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捷径行不通,就只能按之前的计划来办了。
吃完饭,各自回屋。
刷完牙,爬上嘲乎乎的床,衡幽躺得有点难受,雨声太大,又睡不着。
封泽走到窗边,用符给窗子设置了隔音的结界。这样听不到外面的雨声就不会被吵到,而如果有人敲门,他们也不至于听不到。
“这个结界好啊,教我!”衡幽坐起来,一脸求知欲。
封泽上了床搂着他躺下,“回家教你,现在好好睡觉。”
行吧,他也不能不让封泽睡觉不是?
“被子也太潮了。”靠在封泽身上,倒能减少一些被子盖在身上的面积。
“要是有个擅用火的妖怪在,还能把被子烤蓬松些。”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火是让妖怪灰飞烟灭的,跟能烤被子的火不是一个东西。
衡幽也不是吃不了这种苦,只是有封泽在,就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跟他说,“没事,我就随便说说,在哪儿不是睡?我在汇山时赶上梅雨季,跟这儿也差不多。”
“那当时你怎么把洞里弄干的?”山洞进水可比其他地方难干的多。
“生火啊。”山洞里生火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封泽笑了,“我忘了。”
可能是太久没回郡麓山了,也可能是关心则乱,他还真忘了这茬儿。
“我住的地方地势高一点,水不会倒灌进来。像兔子精、耗子精这种在地下打洞的就比较惨了,雨多的时候只能出来借住。”
“它们借住过你的地盘?”封泽挺喜欢听衡幽说他的事的,很多他都不知道。
衡幽哼哼了两声,“没有,它们怕我半夜把它们吃掉。”
封泽哈哈大笑。
说完这些往事,衡幽又问:“你这回请了谁来帮着镇水?”
封泽说:“通知了金翅鸟和却尘犀,它们同意来帮忙。”
金翅鸟梵名迦楼罗,面忿怒露齿,头戴宝冠,身披璎珞□□,手带环钏,身呈金色,翅膀大红。可以用翅膀将水分开,引向其该去之处。
而却尘犀是海中的一种神兽,又名辟尘犀。它走过的地方,水会自动分开,改变方向,任何水和尘埃都沾染不到它。
有它们在,加上夫诸,危险性就大大降低了,相信镇水不会有太大问题。
“嗯。镇水是一方面,雨师我想还是应该联系一下,就算回话迟一些,也总要见一面商量解决办法。”
封泽微笑说:“不用那么麻烦。等开始镇水了,雨师自然会发现问题,如果真是天罚,他会来与我们交涉,这样比传信快一些。”
“也对,还是你想的周全。”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金翅鸟和却尘犀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最快明天,最慢后天。”
“嗯,早点解决这边的事,我们也好早点回京市。”毕竟跟这里比起来,京市那是太舒服了。
“好。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办。”
衡幽又往封泽怀里缩了缩。
封泽关好灯搂紧他——即便是在一个新环境里,只要他们彼此在身边,心里就很踏实,不会失眠。
第83章
第二天醒来,雨还在下,虽然听不到雨声,但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丝毫没有减弱的雨势。
撤掉结界,推开窗子,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除了清新,还带着一点腥味,隐约的似乎还有一些**的味道——或许是被水浸泡太久,有不少东西**了,留下的难闻的气味。
早餐是包子配速溶豆奶。包子是昨天晚上剩下的,让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帮着热了一下,没剩下多少,正好一顿能吃完。
衡幽他们醒的是最早的,包子热好了也都送到了他们房间,衡幽顺便去把其他人叫起来,到他们房间吃饭。可能是昨天的被窝真的不舒服,大家都一副懒懒的样子,像被雨淋过分了的植物,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刚才听工作人员说,砬子小学也开始积水了。估计那些灾民又得换地方。”辛弥说。
他洗漱完把昨天晚上要来吃饭用的碗筷送到后厨去,听后厨的厨师说的。
“那边不是地势高吗?”衡幽觉得自己昨天应该没听错吧?
辛弥说:“是啊,但好像说操场那里被雨水淋的塌陷了一块,就积起水了。”
衡幽无奈道:“赶紧吃吧,吃完就出发。再晚点那边的人可能要转移,到时候也问不出什么来。”
大家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砬子小学在一个小山坡上,到山顶的路是人工在山上凿出的山梯,不过现在在雨水的冲刷下,已经不太看得出阶梯的模样了,怎么走都是一脚的泥,又稀又滑,要格外小心。
到达砬子小学,说是小学,更像是山里随便盖的石屋,一间间矮房成C形而建,中间就是所谓的操场,看着还没有十八组办公楼一半大。此时已经积了不少水,水已经蔓延到了屋前,无法估量最深的地方能到哪儿。
教室里的座椅已经被拖出来丢在外在,东倒西歪的,应该是摆在里面占地方,搬出来能让更多人住进去,也是没办法。
负责在这边维持秩序的政-府人员见县长秘书带着人来了,知道是京市的人,也热情地跟他们说了现在的状况。
衡幽不太喜欢听人报告,尤其是他已经亲自来了的情况下。一般别人报告情况,无论好与不好,都会尽量说的委婉些。可实际情况未必那么好。
于是衡幽留了封泽在那听人介绍,他自己每个屋子都看了一遍。
不愧是有名的光棍村,这男女比例也差得太悬殊了,大概的估算一下,这里有七间屋子,若按性别分住,男的能占六间,还是满当当的那种,女的能宽敞地占上一间,还几乎都是年纪大的人。这还是仅被救援出的村民比例,还有那么多没有救出,还在自己村子里住着的呢,这个比例真是不敢想像。
潮湿,通风差,卫生环境堪忧,导致这里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村民们并不介意,能有个安身之所已经很好了。
男人们大大咧咧地随地坐着,聊着天,抽着烟。女人们,尤其是年轻的女人基本都缩在角落里,有的带着孩子的,有的就自己一个人,看着也没个精神。
县里的工作人员正在给他们派发中午的食物,东西很简单,压缩饼干和一瓶水。没有肉,也没有蔬菜,却是最能顶饱的。
大人还好说,饿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孩子不行,饿了就哭,哭起来就会显得闹哄哄的。加上现在大家心情都不好,孩子闹时间长了,火气自然也就起来了。
“烦不烦?哭哭哭,就知道哭,女娃子就是没用,娇怪又嘴馋,一点苦也吃不了!”一个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的男人一脸鄙视地骂着。
坐在他身边的年纪比较大的女人也狠狠地剜了看起来也就五六个月的婴儿,说:“一个赔钱货,在这儿占资源,哭哭哭,跟你妈一样没用,就知道生女娃,以后也是给人家当奴的命。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抱着婴儿的女人一脸麻木,只是轻拍着怀里的孩子,用水就着饼干吃得很迅速,她多吃点,才有奶水喂孩子。
看这几个人坐的距离,应该是一家的。
这边的男孩子不少,十只手数不过来,但女孩子却少得可怜,除了那个女婴,还有两个三四岁样子的女孩,一个个瘦得很,穿得也乱糟糟的,各自围在母亲身边,而她们的母亲也没有出来反驳半句。
旁边的人无论男女都没有相劝的,反而赞同着发表意见——
“女娃子就是没用,吃的不老少,什么都干不了了。”
“是啊,好在我家那女娃是早死了,不然今天我们家都得跟着挨饿。”
“女娃生来就是嫁人的,对自己家没什么贡献,要是命好生个小子还行,要是也生个女娃,娘家都跟着丢人。”
负责人可能觉得在京市来的人面前讨论这种事太丢脸了,明知道没什么用,但还是喝止道:“行了,别说了。男娃女娃都一样,我们都宣传多少次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婶瞥了负责人一眼,“怎么能一样?像这种天气,男人可以帮着搬东西出力,女娃呢?只能哭、吃、要这要那的。”
“话不能这么说。”负责人还是要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女娃以后学习好了,也能考大学赚大钱的。”
“呸!有什么用?女娃读书再好,最后还是要嫁人,生娃,伺候男人的。”
负责人被噎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衡幽知道不少人还是存在重男轻女的歧视的,他之前经手的案子也有这种情况,但那对他来说只是个别人,而这个,是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观点。
脾气上来了,衡幽也不管“客气”两个字怎么写了,看着这些人说:“重男轻女也应该有个限度,女孩干不了什么事,那你们这些男人干什么了?还不是留在这里装大爷,吃着政-府的救济,有谁去抗洪抢险了?”
“你胡说什么呢?”最开始那个斥责女孩哭闹的胡子男人怒道。
“我说人话,听不懂?那你是畜生吗?可我不会讲畜生语。”
“你……”男人可能是被供着长这么大的,火气来的极快,冲着衡幽就挥来拳头。
衡幽侧身一躲,随后一拳砸在对方脸上,直接把人砸趴在地上。
跟他一起斥责的女人赶紧扑上来,“儿啊,你有没有事?来人啊,政-府的官打人啦!”
衡幽冷笑,“你随便叫,别说他一个,就是你们所有人一起上,跟他也是一个结果。你们这些人除了重男轻女还会干什么?你们贫穷又无知,就是从你们的歧视中孕育出来的。哪个女人嫁给你们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个个蛆虫一样的东西,也好意思在这儿谈男人女人?你们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女人生的,没有女人,哪有的你们?男人歧视女人是无能。女人呢?你们身为女人,同样歧视女人,这叫恶毒。”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的优越感从哪儿来的。活得饭都吃不上了,懒得遇上洪灾只愿意躲在这儿混吃等死,蠢得自以为有多了不起。说真的,我讲这些对你们都是对牛谈琴,但你们只要明白一点就好——你们这些重男轻女的,都不配为人。你们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们的报应。而我只想说,这报应来得好,就是还不够狠。”
这种没文化的村民,有时候更相信鬼神之说,就像生不出男孩,他们觉得是女人没福气,却不知道这跟女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所以说别的,他们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如果说报应,他们就比谁都害怕。
一时间鸦雀无声。
负责人属于重男轻女理论型选手,就是平时搞搞宣传,但并没有打心底里认同这个观点,就好像他们县到各个村,没有一个女公职人员一样,他打心底里觉得女人就是不行,但他不能说。但听衡幽这么直白的顿喷,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跟那些无知的村民也没有什么区别,一样丢人。
“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一个村民声音发抖地说,“你这是不尊重社会事实!吓唬我们!”
“社会事实?什么是社会事实?社会事实是现在女人的学历、工作能力、收入都已经高于男性。在大城市里,她们有自己的生活、工作和人生态度。她们有学历,有梦想,有目标,她们不再是为了生孩子和结婚而存在的,她们是完整的人。就是你们这些无知村夫,只会看到你们眼下固有的这些东西,一味通过贬低女人来彰显自己的能力。其实你们有什么?你们除了虚荣的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不起以外,什么都没有。”
衡幽觉得自己有点傻,跟这些人讲道理,有什么用呢?一个人相思的迂化不是一时造成的,根本无法纠正。他所说的这些即便都是事实,可对这些村民来讲,也不过是听完就努力去否定的东西,旨在让自己知道的东西继续存在,发挥它的光与热,让他们继续自我认同。
出了教室,衡幽对站在门口的封泽说:“走吧,这里的事我不想管。”
封泽笑了,这就是他的小狐狸,对于救不了的事,不管也罢,就算不地道,也不是他们的原因。
十八组里没有重男轻女的,越是法力高深的,越知道女妖怪恨起来,那男妖怪都不是对手。所以听了村民的理论,也觉得不可理喻,更加确定了这次的大雨应该真跟报应有关。
丝毫没给转圜的余地,十八组就这么走了。
雨完全没有减小的趋势,操场的水也更来越多,不知不觉已经渗进了屋里。
他们走后,几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咒骂着,觉得衡幽就是危言耸听,吓唬他们的。他们这种习俗都不知道延续了几百年了,都没事,怎么可能突然就遭报应呢?
衡幽他们没回招待所,而是去救灾现场。
军队的士兵们正在用沙袋做防护堤,每个人身上都是湿透的,他们年纪都不大,也不知道在这奋战多久了,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衡幽轻轻叹了口气。
封泽浅笑着低头看他,“怎么了?”
“这些士兵不是这边的人,为了保护那些愚蠢的村民,在这儿奋战,以身涉险,总觉得他们不值。”
封泽悄悄拉住衡幽的手,“这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就算知道那些村民不是个东西,心里不愿意,也不能放下职责回去,那样就是违反纪律。所以坏人,很多时候也是受到法则保护的,这不是施援者的错。”
“还是十八组好。”衡幽看着那些士兵,“他们不敢的,我敢。但因为有他们在,所以这个水还是要镇。”
这是十八组的让步,在这世间,就是有些事,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不得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