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过年,大家都在想方设法抛售东西,清空库房,偏他把所有东西捂在手里,布料店都不卖布了,这不是傻是什么?蠢货天生啊!”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是男妻,想法和咱们不一样,没准是想生小的呢!”
“哈哈哈哈你要笑死我,生小的,是布料有那功能,还是他有那构造?”
“你还别不服气,人家连男人都敢嫁,后宅中馈都敢接,没准真就能生呢哈哈哈!”
“就这样的傻子,我一手指头能摁死十个,要是他家东西都能卖出去,我光屁股游街!”
“光屁股游街,这话可是你说的——”戚文海脸阴阴的走过去,站在说最后一句话的人前,“咱们今天不如就打了这个赌,如何?”
那人看到戚文海愣了一下,再看站在他背后的谢庭月,腰立刻又挺起来了。
戚文海有本事,他服气,但架不住交朋友眼光不行啊!这个庶子的东西,绝对卖不出去!
“好,老子就跟你赌了!”
这边人聚得太多,太热闹,没有人注意到庑廊边多了两个人,而且脸色十分不好。
秦平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主子……要和夫人打招呼么?”
楚暮冷笑,脸色很黑,非常黑:“打招呼,让他受更多嘲笑么?”
秦平在心里扇自己耳光,叫你多嘴!叫你不会说话!
高个长随站在风口为主子挡着风,主子不说话,他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走。
……
“哟,这么热闹,还打赌呢?”禾元奇来了,一边笑,一边拱手和大家打招呼,走进人群中间。
禾元奇算是京城商圈的奇葩,一是抱大腿崛起的速度,二是和戚家的仇,他与人结仇的本事和同人交好的本事不相上下,认识的人很多,一路走过来,一路有人回应。
但跟戚文海,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真是没想到,你也会来——怎么,妹妹嫁出去了么,这么有闲心?”还一上来就怼。
戚文海眯眼,不甘示弱:“舍妹温淑秀雅,如珠如宝,哪里肯早早嫁出与人,自然要多留几年,倒是你——如此大剌剌出来,把娇美妻妾放在家里,放心么?”
这一波互相伤害,隐意良多。
谢庭月几乎立刻察觉到,两家的仇,大约和戚文海的妹妹有关,而禾元奇的妻妾,应该是出过什么事,他头上颜色不对。
不过这禾元奇长得真是丑,个子矮,人又胖,小眼睛,平还配了方脸大嘴,那嘴唇厚的,切下来都够炒两盘菜了。
禾元奇注意到戚文海身后的谢庭月,眯眼哟了一声:“今儿个稀奇,知道带帮手了?长得还算好看,打算怎么办招待,给人沏茶倒水,还是摸手关帘?”
这年头的床都带帘幔,上床睡觉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关帘,他在暗讽什么,在场的没一个听不懂。
戚文海牙齿咬得咯咯响,差点上拳直接揍人,他就不信这鳖孙不知道谢庭月是谁!要纳人家手下当妾,会没悄悄查问过主家?就算不认识,这么一路这么走过来,所有人都在谈论谢庭月,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不明白也不会开这样故意羞辱的玩笑!
有人嘴比他快,直接起哄:“禾老板,这回您可猜错了,这位是楚夫人,那位男妻!”
“楚夫人啊……”禾元奇立刻朝谢庭月拱手,笑容说不出的荡漾,“失敬失敬,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跟个没前途的人多没趣,不如考虑考虑跟我?”
他一边往前凑,一边去拉谢庭月的手:“我瞧着这双手就带财,走岔了路多可惜——”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惊讶的惊讶,意外的意外,窃笑的窃笑。
庑廊上楚暮脸色大约已经黑到尽头,变的平静。
长随秦平吓的大气不敢出,这人怕是要凉!
楚暮盯着那只咸猪手,视线冰冷:“把这个人丢去撷芳馆。”
秦平大腿下意识夹紧。
撷芳馆可不是一般的玩乐地方,那里坐馆的不是姑娘,都是男人,还都是体格健壮威武的男人。撷芳撷芳,可不是让客人撷芳,还是让客人享受被撷芳的快感……
你禾元奇不是手贱想撩男人?那就让你好好尝一尝被男人日的滋味!
主子真是太狠了……
禀着忠心原则,秦平硬着头皮提醒:“可是——”
话还没说完,楚暮已经截断他:“没有可是。”
秦平眨眨眼:“那这场聚会完了再送他去?免的影响大局。”
主子没说话,他明白,这是答应了。
“主子英明!”
……
谢庭月并不知道楚暮在这里,也没有看到,他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戚文海身后的小厮里,有一个很不对劲。
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他从容收回手,没让禾元奇碰到:“我讨厌脏东西。”他面带微笑,十分亲切,“你也知道,财运这种东西最爱干净。”
简直是骂人不带脏字了。
对方不是说他带财?没错,他承认了,就是带财,就是硬气,好运气讨厌脏东西,你太脏了,不配碰我!
戚文海在一边乐的不行,阴阳怪气:“唉呀我这眼睛怎么疼了?莫非是脏东西看多了?”
禾元奇的手滞在半空,目光颇为不善的盯着谢庭月:“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吃亏摔跤。”
谢庭月继续微笑:“多谢提醒,但我运气正丰,百毒不侵,倒是你,眼下青黑,奸门有损,与其顾着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前方——怕是有血光之灾。”
第20章 蓝盈草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么多人在场,打架是不可能打的,这里拌嘴哪如稍后打脸?
禾元奇阴阴冷笑,甩袖子离开:“等着瞧!”
戚文海不可能害怕他放狠话,咧嘴嘲回去:“你可别摔的太快,让我们没了施展空间!”
谢庭月却拉着戚文海离开,走到略偏僻角落。
主角散场,再没热闹可看,大家也一哄而散,呼朋唤友,继续寒暄作秀,礼让着拉扯着进场,气氛恢复一如之前。
戚文海十分不解小伙伴的行为,直到在谢庭月的提醒下,注意身后小厮——
“妹妹!你怎么来了!”
这哪是什么小厮,是换了小厮衣服跟进来的妹妹戚萤飞!
戚文海着实吓了一跳。
小姑娘低眉垂眸,看了自己的傻哥哥一眼,朝谢庭月福身行礼:“戚家行九,戚萤飞,见过谢公子。”
举止淑婉有度,挑不出错。
谢庭月拱手回礼。
戚萤飞这才转向自己哥哥,表情淡淡:“放心吧,哥,我不会坏你事。”
“瞎说什么?你能坏什么事!”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好,戚文海压低声音,尽量温柔,“我知道你担心,小孩子家,别想那么多,乖啊——”
戚萤飞看了戚文海很久:“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你想做什么?”戚文海捏了捏眉心,揉妹妹的头,“不管你在想什么,立刻停止,外面的事都有哥呢。”
小姑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平静的看向一边,眉宇间很是倔强。
根本不用想,谢庭月就明白,这戚萤飞身上有事。
小姑娘身量未足,大约十一二岁,眉目青涩,已能看出美人胚子,很漂亮。她眉梢微扬,有股不似寻常女子的英气,本该神采飞扬,灼灼如花,偏眸底隔了层沉沉郁气,整个人静是静了,没什么鲜活气。
一个正当年龄,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遇到了什么事,变成这个样子?
谢庭月眉目微沉。
戚文海拿妹妹没办法,已经进了园子,不好送出去,也怕自己不亲眼盯着,闹出别的事,索性带在身边:“那你乖一点,知道么?”
他伸出手指,看的出来是想刮妹妹的鼻子,却顿了下,收了回去。
小姑娘好像没看到,安静退后几步到小厮的位置。
戚文海叹着气转身,给了谢庭月一个眼色:兄弟,一会儿帮忙留点心。
谢庭月点了点头。
小姑娘出现的不寻常,别出什么事才好。
思绪尚未转回,前方又是一片喧闹,瞿齐到了。
不管济世堂还是瞿齐本人,都是人们追捧的存在,很快就被围住打招呼。
“瞿老板来啦,近日可好?”
“听闻月前有批药材失窃,可有大损失?需要我等帮忙么?”
“这次来可有看得上眼的东西?”
瞿齐个子很高,右腿有点跛,走快了姿势不好看,就走的很慢,人也并不特别高冷,一句句回:“很好。损失不大,尚能承受。我喜欢什么,大家都知道,这次来,也是为了药材。”
如果右眉到额角没那一条刺眼的疤痕就更好了,人会显的更亲切。
谢庭月看着那道长长的疤,仔仔细细把瞿齐看了个遍,原来他长的是这个样子……也不丑么,为什么要遮脸?
他对瞿齐并不熟悉,上辈子只一次的交集,是他救了瞿齐。
当时大雨,山体滑坡,他在山脚捡到了受伤很重,戴着面具,也不说话的瞿齐。对方拿出济世堂的玉牌给他看,他才消下疑心,背回住的地方照顾。
这人腿残又受伤走不了,瘦归瘦,个子太高,一点也不轻,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人带回去。瞿齐要了张纸,写字解释受了伤,说不出话,面具也不能摘,他没嫌弃,照顾了几日。
瞿齐走前说了要报答,可惜没等到人来,他就死了……
现在回头想,谢庭月明白,戴面具,不想让人看到脸,应该不只是受伤,这人当时怕是在干什么秘密的事。
不过这同他没关系,时间也还远,不需要立时提醒,眼前最重要的是——
“这次有药材拍卖?”他转头问戚文海。
行业中人,大多有小道消息,这个事戚文海还真知道:“嗯,有蓝盈草。”
蓝盈草!
谢庭月怔住。
他的布叫蓝盈布,上有暗绣蓝盈草,上辈子一度大火,不知道的也能有所耳闻,这蓝盈草,是一位很特殊的草药。
它不治病,只治毒,还非常偏门,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不一样,习性也与大部分药草不同,喜极热之地,通体泛蓝,枝叶盈美,花有幽香,只是数量稀少,很难长大。大部分医者摸不清它的规律,干脆不使用,反正解毒的药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它。
上辈子太傻,出了事更浑浑噩噩,对外界全无关心,很多都是后来听闻,莫非这蓝盈布出现前,蓝盈草也闹出什么动静了?二者之间,可有什么联系?
“咦?乌善南怎么也来了?没听说他要来啊……他来了,瞿老板一准马上走!”戚文海看着前方,果然瞿齐脚步加快,走进了暖阁,“我说什么来着!”
谢庭月看看快步而来的年轻人,再看看已无瞿齐身影的庑廊:“乌善南?”
戚文海:“仁和堂的少东家,也是做药材生意的。”
谢庭月:“两家有龃龉?”
戚文海:“谁知道呢,没听说过什么大矛盾,但每回两家碰到一场,气氛总是特别奇怪,大约同行相轻?”
是同行,就会有竞争,你瞧不上我我瞧不上你,实属正常。
“走走,咱们也进去,别在这里吹冷风了!”
……
瞿齐身份使然,进了暖阁,直接去了包厢。
隔壁,秦平躬身朝楚暮低语:“主子,济世堂的瞿齐到了,就在咱们东边。”
楚暮垂眸,看不清眸底情绪:“嗯。”
秦平:“仁和堂的乌善南也来了——蓝盈草,怕是要多竞几轮价。”
楚暮唇色勾出一抹笑纹,意味深长:“看着吧。”
……
园子里建了暖阁,为了这次盛会精心准备,隔出的厅堂很大,谢庭月跟着戚文海坐在靠前的位置,视野相当好。
和预料中一样,前边比的,真就是财力。
一样一样珍宝器物送上场,有专人在台上热情洋溢介绍各种珍稀之处,好在哪,妙在哪,升值空间多大……一般这种时候,大佬们都很矜持,没谁立刻下场,新晋年轻商家频频表现,叫价竞拍,适当的争一争闹一闹,把场子炒得更热,也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当然东西还是不错的,玛瑙碗,彩绘木雕,粉彩瓷瓶……不说物超所值,竞拍到手肯定不亏。
大佬们精彩纷呈的竞价表现一般都在后半场,但今天不一样,出了意外。
蓝盈草数量极少,物以稀为贵,但因其特殊属性,想要的人并不多,遂明明是可以压轴的东西,半场就上了。
济世堂瞿齐出手。
“一百两。”
商会起拍价比市场价略高,却也不会高出很多。
因瞿齐的身份地位,没有人会和他争抢,顶多意思意思抬一下价,让对方买的有面子,也不会太贵。
“一百一十两!”
“一百二十两!”
“一百三十两!”
很快,价格涨到了一百八十两,来自瞿齐。竞价众人纷纷停手,微笑看向瞿齐,意思很明显:恭喜瞿老板喜得良药!
瞿齐拱手致敬,领了大家的情。
在这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融融氛围下,台上司仪微笑举锤——
“三百两!”
突然有人横插出来,面带挑衅的看向这边。
众人笑意僵在脸上,是仁和堂,吴善南!
是了,以瞿齐的牌面身份,利益纠葛点又不一样,大家乐得给他面子,有些人却不一定——比如同行。仁和堂主要地盘还不是在京城,不会害怕瞿齐。
瞿齐目光淡淡扫了对方一眼,继续开口竞价:“三百五十两。”
“四百两!”
“四百五十两。”
“五百两!”
乌善南狠狠咬住,半步不退,似乎势在必得,叫价数目越来越大,一直往上走,远远超出了蓝盈草本身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