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明知因此使得女儿逃过一死,可卓老爷还是气的发抖:“该死的狗东西!好大的狗胆!”抓了手边的茶碗就砸在周大志脑门儿上,啪嗒,茶水泼了一脸,鲜血流淌。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我是真心仰慕小姐,我也救了小姐啊。我留下小姐是有私心,可我对小姐一片真心,绝不敢委屈她,她也是被潘秀伤透了心,又因为卓家已经把她下葬,她不敢回来。她是自己愿意跟我过日子啊。”周大志嘴里求饶,拼命为自己粉饰。
见他居然恬不知耻说出这番话,想到自己娇养的女儿被这样的人糟蹋,卓老爷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
周大志到底是在卓家做事,且有好几个年头,对于周大志两个媳妇的事儿,卓老爷也有耳闻。只不过周大志就是个护院,只要做好分内事就行,对媳妇如何是家务事。谁能想到,有一天会跟自家扯上关系。
“老爷!”管家连忙搀扶着,赶紧给卓老爷顺顺气儿,又把最近大夫开的药丸喂一颗,片刻后,卓老爷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卓老爷若是身体不适,那就改日再谈。”穆清彦见卓老爷受不了刺激,倒是迟疑了几分,毕竟还有个打击呢。
卓老爷到底是多年的生意人,听出了言外之意,终于正眼看向穆清彦,这回口吻还好多了:“穆公子,我没事,我唯一挂心的就是嫣嫣的事。嫣嫣死的冤枉啊,都怪我没给她开门,若不然……穆公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不能让嫣嫣死的不明不白。”
一旁的管家灰了脸,又自责又内疚。
毕竟那天晚上管家也把卓嫣嫣认作是鬼,没有给开门。
卓老爷的内疚也是如此,他当然迁怒管家,可管家自幼在卓家,最是忠心妥帖,这回的事儿也不是存心。他埋怨自己,那天晚上管家本来要跟他禀报的,但小儿子大哭,他被绊住了,就让金姨娘处理,谁知……
穆清彦觑着他的脸色,见平稳了很多,想来是服用的药丸有效果,加上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应该受得住,便简单的一句话说了出来:“周大志掘坟,不止是图财,更是图人。周大志提前就知道令嫒下葬时没死!”
这话一出,不止是卓家人受到冲击,便是周大志也颤抖起来。
“嫣嫣,嫣嫣她……”卓老爷嘴唇颤抖,双眼泛红,想不到当初女儿活着被装进了棺材。周大志能提前知道,说明了什么?他简直不敢深想。
周大志如垂死的鱼,知道抵赖没有用,既然难逃一死,干脆拉个垫背的。
“小姐被活埋可不是我做的,是姨太太!”
卓老爷双手一紧,青筋暴起。
“我也是意外发现的。小姐停灵的第一天晚上,正好是我上夜,夜深人静,我依稀听着棺材有动静。当时灵堂有人守着,我本来想问一问,但那人说我听错了,把我打发走。我觉得奇怪,但他是姨太太的人,我不敢得罪,就远远躲着。那人见四周无人,开了棺,不知往小姐嘴里喂了什么,棺材内就没动静了,此后他又将棺材恢复。此后,每晚夜深人静,那人都要开棺。这种事,我一个下人,实在不敢乱说,就怕告知了老爷,小姐已经死了,岂不是成了诬告?后来,小姐下葬,我也是抱着几分侥幸,也是小姐命不该绝,这才逃过一死。”
说了半天,周大志还在试图为自己开脱。
卓老爷再也耐不住,起身就朝内院去,显然是找姨太太质问去了。
穆清彦静静坐着喝茶,置身事外。
倒是吕捕头有几分好奇,跟了上去。
那位金姨娘在听闻捕头登门就心头一跳,尽管有不祥预感,但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又安定了一些。不论如何,卓嫣嫣死了,她生了卓家的独苗苗,乃是卓家的大功臣,这就是她的护身符。
卓老爷沉着脸进来,吩咐奶娘将孩子抱走。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金姨娘眉心一跳,本能的将孩子抱紧了些,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把孩子给奶娘!”卓老爷冷声命令。
金姨娘咬了咬牙,到底是照办了。
奶娘瞧出不对,抱了孩子就快速退出去了。
“老爷,您身体不好,可不能受气,有什么话慢慢儿说。”金姨娘上前搀扶,却被甩开。
“告诉我嫣嫣的事!金氏,别撒谎,当初嫣嫣下葬时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你做了什么手脚?”说是质问,实则已经定了罪,卓老爷只是难以置信,想要亲口听她说。
金姨娘不可抑制的脸色发白,强撑着笑道:“老爷,您在说什么呀。”
“嫣嫣出事,太太病倒了,我状况也不好,由管家帮着料理往来宾客。给嫣嫣打理后事,都是交给你做的,那时家中内事也都是你照管的。别告诉你不知道!”卓老爷猛地又想起一事:“小年夜那晚,孩子本来好好儿的,为什么管家过来的时候突然哭闹起来?在管家来之前,有个丫鬟找过你,是给你通风报信了吧?管家被你打发走了,你告诉我有人冒充嫣嫣拍门戏耍……”
当时他听到这话,十分生气,甚至要把人抓起来打一顿。女儿的死是他的痛,竟有人拿死去的女儿做玩闹,怎么不令他愤怒。
正因此,金姨娘劝慰他,他没起疑,听了劝,吃了药就歇下了,谁知……
而卓太太,自从女儿故去,多半在养病,要么吃斋礼佛。到底是当家太太,小年这日忙碌了一番,早早就歇了。他早先也有话,杂事不要搅扰她,所以晚上有事是不会通知她的。
“老爷,我听不懂你的话,我可什么都没做过啊。害小姐,于我有什么好处。”金姨娘不傻,当然不肯认,更何况无凭无据的,咬死不认,哪怕卓老爷厌弃了她,她也还是卓家少爷的生母,往后享福的日子还长呢。
“你,你这个毒妇!”卓老爷却是认定了她作恶,也猜到原因。
以前只是没计较,但只要想想,就明白金姨娘当初隐瞒了有孕。估计当初金氏只是想等胎更稳些再说,担心卓太太不容她,后来意外出了卓嫣嫣的事,却更符合她的利益。
有些人或许想不透,卓嫣嫣是女儿,金氏生的是儿子,家业都是儿子继承。可卓家疼女儿啊,再者,那时金氏尚未生育,谁知男女?恰好卓嫣嫣自己出事,金氏“顺水推舟”,想一劳永逸罢了。
吕捕头一直在门外,这时笑了一声:“金姨娘,知情者可不止你一个啊。”
金姨娘想起了当初使唤的人,为了可信,她用的可是亲信,如今那亲信还在卓家成了负责采买的管事。
迟来的恐惧袭上心头,金姨娘一下子撅了过去。
第232章 面圣
卓嫣嫣的事情水落石出,待得年后县衙开堂审案,周大志斩立决,金姨娘斩监侯。人们却更关注潘秀的审判,对此,万霞县县令左右权衡,觉得重了不合适,不罚也说不过去,就判了潘秀过失杀人,监一年半,赔付卓家烧埋银五百两。
定为过失杀人罪没什么异议,卓嫣嫣虽被潘秀所杀,但潘秀本意并非杀死卓嫣嫣,而是遭受恐惧后激发出来的应对,只是错判情形,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在这件事上,金姨娘为一己私利十分可恨,周大志先是掘人坟墓,又凌辱囚禁良家女子,罪大恶极。遇上宽容的判官,可能会对潘秀无罪开释,万霞县令这般宣判,也是安抚卓家的意思。
官司尘埃落定,没多久,卓家便举家迁走了。
女儿已死,金姨娘罪有应得,可卓家名声也受了影响。更重要的是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幼子何辜,却有个罪人生母,将来怎么生活?卓老爷只能搬家,远离此地。
这些都是后?6" 农门神断0 ">首页78 页, 铝恕?br /> 除夕夜,穆清彦做了一桌子菜,和闻寂雪相对而酌,没克制,喝醉了。次日日上三竿才起来,屋里屋外都挺安静,闻寂雪不在,等着梳洗完毕,高天端了一碗煮饺子,说闻寂雪在前厅待客。
原来是林嘉和袁骋来拜年。
这两人虽不在一处做官,可早年对彼此都有耳闻,这回一起来万霞县查案,处境相同,又比较投契,正好他们位小职卑离家又远,便相约着一起过年。穆清彦不论在年岁还是身份上,跟这二人都不同,到底不亲密。
两人大年初一来拜年,让人有些意外。
穆清彦来到前厅,闻寂雪跟两人气氛还不错。
“抱歉,昨夜贪杯醉酒,起的迟了。”
“除夕夜自然要喝些酒,我跟袁兄也是如此。”林嘉跟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看得出穆清彦和闻寂雪关系匪浅,出于查案的惯性,细节处格外留心,感知也较为敏锐,不过,正是感知敏锐,他觉得闻寂雪此人神秘又危险,掐断了自己那份好奇,只当“同僚”相处。
袁骋这人看着嘴拙,却非愚笨,加上是武职出身,面对闻寂雪时感受更清晰。
林嘉二人过来,谈起卓嫣嫣的案子,问了不少细节。
谈起案子,三人倒是很有话聊。
待得林嘉袁骋告辞离去,穆清彦才道:“总觉得他们话没说完。”
“没恶意就行,只当寻常朋友来往。”闻寂雪仔细观察过,觉得林嘉两个没什么威胁,人品行事也不错。
到了初三,有派差的衙役回来,因为去的地方近,所以才回来的快。之后,陆陆续续又回来两三批,但带回的消息并不好。钦差尚未返回,只是留下的主事在登记,穆清彦和林嘉袁骋几个自然也听了全程。
因着李子英等失踪被定为报复作案,曾经官道上的受害者家属,是嫌疑人。这回就是走访这些受害家人,但要么说毫不知情,且有确凿人证和案子无干,要么是全家消失。
待到十五过完,钦差队伍重新聚齐,回馈的消息也越多。
已知有三家消失的,根据消失的时间推算,很可能和案情有关。这三家有个特点,人口简单,在官道遇害的,要么是家里的独子独孙,要么是顶梁柱的男人,他们出了事,家里老人先撑不住病倒离世,也有一家亡妻改嫁,总之一个家散了,还因各种原因欠下巨债。
又一个月,所有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
穆清彦整日闲着,毕竟他是编外人员,倒是林嘉袁骋两个跟着刑部主事,负责汇总整理各家失踪后可能投奔的对象。这事儿牵扯到朱漪,朱漪这人要是插手其中,有些事就不那么容易查,但来自上头的压力,该做的还得做。
另一个,某天早晨醒来,钦差卫队少了几个人,这几人本是神捕司的。不必问也知道,定是顶替温明玉的人来了。早先朱漪冒个头,神捕司不再跟随钦差队伍,而是自主行动。
二月中旬,庞忠突然下令收整行装,要回京复旨。
闻寂雪私下说道:“庞忠是不敢这么回京的,必然是得了暗示。”
实际上,这次万霞县的案子在年前就能告一段落,想找弄死李子英等人的凶犯,那些人有朱漪出主意善后,能那么容易找么?这年头,户籍管的虽严,但要铁了心抛弃根基远走他乡,总有办法改头换面。这也是庞忠日日在行馆“悠闲”的原因,有劲儿也没处使,就是得花大力气大时间,就算丽贵妃死盯着也没用。
就算如此,凶犯未曾归案,也算不得圆满完成,庞忠轻易不敢这么回京交旨,宁愿先拖着。如今下令回京,跟闻寂雪说得差不多,心里有底,这才不愿再消磨下去。
穆清彦只能跟着去一样京城。
抵达京城,一行人进宫面圣。当然,皇帝不是那么容易见,穆清彦跟着林嘉等人跪在外殿,唯有钦差庞忠被传召御书房。此番穆清彦没来,一应随侍都不可能进来,便是穆清彦一介平民,还是借着钦差队伍编外人员的身份才能踏进宫门,更多的就没有了。
这个殊荣穆清彦真不喜欢,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头一回下跪,一跪就是大半个时辰,还不敢动。在这皇宫里,步步规矩,这会儿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一旦稍有不对,就是个失仪的罪名。
穆清彦只盼着庞忠那边快点结束,也好早点出宫。
另则,这回来了京城也不急着回去,雪家的事,颜家的事,都得仔细想想。已经搅进这摊子浑水里,颜家的事自然不能视若无睹,在力所能及之下,他当然愿意给颜家找个公道。
一个文魁,一个武首,他觉得这两家不敢有丁点儿私交。便是在闻寂雪的记忆力,两家也是没来往的。可是,雪家案子的余波很大,颜家便是首当其冲,这一回,皇帝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对雪家,皇帝是顺水推舟,对颜家呢?
颜家和雪家相比,除了“党羽”众多,又出帝师,又是后族,自古来这样的家族几个落了好?但皇后没儿子啊,按理来说是最安全的。
世上的事,最怕的就是违反常理,这往往说明暗藏其下的波涛更加汹涌。
“皇上有旨,宣:凤临县穆清彦御书房觐见。”
安静的皇宫大殿,突然响起内监的声音,可话中内容令众人一惊。
穆清彦同样心头一沉,但还是很快收敛情绪,跟随内监前往御书房。
领路的内监是个小太监,十五六的样子,圆脸微胖,笑眯眯的看着挺和善。但这宫里的人,最不能看表象。穆清彦微微垂着眼,目不斜视,倒是那小太监打量了他几眼。
穿过层层宫门,这才到了御书房。
“海公公,穆清彦到了。”小太监朝着殿门外站着的总管太监回禀。
海公公头发半白,精神瞧着很健朗,这也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儿。
海公公点点头,扫了穆清彦一眼,抬脚进内禀报。不过,海公公皱了皱眉,觉得那个穆清彦长得挺面善,但也没多想,只是感慨,乡野之间寒门之内,竟也养出这般俊秀人物。皮相好没什么,难得的是精气神儿,还有那从容淡然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