地从上万份卷子里挑出他的。
三模考完试,他就被他们班主任叫去了:“听说有个监考老师为了追你的卷子,主动要求调去阅卷……你又干什么了?”
靳林琨还以为是监考老师也很认可这种精打细算并且节约的答题方法,谁知道转眼语文组办公室就变成了笑声的海洋。
要求太多,于笙懒得理他,继续酝酿睡意。
靳林琨也不着急,单手玩着手机,一只手探到于笙枕头下面,不轻不重地给他按揉放松着肩颈的肌肉。
雨后夜风清凉,月色顺着窗帘涌进来。
靳林琨玩了一会儿手机,想看看于笙是不是睡着了,揽着的人忽然动了动:“哥。”
“在呢。”靳林琨换了一侧,重新又使了点力道给他按摩,“怎么了?”
于笙枕着他的胳膊,翻了个身:“要想让说出来的话成真,要么它真是件不好的事,要么就得是我自己相信它不好。”
男朋友忽然说出了句疑似很有哲理的辩证观点,靳林琨稍一沉吟,飞快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差不多,所以――”
“所以。”于笙接上他的话,“很遗憾,你最多只能比全市第二高五十分。”
靳林琨愣了下。
男孩子枕着胳膊,仰头看着他,瞳光坦彻骄傲,嘴角扬起来。
像是会发光。
第一百零六章(被感冒击倒,番外一周后开更!)
高考的时候, 天气始终都不错。
段磊和体委都分在了三中本校,听他们说老贺跟教育处主任都特意穿了一身大红的运动服, 早早守在学校边上迎考。
“那个画风,怎么说呢。”
段磊摸着下巴, 仔细斟酌着用词:“非常的……红红火火。”
不少外校学生甚至都没敢往校门边上靠,拉着他们低声问:“听说你们学校能翻墙?在哪儿,拉兄弟一把……”
剩下的老师们至少装束还正常, 但也都慈祥得叫人不习惯。
平时严肃的老师都笑容和煦, 连暴秦都得和蔼得不行,在考场外面,一个学生一个学生地拉着手加油。
“考完试绝对不准对答案, 回家吃好的,不准贪凉吃雪糕, 睡不着也得闭上眼睛在床上躺着。”
体委熟练复述:“肯定一字不差, 我都会背了。”
进校门的时候, 体委原本还打算悄悄溜进去。走到门口,正好听见天天抓他迟到的主任跟来串校监考的老同学炫耀:“那个个头挺高的,看见没?跑得贼快, 我都追不上,将来肯定有出息……”
努力了那么久,拼了那么久,最后的两天好像一晃就结束了。
快得甚至还没由得人反应过来。
靳林琨发挥得挺好, 交了卷子出门,去于笙他们考场门口找人:“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于笙揉了揉手腕, “英语还行,文综难度不高,拉不开多少分。”
英语的难度岂止是还行。
靳林琨都觉得这次的英语有点难,尤其作文多少有点刁钻,跟时事联系的又紧,没点词汇量都未必能发挥得出来。
看来小朋友这一年的疗法效果确实不错。
靳林琨忍不住牵起嘴角,把手悄悄探过去,试着碰了碰于笙的手背。
最后一科考完,他们身边都是三年苦海终于上岸的学生,肆无忌惮发泄着一年冲刺两天考试的压力,热热闹闹吵得不行。
才碰上手背,身边的手就稳稳当当回握上来。
靳林琨低头,迎上小朋友不藏着傲气的明亮目光。
-
守着现成的人肉照相机,夏令营的同学们当然都不肯放过。
高考完的当天晚上,一群人就紧张兮兮地捧着心脏,对着语文英语卷子在群视频里听着于笙现场开奖。
“我不行吗?”
靳林琨端着糖拌西红柿进来,还是有点想不通:“我还可以帮忙对理数和理综啊。”
丁争佼正对到最紧张的时候,捧着卷子端坐在电脑前,毫不留情地把他驱逐出境:“琨神,你暂时被我们拉黑了。虽然你和笙哥住在一起,但还希望你能自觉一点,出分之前请不要出现在摄像头的视野里”
“琨神,你是能帮忙对答案。”岑瑞发出灵魂质问,“你能忍住不开嘲讽吗?”
孔嘉禾是个老实人:“靳同学,我们跟于同学对答案,是因为他是文科生,不论他的语文和英语考得有多好,都不会对我们产生伤害。”
靳林琨配合地弯了个腰,避开摄像头:“其实没有必要,大家看梁一凡同学,他就是文科生……”
夏俊华已经提前走竞赛签约了,跟着看热闹,举手补充:“琨神,你看老梁开视频了吗?”
……
梁一凡惨成了一个几字。
“跟你们说,淘宝上有个蓝色头像的符纸店,千万别信。”
没开视频的梁一凡难过极了:“我怀疑这是命运的玩笑。”
他们市跟A市距离太近,住在市区边缘的反而去对面更近,两个市常年联合模拟考,高考的时候考场也会合起来分摊考场。
“我真傻,我单知道‘救命大佬又在我身后’是一个已经成为过去式的网名。”
梁一凡奄奄一息:“我不知道原来这句话还可以再用一次……”
靳林琨忍不住好奇:“你们俩一个考场?”
于笙点点头,把手里的卷子翻了个面:“没事,他考得其实不错。”
考前一群人约好了谁都不跟谁打听,一进考场,梁一凡就觉得眼前忽然一黑。
于笙收拾好东西,一眼看见熟人,也有点惊讶。
然后还没来得及过去打招呼,梁一凡就抱着他的大腿震声痛哭:“笙哥呜呜呜你不准跟我说答案不然你是小狗……”
结果最后还是梁一凡忍不住,考完试就找于笙对起了答案。
于笙第一天没理他,第二天考完英语,抽时间跟他对了,发挥得其实还挺好。
“这是发挥的问题吗?”
梁一凡心痛得不行:“我考试全程都紧张得能当场碎成一地,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夏令营的时候,我被全组人盯着打俄罗斯小方块的那些日子。”
靳林琨没想到跟好朋友擦肩而过,仔细回忆了一会儿:“考完没看见他,早知道应该打个招呼的。”
“正常。”于笙想了想,“他那时候应该在把自己拼起来。”
……
半个月一晃即过。
好不容易把自己拼起来的梁一凡同学考得果然还不错,拿着自己的689,高高兴兴从与世隔绝的山顶洞里出来:“怎么样怎么样,你们重新加上琨神了吗?笙哥琨神考得好吗?”
“用不着。”
夏令营的同学考的都挺满意,丁争佼恢复了沉稳,直接把新闻网址甩给他:“大意了,我们拉黑了琨神,也没有办法不看到琨神和笙哥考了多少分。”
毕竟状元是要上新闻的。
尤其是刷新了往年记录的状元。
梁一凡按着心口颤巍巍点开,捂着手机屏幕一点点挪,看到两个开头的“7”:“……”
“变态吗?”岑瑞挺感慨,“老孔是全省理科第二,琨神比他高了足足十分,比他们本市理科第二高了五十分。”
夏俊华补充说明:“笙哥比第二高了三十多分,英语全省最高分。”
靳林琨好不容易被好朋友们从小黑屋里拉出来,觉得有必要替男朋友解释解释:“这次的文综题目难度偏低,不容易拉开分,不像理综……”好不容易被好朋友们拉出来的琨神,在三分钟内被好朋友们齐心协力塞回了小黑屋里。
文理科的省状元在一个家门里,无疑大大减轻了招生办老师们的工作量。
“朋友。”
靳林琨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顺手又把防盗链挂上去:“平心而论,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应当分心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毕竟两个人藏在家里手机关机电话拔线的操作,最多也只能支撑到冰箱里最后一颗白菜被煮着吃完。
“不着急。”
于笙还在给七班同学代查成绩,边跟班群里众人和老贺聊,边逐个按成绩对照分析适合的院校:“我去哪个都一样,你随便挑。”
靳林琨也绕回来,跟在边上帮忙看:“都考得这么好?”
于笙看着屏幕,嘴角挑了挑,没说话。
整整两个学期的发奋不是没有效果,整个七班的成绩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听老师们偷偷传,平均分甚至跟一班不相上下。
靳林琨搭着他的肩膀,把那本报考的书拿过来,跟着一起仔仔细细帮忙分析了个遍。
把最后一个人的志愿帮忙考虑好,最后一片白菜叶也被沾着酱吃了个干干净净。
靳林琨合理怀疑,要是再不想想办法,就会有招生办的人趁着送外卖的机会敲开他们的门。
于笙眼睛有点累,放开鼠标,靠在电脑椅里往后仰了仰:“你想上哪个?”
“本来在数学系和经管里纠结的,但是听说学数学容易秃。”
靳林琨趴在椅背上,一只手覆着男朋友的眼睛给他放松:“爸妈建议我可以去光华,给他们做学弟。”
于笙:“……”
说实话,虽然他非常喜欢靳先生和黎女士,但是有时候还是会对当父母的某些操作不太能够完全理解。
就比如这种无限靠近于自降一辈的说法。
靳林琨也觉得有点怪,没忍住笑了,埋进他颈间:“我觉得可以,你呢?”
他对数字一直敏感,这几个寒假都去试着帮忙操盘。上手很快,也觉得很有兴趣,去北大光华算是情理之中。
“北大。”于笙枕着胳膊,闭了会儿眼睛,简单过了一遍北大不错的专业,“中文吧。”
靳林琨有点儿好奇:“喜欢这个?”于笙摇摇头:“想当个老师。”
“当个好点的老师。”于笙握着他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像老万和老贺那样。”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他当时没来三中,没遇上老贺,没遇上那些笨拙又努力地护着他的领导,又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