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你想起来什么了,告诉我,我给你亲亲,那里以后
就再也不会痛。”
然而林言非常的烦躁,他像被人触到了逆鳞的幼龙,不停地推动陆含谦,要他
放开自己,拒绝和他再谈论下去。
这个时候林言是真的生气了的,他的神色非常的冷,一点也没有和陆含谦闹着
玩的样子。
陆含谦想去抓他的手腕,被林言打开了,接着就被林言狠狠剜了一眼,那是林
言在警告他再继续下去他就会翻脸。
但是陆含谦没有退让。
他从前会一见林言生气就怂了,但这次不一样。如果不坚持下去,下一次能和
林言谈论起来这件事的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告诉我林言,你当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们打你了吗,言言,哪里痛,告
诉我好不好?”
陆含谦与林言在浴室里拉扯,林言竭力想挣脱,对他来讲,此刻在这里多呆一
秒都是一种煎熬。
然而陆含谦死死拽着他。
“不要逃避!林言,你就这么懦弱吗,你的倨傲和孤冷哪里去了,让你承认自
己会感到痛就这么为难么?”
林言简直被他逼到了绝处,陆含谦像猎人围堵一只小兽般包围着他,将他一点
点逼到角落里,然后用木棍往他最碰不得的伤处上打。
“林言,告诉我——”
在再一次逼问下,陆含谦试图去抓林言的手腕时,林言猛然打开陆含谦的手,
毫无征兆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浴室中瞬时安静下来,林言气喘吁吁地看着他,脸上有种被逼到了绝处,鱼死
网破般的孤注一掷。
陆含谦看着他,眼睛里黑沉沉的,令人捉摸不透。
他衣衫半湿,又在和林言的拉扯中弄得很凌乱,看起来有些狼狈。
林言望着他喘了半晌,蓦然再次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哪怕陆含谦仍然站在浴缸边,但林言似乎有把握这次他不会再阻拦自己。
果不其然,陆含谦没有动。
但在他经过陆含谦身边,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林言蓦然听见他轻轻道:
“林言,好痛啊。”
陆含谦叹息般轻声说。
然后他抓住了林言的手腕,在林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朝后转过身去,在
那一瞬间从背后将林言抱住了。
“你打我耳光的那一下,我感觉好痛。”
陆含谦轻轻地哑声说:“那么在‘那里’,一个人面对二十二个护工的时候,你
是不是也感到过疼痛呢?”
他将头抵在林言肩窝,是一副与林言耳鬓厮磨的模样:
“可其实,一想到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些痛,却不肯告诉我,才是最让我心疼到
夙夜难眠的。”
林言顿了顿,但还是有些略微的挣扎,陆含谦随即将他抱得更紧了。@无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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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说,那我讲给你听,如果有错了的地方,你再告诉我。”
陆含谦箍着他,轻声说:“那个时候,你刚刚回到澜城,因为北京的人告诉你
要在澜城的法院起诉,稍后才会有调查组过来……”
林言在陆含谦的掌下微微颤抖,但陆含谦一点都没停下:
“可是法院,乃至整个公检法,都有我爸的人,所以在你刚刚出法院门的时
候,就被他们带去了精神病院。”
别说了……别说了!
林言非常剧烈地挣扎起来,想离开陆含谦的怀抱,但陆含谦怎么都不松手。
让他半分都无法挣脱。
顿了顿,陆含谦极低声道:“在那儿,他们给你用了电脉冲仪……一种用来治疗
精神分裂的仪器。”
无论怎么都无法挣脱的束缚绳、箍住手脚的铁质锁链、像无数蚂蚁噬咬身体的
麻痛……
林言不由自主发起抖来,想要作呕,额头和背部迅速覆上了层冷汗。
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
在隔离室的十天,几乎是林言一辈子都无法遗忘的噩梦。
他可以做到不胆怯,不低头,不被打得趴下,但他无法克制头被摁进水里时不
咳嗽,勉强吃下一点点东西就被电击不呕吐,接连数天不能入睡还头脑清醒——
他终归也是血肉之躯,受到了伤害,怎么可能会自动愈合。
林言快要被绝望吞噬,窒息感攥住了他的心,但陆含谦的声音冷静而自持,异
常平稳地将一切重新讲给他听。
林言的身体从一开始的剧烈挣扎,濒死般反抗,渐渐变得哆嗦,脸上血色褪尽。
陆含谦每讲一句话,他就颤抖加重一分,双眼失神,怔怔地看着地面,手脚发
麻,一丝力气也无。
他感到胃里翻涌,不由自主捂住了嘴弯下身干呕。
林言的鬓角与脸上满是冷汗,一些碎发打湿了贴在额上,越发显得脸色苍白无色。
“哪里不舒服,啊?”
陆含谦就着紧贴着彼此的姿态将林言翻过来,按着他的头埋进自己怀里,抱紧
林言不住哆嗦的身体。
他捧着林言冰冷的脸,温柔地亲吻他:“让我吹吹,好不好?指给我看看,言
言,我们言言哪里难受?”
林言整个人都在哆嗦,糟糕痛苦的记忆再一次苏醒了,他喉咙里发出种模糊的
“咕哝”声,眼睫一颤一颤。
“指给我看,林言,你必须自己走过去。你的未来还长着呢。”
陆含谦箍着林言的肩膀,迫使他不能蜷起来,要在明晃晃的灯光下直面自己。
……太难看了。
林言哆嗦着唇想,他怎么会有这么狼狈的样子?他想说话,但只能发出沙哑细
微的气声。
“你想说什么,林言?”
陆含谦在他耳边极轻声地道,同时如亲吻一枚花般轻轻地亲吻他:“说出来,
没关系,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林言埋在陆含谦的肩膀处,陆含谦感觉自己的肩膀湿了,但他没有戳穿林言,
只是一下下在他背后安慰地拍抚。
“不要掐手心。”
陆含谦捉着林言的手腕,一点点将他的手指掰开,不让他条件反射的自残行为
伤害到自己。
林言的指节都到了泛青的地步,用的力气非常大。.
陆含谦就这么执着地捏着他,慢慢让他松开。
他把林言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将掌心的血迹一点点舔掉。
敏感的手心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林言缩了一下。
“好咸哦。”
陆含谦笑着说。
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后,陆含谦听到林言低声喃喃了句什么。
他不由屏息起来,声音发紧地问:
“......林言,你说什么?”
“......”
林言模糊地呜咽着,陆含谦等了很久很久,才听他重新开了口——
这是林言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在人前啜泣,也是第一次向一个人打开了他坚硬
敏感的外壳,露出里面脆弱柔软的核儿来:
林言全身都在颤抖,喘息非常剧烈。他压抑不住地出声,抽泣着道:
“我害怕。”
…………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林言信任的人,让他相信一定不会害他。
林言选择了陆含谦。
这个有点傻,有点傲娇,但一直很笨拙地想要靠近他的男人。
——我爱你爱得要命。
——我想和你以心换心。
——我是个人渣,但这份喜欢从来没有被玷污过。
在经历过了那么多磋磨,那么多误会和互相伤害后,这些话,林言其实信的。
林律师的病 10
就像脑子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 现在终于被陆含谦扯得断开。
林言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却发不出什么声音。眼泪落得的又急又快,他像不会
换气一般, 无声地哭了十几秒, 才猛然咳嗽着倒气。
陆含谦心都要碎了,不停拍着林言的背,小声说:
“好了好了, 我在,有我在呢, 别怕。”
林言觉得好丢人, 他记事起就没怎么哭过,现在却好像要一次把存了二十多年
的眼泪、害怕、无助和惊恐都宣泄出来一样。
他小时候只被教育不可以示弱——因为示弱不会被同情, 反倒会引来欺凌, 却没
有人告诉他过刚易折, 慧极则伤。
林言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前走,走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也不知道停下。
“换口气。”
陆含谦说:“林言,换口气再哭, 你从前没哭过鼻子吗, 怎么好像一点经验也
没有?”
陆含谦扳着他的肩膀,将林言从怀里捞出来,林言却低下头, 不肯让他看见自
己沾了泪水的脸。
他觉得有点难堪, 有种耻于见人的莫名羞赧,但另一方面林言又感到格外痛快
轻松, 仿佛压在心里很久的事,也随着眼泪被冲掉了。
林言的身体在陆含谦怀里一抽一抽,像小孩子打哭嗝一样。
陆含谦凝视着他沾了泪水的脸颊,打湿了的眼睫,红红的鼻尖和眼尾,手掌下
单薄的肩膀正在轻轻颤抖,他觉得此刻的林言真是又脆弱又珍贵,犹如某种名贵却
易碎的瓷器。.
叫人看一眼就心生怜惜,可怜可爱到了极致。
“没什么觉得不好意思的。”
陆含谦轻声道:“我也有害怕的东西。我害怕你不喜欢我,害怕我太笨了又惹
你生气,害怕你今天过得不开心,害怕前路未卜,你一个人走危不危险……”
他抱紧林言,在林言的额头亲吻:“是人就有悲欢喜怒,惊厌哀愁,你这么压
抑自己干什么呢?来人间里和我一起走一圈,沾沾红尘烟火气,这里可好玩了。”
陆含谦怀抱松开些许,牵着林言的手,另一只手够到纸巾盒,问林言:
“要擦眼泪吗?”
林言眼睛都被泪水糊的睁不开,抽抽搭搭摸索着伸出手,带着点鼻音地小声道:
“要。”
陆含谦把纸巾放在他手心:“明天再跟我一起去一次心理咨询室吧?”
林言点了点头。
陆含谦在他肿起来了的眼皮上“啵唧”了一口。
这次心理治疗的效果要比之前好很多。尽管还是有点放不开,但林言不再像从
前那样抗拒被人看出弱处了。
医师提问,他也会低低地轻声答:“有点疼。”
陆含谦和医生预定下来,每半个月都带林言过来一次。
林言开始重新熟悉法律条例,在亚马逊上买了套新的民法书,与法国的相关条
例对比着学习。
他给那位向他咨询离婚法案的太太回了邮件,答应和她见一面。
然而没想到,只是见一面,中间就发生了一些不太令人愉快的插曲。
那位女士的先生尾随着她,见林言和她见面之后,当即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把她
塞进车里带走。
林言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试图阻止他,但这个男人相当恶劣地开始推搡林言,
让他别多管闲事。
林言拿手边的矿泉水对着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又用矿泉水瓶照着这个只敢打
女人的败类脸上狠抽了两下。
暴躁林律,专治各种不服一百年。
男人被林言浇了一脑袋水,骂骂咧咧走上去就要和林言扭打到一起的时候,陆
含谦正好停好车从车库出来。
他立刻走上去抓住男人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身后拖,朝一脸冷肃表情相当不善
的林言道:
“不用了,这种脏活累活我来干就好。”
说完还不忘朝林言优雅地抛了个飞吻。
陆含谦把男人摔在地上,然后慢慢把衬衫袖子一截截往上挽,直到露出小臂:
“你好,我是打你都有全世界最好的律师给我辩护、所以敢在巴黎横着走的陆
含谦。”
……
半个小时后。
陆含谦坐在花坛边,朝林言展示他因为揍人而有点发红的拳头:
“我手好酸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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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人能给吹吹就好了。”
陆含谦叹气:“我真的累坏了。”
“……警察马上就过来了。”
林言道:“他们会过来问情况的。”
“可是警察又不会给我吹吹手。”
陆含谦耍赖道:“我好可怜……当了别人的小白脸,又出颜又出力,受了伤也没
人疼。”
“……”
“你不要看,你让我疼死好了。”
.
林言:“……”
他握着陆含谦的手,瞥了眼不远处已经彻底不能动弹了的西装男,不知道陆含
谦怎么能这么脸不变色心不跳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林言捧着陆含谦的手,迫不得已低下头去查看,看看他到底哪里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