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县令是把捕快们分了两拨来打,不仅能督促,还不会影响抓人。
“关于那个采花大盗,县令怎么说?”穆清彦问。
在古代,通常而言断案是官员的责任,捕快衙役只负责按命令抓人。
“能大晚上不惊动任何人潜入黄家,肯定是武林高手啊!唯一见过他长相的人是黄家小姐,可黄家小姐已经死了。县令就让我们在县城里各处严查,只要是形迹可疑的都要查问。这就是大海捞针嘛,我看够呛!”穆林又叹口气,试探着问:“二弟,你觉得这采花大盗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穆清彦听了这么多,直觉采花大盗是惯犯,犯案手法娴熟,且自信狂妄。
他见过很多犯案情形,一时间出于惯性,脑子里闪过诸多念头。
穆林突然又说:“黄员外在外张贴了悬赏,谁能抓到采花大盗就能得到二百两银子!能提供消息,也有银子拿。”
穆清彦神色微动。
或许县令等人对于这起案子发愁无奈,可对于穆清彦而言,是十分简单的事情。他不敢说抓人,但却能知道采花大盗具体如何犯案,又是如何逃走,甚至藏匿在何处。
“大哥一会儿就走?”
“嗯,忙着抓采花大盗,我几天没回来了,好不容易请假回来一趟。”穆林在县衙当差,因为县城离家近,以往只要不当班都会回来,地里的重活儿还是得靠他。更何况,家里弟妹还小,他也不放心。
“我跟大哥一起去。”穆清彦并没打算重操旧业,但二百两银子对于穆家来说很重要。
“你要去县城?你要是想去,等明儿问问赵婶子家,他们家有牛车,走路多累。”穆林以为他是去县城闲逛。
其实从青山村去县城,走路也就两刻钟的功夫,对于农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穆清彦身体自小就不大康健,穆林更是觉得他比姑娘家还娇弱,也就舍不得让他去吃那个苦头。
“我的身体好多了,今天就去。”穆清彦没有过多解释。
“行,要是不想回来,就去赵大哥家借住一晚。”穆林是个宠弟妹的,特别是自小迁就惯了的二弟,几乎没多想就妥协了。
而他提到的“赵大哥”,正是赵婶子的大儿子。
赵家有两个儿子,老大在县城里开了家面铺子,据说是祖传的手艺,生意不错,就在县城里安家。小儿子也是个能拼能闯的,进了家镖局,跑镖去了。当初还邀穆林一块去,但穆林不放心家里。
穆林回屋,大约是跟穆婉说了穆清彦进城的事儿,很快就传出穆婉的责怪。穆婉因为是长姐,东家长李家短的打交道,性子比较强悍,又操惯了心,生恐穆清彦在外身体不适,或遇到什么事儿。
少顷,穆婉出来,尚且面带余怒。
穆林陪着笑跟在后面:“小婉你放心,我会看着二弟的。”
穆婉瞪他一眼,对穆清彦说话就柔和多了:“你也好些时候没去逛逛了,在家也闷,去买本喜欢的书看。”说着抓了把铜钱给他:“想吃什么自己买,若要去赵大哥家,别忘了给他家提包点心,多少是个意思。至于买书的钱,找你大哥拿去!”
若非城里正闹什么采花大盗,穆林不准她去,她定是要跟着的。
穆清彦笑笑,抓着铜钱,颇有些滋味儿复杂。
前世里他身世不好,从十二三岁起就自己挣钱吃饭,这种靠别人给钱买东西的经历很遥远了。
也正是独立太久,以至于重生后有种迫切,希望赶紧挣钱,好似那样心里才不亏钱,才能安适。
第3章 惊人的真相
因为是临时抽空回家,穆林不敢耽搁太久,去了趟赵家,问问是否要给城里的赵山捎东西。而后又把穆文穆武穆绣哄了一遍,许诺下回沐休带他们进城去逛,这才带着穆清彦离家。
穆清彦穿着身半旧的蓝衫,神色浅淡,气度从容。
穆林走着走着,不由得盯着他直看。
“大哥看什么?”穆清彦笑问。
穆林抓着头憨笑:“那个啥,二弟啊,真不是我夸,二弟你真是越长越好看,就像那戏文上说的世家公子。”
穆清彦不以为意的反问:“大哥你见过世家公子?”
穆林哈哈一笑:“那等人物,咱们哪儿见得着啊。”
也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穆林刚才的眼神儿别有意味。
穆清彦见惯了各色人等,穆林又不是心思深沉的,因此很容易就猜测到,大约是揣测了他的身世。
十二年都平静过来了,他更不可能去寻什么身世,目前的状态他还算满意。
七八里的路,穆清彦歇了两回,出了一层薄汗。
穆林一步抵他两步,几次要背着他走。
穆清彦也觉无奈,有点儿高估这副身体了,大概还是大病初愈的缘故。
前方就是城门,古朴大气,不断有车马行人进出。
凤临城的繁华,跟它的地理位置有关。凤临城背靠大山,面向大河,是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走陆路,途径凤临县城,再三四天便可入京畿。若走水路,也能在渡口靠岸,转陆路走凤临县。
也正因此,令穆清彦有点儿担忧。
县城只能严查进出人等,却不可能为个采花大盗关闭城门,如今黄员外盛怒,采花大盗是否还留在城里?如果那采花大盗是个流窜作案的,侦破的难度可想而知。
进了城,热闹喧嚣的古代市井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略微的恍惚,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二弟?二弟!”穆林见他发呆喊了两声。
穆清彦回神:“大哥要回县衙?”
“对,二弟,你就在平安街,别走远了,等一会儿得了机会我去找你。要是累了就去赵大哥家坐坐。”穆林不放心的嘱咐他。
赵山的面摊儿就在平安街,以往穆家进城都去那边,比较熟悉。
等着穆林走了,穆清彦问了路,去了枣花巷。
来时的路上闲聊,他佯做好奇,问了关于采花大盗的所有案情,其中就包括第一位受害者的住址,正是枣花巷。那家走得急,直接把房子兑给牙行,价格压得很低,据说因为出过事,很多人心里忌讳,现今还没找到买主。
枣花巷就是平民区,住宅密集。
巷道略窄,两边住户对开门,泥土地面,直走到巷子深处,看到一户人家的院门落着锁,院内种有梨树,微风一吹,就有雪白梨花飘飞而出。
案发至今尚不足二十天,院内梨树生机旺盛。
这两个条件一满足,穆清彦就能完整的回溯案发当晚的情形。
双目微合,精神力沿着脚下探出,越过院墙,附着在梨树身上。梨树无风摇曳,肉眼难以觉察的蒙蒙银光流转闪烁,周遭空间扭曲,天光忽明忽暗,最终停在案发那天的夜晚——
夜色漆黑,各家都已沉睡。
穆清彦借助梨树为依托,清楚的看见院墙外翻进来一个人影。
院墙高六七尺,略掌握点儿技巧,很容易翻进来。看这人身形灵巧,落地也毫无声息,但最令人惊讶的是,人影根本没摸索,直接撬门潜入了左厢房。左厢房正是这家姑娘住的屋子!
这人早先定是踩过点儿!
左厢房门窗紧闭,穆清彦无法看到屋内情形,但屋内没有丝毫动静传出。
小半时辰后,那人出来了,依着原路翻墙离开。
穆清彦依托于梨树所辐射的精神力,只能扭转周遭五十米内的时间,但其他人家或种树或栽花,在他精神笼罩之下,便是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碧绿光团,只要在笼罩范围之内,便能轻易的转移过去,再度以此为跳板,寻找下一个依托点。
古代县城虽不似现代那样大规模做绿化,却也有城市规划。
城中一些主要街道两旁,都统一栽种着或柳树、或槐树、或榆树,便是城外官道两旁也都统一植树,积年古树,绿荫参天,不见烈日,以供行路者歇息避暑,这是植树的初衷。
便是没有树,屋脚墙边的野草也能成为依托点,只是单独草株能够承载的精神力十分有限,回溯时间所得到的信息也会有所影响。
穆清彦精神力外放是周遭百米,因此随着追踪那人,他必须跟着移动。
殊不知在他走后,这所从外上锁的院内,原本紧闭的窗户打开,露出一个男人的侧影。斜飞入鬓的长眉,一双眼睛冷厉骇人,偏生肤色极白,唇色极红,嘴角微微上挑,轻佻又狷狂。
早在穆清彦靠近院门时他就觉察了,立时收敛声息,以至于穆清彦根本没有察觉屋内会藏着人。
尽管他没有看到穆清彦的样貌,却记住了对方的脚步。
每个人都有一些独特的印记,好比脚步,落脚的轻重、快慢都会形成自身的标识。
这个院子先前出过事,没有谁会特地靠近,令他疑上了穆清彦。
嘴角忽而溢出血迹,习以为常的抬手抹掉。
血渍在玉白的指尖,透出黑紫,乃是中毒的症状。
若非受了内伤,且中毒,他原也不必藏身于此。
此时穆清彦跟踪着采花大盗,穿街过巷,最后翻墙进入一家饭馆儿的后院。
仔细观察了那间屋子,挨着后厨,房屋较小,应该是伙计住的地方。
时间速进,及至天光初亮,房门开了,可看到屋内走出来的人,令穆清彦惊讶不已。
女人?
从屋内出来的居然是个妙龄女子,虽是布衣布裙素颜素发,但肤色白净,眉目清秀。这女子出来后直接进了后厨,开始烧水忙碌。
等了许久,屋内并没有第二个人出来。
穆清彦皱眉,一个猜测在脑中出现,他不由得仔细打量那女子容貌长相。
昨夜在追踪时虽然天色很暗,但依稀也将其容貌看了个大概,这会儿一比较,果然发现两者十分相似。再者,这妙龄女子比寻常女子较高,且饭馆里的人都称她“哑姑”,哪儿有那么多巧合,这根本是采花大盗的伪装,装哑巴也是为避免嗓音出纰漏!
怪不得无论衙门怎么查都找不到人,谁想到采花大盗是个“女人”?
三天后,哑姑离开了饭馆儿,去了牙行。
穆清彦将其三天内的举动看得清楚,哑姑每天都要趁着空闲外出,看似闲逛,实则是在踩点。哑姑没有特意打听黄家,因为在饭馆里忙碌,总有客人或多或少提及黄家、黄员外、黄家小姐,这几天哑姑去过牙行,因为他得知黄家要买人,是预备给黄家小姐做陪嫁的。
令人惊讶的是,采花大盗不仅是扮女人,甚至还会一手不错的绣活儿,也正凭着这个手艺,顺利的通过黄家管事的筛选。
此时穆清彦已经站在黄家大门外,脸上难掩惊色。
——采花大盗一直藏身在黄家,只怕现在仍是。
对方想脱身也很容易,早先买人是给黄小姐准备的陪嫁,现今黄小姐都死了,那些人自然不需要了。不管黄家怎么处理,事情一淡,对方就能利落脱身。
细思极恐!
狼吃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狼披着羊皮装出温顺的模样,猝不及防吃掉你,又隐藏在羊群之中。去狼群里找凶手,怎么可能找到?
“干什么的?”两声呵斥,便有三四个捕快围了上来,狠狠盯着他看了一通,却又皱眉摇头:“就这弱不禁风的样儿,估计连个小娘们儿也打不过,不是他!”
“没事儿别在这儿乱晃,要是惹了黄家人的眼,有你苦头吃。”其中一个捕快警告也是提醒。
因为弱,根本不必解释就洗脱了嫌疑,但穆清彦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二弟,你怎么在这儿?”穆林远远儿见到动静,觉得像是自家二弟,谁知真是。
其他捕快一脸惊讶:“大林子,他是你二弟?你俩不是亲生的吧?”
穆林却没心情跟他们玩笑,有些担心的看着穆清彦:“二弟你脸色很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这会儿穆清彦的脸色透着一股子苍白,额头还渗出一层细汗,脸色也很疲惫。
从枣花巷追到黄家,看似回溯了二十天的时间,实际上只有半个时辰。但一来他现在身体还没养完全,二来回溯很费精力,事情越久远,耗费越大,同时若不停的转移地点,也会增加负荷。
凡事都不可能尽善尽美,这样逆天的能力,总有所制约。
第4章 打草惊蛇
穆清彦一再表示自己没事,只是有些累。
穆林干脆大方一回,请其他同僚去茶摊子喝茶歇脚,带上穆清彦。摊子上的茶水很寻常,一碗茶水加一小碟儿炒豆子,也就一文钱。
捕快们都跑了好几条街了,一碗茶水下去,开始骂那该死的采花大盗。
穆清彦端着茶碗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汤弥漫齿间。
采花大盗的事情他是弄明白了,甚至其藏身之地也清楚了,可该怎么说?说了谁信?便是穆林愿意信他,也得黄家肯信,否则便是捕快也不能硬闯黄家去搜人。再者说,先前出了个黄小姐失贞已经令黄家觉得颜面尽失,若再说采花大盗一直藏在其家中,那黄家其他女眷们的名声都不要了么?
要他说,此事只有私下里解决。
但问题还是在于,没人会信他。
看来只能打草惊蛇了。
穆清彦状似听着捕快们说话,顺势加入:“大哥,你之前说采花大盗作案的时候,除了受害女子,其父母丝毫没被惊动?”
“是啊,所以这人肯定武功很好。”
“大哥,我觉得应该换个思路,如果总把他设想称一个武功高手,这案子你们就很难破。如果他只是比普通人多懂些拳脚,犯案之所以没被抓,是他行事谨慎,犯案前踩过点,事先准备了藏身之处,低调隐忍,甚至会反其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