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信阳觉得心里堵堵的,半晌才吐出自己后半句话,“救朱明了。”
程慕北勾起唇角,“总算是忍不住了吗?”
欧阳秋果然变成了一个大人的样子,从小孩抽条成成年人,他一下子成熟不少,眉眼间几乎辨不出来是他了。
欧阳秋竟然正在等他们。
“漂亮姐姐,”欧阳秋笑了一声,语气倒还是跟以前一样,“好久不见,你想我吗?”
“当然想,”程慕北冷笑,“每天都找你呢。”说着他就朝欧阳秋扑去,欧阳秋竟然不躲不闪,任凭程慕北一掌拍在他的左肩上,伸手扣住了程慕北的手,一口鲜血喷在了程慕北手上。
程慕北正嫌恶心,眉头皱得紧紧的,发现欧阳秋的血竟然是乌黑的!不禁如此,那乌黑的血中爬出一条条血红的小虫子,钻进了他的皮肤里!
欧阳秋扬起一抹纯真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程慕北已经痛苦地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胸口。这时,欧阳秋才说,“这份大礼,不知道对不对得起漂亮姐姐的思念。”
二十一.*(中)
沈简生一看不妙赶紧冲上去,拔出纹天砍向欧阳秋。欧阳秋冲沈简生勾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忽然化作一阵黑烟消失了,沈简生一刀扑了个空,赶紧蹲下身抱住程慕北。
“老老老……老大……”追上来的龙信阳恰好看到程慕北蹲下身的一幕,结巴着跑过去。程慕北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上冒出来。
沈简生抱起浑身都在颤抖的程慕北,冷冷地看了龙信阳一眼,转身就走。本来心存内疚的龙信阳,看着沈简生的背影,心中忽然萌生一股毒怨,大声喊,“你离他越近他越难受!”
果然沈简生的背影一僵,步子迈到一半顿住了,冷冷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嫉妒、不甘、仇恨,这些负面情绪蒙住了龙信阳的双眼,“中了*的人,一辈子都得离自己爱的人远远的。”
沈简生听说过*,如果一人中了*,一辈子都将爱而不得。不只是离自己爱的人近,就会更痛苦,甚至是想起自己的爱人,也会心如刀割。
沈简生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程慕北已经晕过去了,他手腕上的黑色血印还触目惊心。深吸了两口气后,沈简生把程慕北放在地上,说,“送他回久北阁。”
龙信阳笑了两声,“凭什么?”
“龙信阳……程慕北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我清楚!可你清楚我对北渊的仇恨吗!他杀了我全村的人!”龙信阳有些声嘶力竭,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沈简生还没接话,龙信阳的声音又响起了,“你帮我杀了北渊,我就会帮你好好照顾老大。”
天气已经转凉,阳光不再那么明媚,空气像是凝结了,良久,沈简生才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太天真了。”
说着他将程慕北抱起来,飞速朝久北阁跑。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好像就能甩掉一些心上沉甸甸的情绪。
龙信阳怔在原地,鼻头一酸坐在地上,眼泪不自觉落下来,喃喃道,“老大……我对不起你……”其实他不知道会把程慕北害成这个样子,当时他被朱明绑架后就被关在了里溪谷里,直到后来欧阳秋找到他,告诉了他,北渊是久北阁阁主!而程慕北是北渊的儿子!
当年村里人惨死的场景在他年幼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地上横尸遍野,鲜血蜿蜒成了河流。老人小孩……没有一个被放过,他还是因为贪玩出村了才避过一劫,结果回来……就再也不回去了。
程慕北于他,就像是生活的一种依托,他也喜欢程慕北啊,他甚至觉得如果程慕北对他再好一点的话,他就可以不恨他了,甚至可以忘记对北渊的仇恨。可是程慕北偏偏只喜欢沈简生,为什么呢!
欧阳秋给了他几包粉末状的药,让他放进程慕北平时的饭菜中,他说这药不会伤害程慕北,这叫*,只会让程慕北再也没办法爱沈简生。
“老大……”龙信阳痛苦地蜷起身体,将头埋在膝盖里,忍不住痛哭。直到有人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好哭的呢。”
龙信阳扭过头,看着来人,瞳孔因为惊吓而猛地一缩,“你……”
沈简生跑到半路的时候,程慕北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了。他只好在路上找愿意收留他们一下的人家,但两个大男人,一般人家都不会收留的。敲开不知道多少家的门后,才终于有人愿意让他们休息一下。
收留他们的是一对老夫妇,老年人心善,赶忙给程慕北收拾了张干净的床。
“我……朋友,他受了伤,不能赶路,您能不能帮我照顾他一天,我去找大夫!”沈简生很少低声下气跟人说话,表情有些复杂。好在老爷爷和蔼,拍拍沈简生的肩,“去吧去吧。”
沈简生一向心冷,这一瞬间各种情绪翻腾而上,差点儿史无前例地落下泪来。不过他也只是努力冲老爷爷笑笑,真诚地鞠了鞠躬,“十分感谢您。”
这里离百花谷更近,他决定先去找鬼毒仙。一来他实在无法将程慕北抱回久北阁,这样不知道程慕北会承受多大的痛苦,二来这种事情,找鬼毒仙可能会比找北渊更有用。
他也不敢放松,谁也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欧阳秋会不会找上门,只好加快了步伐。
百花谷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哪怕秋天来临,仍然有不少花还在花期。沈简生穿过花丛树林,总算到了百花谷的入口。有几个女子正在巡逻,其中竟然有桑梓!
“沈大侠?”桑梓看到沈简生,略微讶异了一下,走上前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鬼毒仙前辈,急事。”沈简生言简意赅,桑梓虽然跟沈简生不太熟,但也能看出来他有些着急。
“我找人去找找鬼前辈。”说着她叫来一个女孩,吩咐了两句,那女孩便朝谷内小跑去。
“沈大侠进去坐坐吧?”桑梓总觉得有些不安,程慕北和沈简生关系多好她是看到过的,何况沈简生来找鬼毒仙……能有多的什么原因吗?
沈简生摇摇头,“不了,我就在这里等前辈吧。”
“是……”桑梓试探了一下,“是程公子他……”桑梓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简生的脸色变了变,于是她很有眼色地住了嘴,转移了一个话题,有些嗔怪地说,“鬼前辈一到百花谷,就把我们的花花草草糟蹋完了!”
沈简生点了点头,没有接话。桑梓也有些沉默,幸好鬼毒仙来得快,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出什么事了?”
鬼毒仙的身后还跟着花枝,花枝神色更好了些,像个受爱情滋润的小姑娘。沈简生一见鬼毒仙,就两步迎了上去,“前辈,你能跟我走一趟吗?慕北……出事了。”
“什么?”鬼毒仙扬高语调,迈开步子就要跟沈简生走。
“死老头,你又想把我丢下吗!”花枝对鬼毒仙看得紧,基本形影不离,生怕鬼毒仙又跑了。鬼毒仙十分无奈,“行了行了,我去去就回。”
沈简生看着这一幕苦笑了一下,心里挂念着还昏迷不醒的程慕北,等着花枝放行。花枝大概也是看到沈简生脸色不好,大发慈悲地摆摆手,“赶紧滚回来!”
桑梓在一旁也想一块儿去,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花枝作为女人自然是看得明白,“你跟他们一块儿去吧,看能不能帮把手,主要是帮我把这死老头看好了!”
“谢谢师父!”
三人速度都比较快,半天脚程就到了山脚下的那间小房。老爷爷出去打柴了,老奶奶正在做饭,袅袅炊烟飘在空中,衬着黄昏的落日。
“回来啦?”老奶奶眼睛不太好,需要眯着眼才能看清人,“那孩子醒了一次,喝了点儿水又睡了。”
鬼毒仙已经在路上听沈简生说了个大概,对于这俩孩子的感情稍微惊诧了一下。他是希望程慕北能传宗接代的,毕竟钥钥的孩子他也自然当作自己的外孙看。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一来他不知道在生死间走了多少遭,对于凡俗的事情也看淡了,二来沈简生看上去状态实在算不上好,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桑梓一路沉默着,她没想到……自己心爱的人,竟然喜欢同性?
“谢谢阿婆!”老奶奶也有些耳背,沈简生只好扬高了声音,“他们都是来看病的大夫,我先进去看看我朋友!”
“欸欸欸,”老奶奶忙点头,“好,大夫好!”
鬼毒仙也道了声谢,随着沈简生进了里屋。桑梓处于心理原因,没有进去,帮老奶奶做饭去了。
程慕北的脸色好些了,不过沈简生一踏进屋,他忽然拧起了眉,像是有点儿痛苦。沈简生心里一痛,对鬼毒仙说,“我先出去吧。”
鬼毒仙了解过*,但却没想到*的威力竟然这么大。程慕北的忍耐力他是知道的,拧起眉大概已经承受很大痛苦了。他走过去抓起程慕北的手腕,那黑色的血迹已经干涸了,鬼毒仙擦下一点捻了捻,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脉搏也很正常,就是身体有点儿虚弱。据沈简生所说,当时是有蛊虫钻进了程慕北的身体里。鬼毒仙扣住程慕北的脉门,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蛊虫是从欧阳秋的鲜血里钻出来的,没准儿也融进了程慕北的鲜血里。
不多时老爷爷就背着干柴回来了,心情复杂的沈简生帮老爷爷垒着柴垛,听老爷爷说,“放心,好孩子都不会受苦的。”
沈简生浅浅勾了勾唇,笑容有些疲惫,“谢谢您。”
到了老奶奶叫吃晚饭,鬼毒仙才从屋里出来。他的脸色也有些凝重,望着沈简生,“借一步说话吧。”
月光隐在乌云之中,夜色不太明亮。沈简生和鬼毒仙站在小院边上,隐约有几声青蛙的鸣叫。
“我没有别的办法,大概,”鬼毒仙顿了顿,“只有让他忘了你才行吧。”
二十一.*(下)
几个人各怀心事地吃着晚饭,桑梓自告奋勇地去洗碗。这小屋只有两个房间,老夫妇表示他们借到了村里人的一间房过去住,让沈简生他们自便。
“这怎么好?”沈简生不愿让老人家大晚上这么奔波。
老爷爷和蔼地拍拍他,“没事没事。”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但眼神却异常清亮,沈简生心中一暖,“我送送你们。”
“诶,”老奶奶也拍拍沈简生,“好孩子。”
山村的路并不崎岖,清冷的月光落在地上,送完老夫妇的沈简生独自朝小屋走。鬼毒仙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循环,如果连鬼毒仙都没有办法……那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沈简生活那么多年,一直没觉得自己艰苦,甚至没有感受到世界对他的恶意,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命运的不公。
为什么呢?
他垂着头,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个人,抬起头,竟然是红着眼睛的桑梓。
桑梓已经听鬼毒仙说了事情原委,一时没忍住跑来找沈简生,“你……你……”她一出声就带着哭腔,哽咽了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蛊?”
她自小被花枝抚养长大,百花谷环境单纯,她自小没见过人间险恶,虽然沈简生是自己的情敌,但她还是忍不住同情。
沈简生一时答不上话,看着桑梓抹干净眼泪才说,“或许是命吧。”他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轻咳了两声,“慕北……醒了吗?”
桑梓摇摇头,“还没有。”
“那还请桑姑娘不要在他面前提*的事。”
桑梓这是第一次认真看沈简生,他的神色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很坚定。桑梓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点头。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世上最无奈的,也不过是无能为力。
鬼毒仙伺候完程慕北已经打算睡了,看见沈简生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叫住他,“你过来。”
“嗯?”沈简生走到鬼毒仙旁边,桌子有些低矮,鬼毒仙到了一杯凉水灌了几口,对沈简生说,“那个谁,卿什么来着,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去找他问问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吧。”
“卿知先生?”沈简生忽然提起了一点儿精神。
鬼毒仙头疼地抓抓头发,“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想起以前也有人中过*,只是后来两人一块儿自杀了。”
“你,”鬼毒仙没说下去就被沈简生打断了,“我听说前辈年轻时配制过忘情药。”
鬼毒仙叹了口气,“你要……”沈简生笑了笑,“我不要,我希望我能永远记得他。”说着他顿了顿,“但我希望前辈能趁我离开,让慕北忘记我吧。”
夜风轻拂,沈简生的衣衫飘扬,他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听得鬼毒仙一阵恍惚,“我希望前辈能帮我把他送回久北阁,并交待北阁主一声,从此程慕北再也不认识沈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