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简生。”程慕北拱了拱手,脸上浮出一个浅浅的真挚笑容。沈简生只是看着程慕北,良久,才说,“我会来扶南庄喝酒。”
程慕北笑出了声,“把南褚珍藏拿出来,喝垮他。”沈简生没有说话,就是很认真的看着程慕北,似乎想把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等沈简生走下场,龙信阳赶紧蹦了过来,“我们怎么办啊?丢老大在这里?”
沈简生望着南褚,他不清楚程慕北到底要怎样做。南褚露出一个笑容,“走吧,沈兄。”
“我不会先走的。”沈简生坚定地说,他知道南褚不可能放心将程慕北一个人丢在这里,何况程慕北那烙印还没解决,还需要南褚帮忙压制。
南褚看着沈简生,很久才笑了笑,“那就麻烦沈兄了。”南褚带着两人朝观众席走去,观众席下有一群押注分钱的人,大概是先前压了谁能当护法,现在正在算钱。
南褚走过去,说了声,“压了程慕北一百两,分钱。”那正在分钱的男人抬眼看了看南褚,颇为不耐烦地吼着,“算算算。”说着将一叠银票扔给南褚。沈简生不明白这打的什么算盘,等南褚回来的时候,一个穿着跟南褚一样的人低头紧跟在低头数钱的南褚身后。南褚专心数钱地从沈简生和龙信阳身边走过,沈简生惊诧地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他抬起头,竟有张和南褚一样的脸!
沈简生强忍住不回头看南褚,傻乎乎的龙信阳还没发现什么不对,拉住假南褚说,“南大侠,我们丢下老大出去了吗?”这假南褚点点头,轻咳了两声,“走吧。”声音还挺像。
“我不走。”沈简生皱了皱眉,刚说完那分钱的男人就招呼了他身边的人帮他看着场子,从?" 平生缘0 ">首页7 页, 巳褐屑饭矗陨蚣蛏担罢馕还硬涣烨寺穑俊彼底牛腿苏攀裁赐嬉舛谏蚣蛏掷铩?br />
沈简生看着这奇奇怪怪的男人,捏住了手里的东西,这男人就走开了接着招呼他的赌局。
沈简生俯身对龙信阳说,“你们先走,我去找点儿东西不用管我。”龙信阳还想说什么,但转眼间,沈简生就不见了。
一脸不明所以的龙信阳望着假南褚,“南大侠,我们先走了吗?”假南褚“嗯”了一声,带着龙信阳朝出口走。
沈简生一路到隐蔽的地方才伸开手看手里的东西,这是一张面皮,易容用的。他不太会,但好歹学了一些,确定四周无人后,他才小心地将面皮贴在自己脸上。
这是一张平凡到看了无数眼,怎么都记不住的脸。沈简生自己看不到什么样子,但大概能猜测。他站起身,刚走出几步,一个声音就在背后响起,“干什么的?”
七.放鬼(上)
沈简生脚步顿了顿,是周璃。
他淡定地回过头,刻意改变了一下声线,“出谷。”
周璃秀眉皱得紧紧的,盯着沈简生,沈简生没有换衣服,她大约是在怀疑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沈简生尽量眼神柔和一些看着周璃,“姑娘没事我先走了。”
周璃盯着沈简生的背影,终归没追上去,往反方向走了。
沈简生走到一个岔路口,猛然被人一拽,拉到了小路上。沈简生下意识抽出纹天,但这陌生男人紧紧压住他的手,声音很熟悉,“沈兄,是我。”是南褚。
沈简生手上松开了劲儿,南褚放开手,“沈兄你还得换换衣服。”南褚的衣裳都已经换了,普通的粗布衣裳配上他朴实无华的脸,竟然还能透出南褚那股气质。沈简生“嗯”了一声,从储物袋里拿出另一件外衫,换上了。
“长舌鬼会来接应我们,先等等。”于是南褚非常不拘小节地蹲在地上,摸出了民间街巷常玩的骰子,抬头对沈简生笑,“沈兄先来接接地气呗!”沈简生有些讶然,他没想到长舌鬼竟然在这中间扮演这样的卧底角色。远远听见有脚步声,他也蹲下来,捏起一枚骰子,问,“你会玩儿么?”
“会啊,”南褚从沈简生手里拿回骰子,装进小盅里摇了摇,略微无奈地笑,“慕北总喜欢拉着我瞎玩儿。”
沈简生没说话,盯着摇动的小盅。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顿在他们身后,长舌鬼来了。
长舌鬼有些诧异地看了沈简生一眼,然后很淡定地点了点头,换上了训斥语气,“事儿都没干完还偷玩儿。”沈简生这才明白,易容的这两个人大概是长舌鬼的手下。
南褚挺入戏,恭恭敬敬应了声,“这就去。”说着还捅了捅沈简生,沈简生才接受了自己这个小弟身份,就弯着腰没应答。
长舌鬼并没有在意,转身就走,南褚赶紧拉着沈简生跟上。
一路上人来人往,沈简生和南褚就低着头听别人跟长舌鬼打招呼。走到没人的小路上,长舌鬼才开口,“平时不要多话,尽量待房里乱转,有事儿我会亲自叫你们。”说完,又交待了一下要注意的事儿,领着他们到了内谷口才走了。
囚幽谷分为外谷和内谷,像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就是外谷,只有囚幽谷自己的人才能进内谷。他俩按长舌鬼的指示寻找住所,远远看见程慕北跟在右护法身后,有些面无表情地巡视。大约是感受到了沈简生的注视,程慕北往这边看了看,在右护法没注意前又把头别了回去。
沈简生忽然想叹一口气,他长这么大一直都活得很清冷,没有值得高兴和悲伤的事,但他觉得程慕北不应该是这样。
“别看了,沈兄。”南褚的语气略微含着笑意。沈简生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没答话。南褚往程慕北那边看了看,露出一个有些包容的笑,“慕北这人,脾气不好猜,但就是挺招人喜欢的。”沈简生看着南褚,这张朴实的脸很陌生,沈简生还是看不惯。他摸不清南褚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可能南褚所说的喜欢和他意识到的可能不太一样。
不过这些并没有什么争论的意义,毕竟这份模糊的情感连沈简生自己都没有理清。
程慕北跟着右护法巡视完,大概摸清了一个路线。他先借着公职跑去监察各人员内务,借机找到沈简生和南褚。沈简生和南褚他们住的是二人间,当然,囚幽谷是不会放任他一个人的,周璃也跟他一块儿。
他没想到沈简生竟然会和南褚玩儿骰子,故作严肃地敲敲门招呼,“干什么呢?”
沈简生抬头,先看了程慕北一眼,把目光转到了周璃身上。周璃看着沈简生也皱了皱眉,冲他扬了扬下巴,“左边那个,报上名字。”
“刘明。”沈简生答。
周璃盯着他,“你不是出谷了吗?”
“任务完成回来了。”
周璃还想再问什么,被程慕北打断了,“不是该先教训他们私下玩骰子吗?”沈简生看着程慕北,南褚赶紧上前,“报告新护法,我拜托刘明兄出谷时帮我带的骰子,我一时糊涂,还请护法见谅。”
程慕北似乎在思索怎么惩罚他们,卡在周璃不耐烦的时候说,“那就先没收吧。”南褚看着周璃瞪大了眼,憋了半天才堪堪忍住笑。也亏得程慕北想私吞还能说得这么正气凛然。
“我们要去监牢探查吗?”程慕北一边跟周璃说,一边去拿沈简生手里的骰子和小盅。沈简生递过来的时候,程慕北拉住他的手,飞速在他手心写两个字,松开了。
周璃盯着程慕北,程慕北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转头对沈简生和南褚说,“记得这次教训,下次再犯严加惩治。”南褚赶紧应到,“感谢二位护法高抬贵手。”
程慕北和周璃走远了后,南褚才坐到桌边,倒了两杯茶,压低声音,“慕北想夜探监牢?”到底南褚和程慕北相处这么多年,一句话就能猜出程慕北的想法。沈简生点点头,程慕北在他手心里写的确实是“夜探”二字。
那种痒痒的感觉还残余在手心,他忍不住握了握手,仿佛能抓住什么。
南褚坐着沉思了一会儿,“我们还是等候消息,随机应变吧。”
程慕北巡视完回住所已经已经天黑了,他一个人住,虽然隔壁是那位左护法令他很无奈。今晚月色不明亮,是个夜探的好机会。他不想在囚幽谷呆太久,一来南褚和沈简生都在这里,怕太久了容易露馅。二来他外边还有好多事儿要忙,比如收拾了久鬼那死老头子。
程慕北悄悄出了房门,确定四周无人后才朝监牢去。监牢是在山里凿出的洞,牢门是堵厚重的铁门,门上还排列着许多铆钉。门口守着两排人走来走去,程慕北眯着眼思索该怎么才能引走这些人。如果暴露自己身份太张扬了,也不可能硬闯。
“算了,下次再来。”程慕北打算回去,往后退时恰好撞入一个坚实怀抱,芳香扑鼻而来。有人扶住他,声音染着些嘲弄,“要不要我带你进去?”
七.放鬼(中)
程慕北已经不想感叹自己的运气了,连脏话都懒得骂,转头对左护法讪笑,“慕北就是睡不着出来瞎转转,顺便看看监牢有没有人偷懒。”他没料到左护法还挺强,他竟然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到自己背后。
左护法“哦”了一声,笑容很深,“以后睡不着来找我啊,我最欢迎美人。”
“哈,”程慕北笑了声,“这不是怕打扰左护法休息嘛。”程慕北和周璃还没有正式接管护法一职,台面上的仍是左右护法。
“我今晚巡视,”左护法笑着,“你不还是打扰我了吗?”原来是巡视注意到的,程慕北稍稍松了口气,“果然监牢重地,是慕北没考虑周全。”
“什么没考虑周全?”左护法笑着,语气倒是很淡然,“闯监牢没算好人手?”
程慕北看着左护法皮笑肉不笑的脸,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慕北怎么敢有这种想法。”
不过左护法也没太深究,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壶酒,“喝两口,我醉了就什么也记不住了。”程慕北盯着那酒壶,没有伸手接,左护法揭开壶盖儿,仰头喝了两口,“我当新护法还是十九年前的事。”
程慕北没想到左护法会忽然提起从前,他接过左护法递过来的酒,没碰着嘴唇,直接倒进嘴里。
“没想到就那十多年了,”左护法笑了声,目光转向程慕北,露出个有些暧昧的笑容,,“十多年才看到你这么好看的美人。”
程慕北笑了笑没答话,江湖中确有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例子,但还没见过谁把喜欢男人当旗帜宣扬的。他忽然想起沈简生,那些不动声色的照顾和细微的情愫。
“为什么呢?”程慕北脱口而出,说完就闭了闭嘴,觉得自己今晚确实有点儿蠢。
左护法诧异地看了程慕北一眼,忽然拽住他手腕,朝山顶上掠去。程慕北挣了挣,左护法也没勉强,松开了手。
两人到了山顶上,夜风徐徐,山林静谧,稀疏的星星若隐若现。左护法带程慕北到了一块儿平地上,盘腿坐下,猛喝了两口酒,“什么为什么?”
程慕北犹豫了一下转不转开话题,但还是选择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呢?”左护法抬头看他一眼,勾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因为你比很多女人都好看。”
程慕北噎了噎,没接上话。左护法自己笑了一会儿,才清清喉咙说,“这种问题,我也不知道,从小就是了。”左护法的脸上露出一些莫名的情绪,在夜色中有些落寞。左护法算得上是个好看的男人,如果不表现得那么娘气,更赏心悦目。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程慕北觉得左护法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他说,“我从小就喜欢男人,村里人都对我指指点点,骂些很难听的话。”
“骂我,也骂我爹娘。我不明白为什么喜欢女人就没错,但喜欢男人就有错,我没想过要改。后来我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我娘气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下床了就跟我爹一块儿拿个扫帚把我赶出门了。”
左护法说完就一人慢慢喝酒,仰着头一口一口地灌,眼里的落寞仿佛会掉出来。程慕北没法说什么,他甚至没有在想左护法,他就是忽然想起沈简生,沈简生会是天生喜欢男人吗?大概不是的,男的女的,于沈简生而言应该是没什么区别的,可能只是自己恰好机缘巧合越过了界。
头疼。程慕北摇摇头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出去,左护法已经站起来了,“你赶紧回去吧,我要回去视察了。”话音刚落,左护法就窜出去了好远。
大约是陈年旧疴被揭开,有些无法直面自以为遗忘的往事。有些事啊,你以为都忘却了,其实它只是被安放在角落蒙了尘,始终沉甸甸地摆在那里。
程慕北迎着夜风吹了一会儿起身回去,还是把鬼毒仙放出来要紧。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熹,程慕北就被左护法从被窝里拎了出来。他睡眼惺忪到了战斗场,发现周璃已经和右护法过上招了。
他猛然转过头问左护法,“还有这种加训?”左护法仿佛忘了昨晚的事,对程慕北笑得暧昧,“不然我带你回房加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