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官方实验室内,传说中这个时代最恐怖的武器:雾化炭疽超级病菌第IV代,也就是“致命的雪茄”。
那就是一阵轻风,它发作肆虐时飘渺无形,很像吸食雪茄时吞吐的轻烟白雾,摸不到抓不到,也就无法抵御。一颗导弹投过去,无数细菌孢子在空中自由飘舞,迅速融入空气、水体,无知无觉地感染整个乡村、城市,繁华的大街上,密集的居民区,让百万千万的无辜者倒下,黢黑溃烂变成尸体,让富裕的都市化作黑暗坟墓。
“试剂贮存基地到底怎么进去?密钥参数到底是什么?……你说出来啊,我们需要参数!!”
“先咬掉他一只脚,别让他死太舒服了。”
“啊,啊!!”宁非语扑向笼子,绝望中伸手向他的教授,对他如父亲般信任照料、在无数个艳阳的下午在办公室里喝茶吃松饼促膝谈心的教授啊……
“教授你会看着你的学生死掉吗,嘴真硬啊。这倒霉孩子会被熊爪抓烂全身,被豹子啃光肠子。”
一声惨叫,回荡在暗无天日的牢笼内,无情的大海荡涤着波涛。
……
两个男人的身影映在台阶上,脚下无声,从大剧场东面这一侧走下去,沿途查看,又从西面往上走。
裴组长蹲下身,检视每一排座位,过道,仔细辨别是否会有机关或通道。
背后突发一声拖长音的凄厉惨叫,啊——
两人同时惊诧回头!
章绍池下意识抓住裴逸的肩,把人拽过来搂在身侧,往四面环视。
四角壁灯突然全灭,大厅倏得陷入黑暗。
断断续续的呜咽,支离破碎的呓语,凄惨瘆人的尖叫,从四面八方墙壁缝隙中纷纷地洇出来,扑入他们的耳膜……
“声音很年轻,不像教授?”裴逸凝神辨别那音质和来源。
“别怕,这世上没鬼。”章绍池轻声骂道,“有人装神弄鬼,他妈的敢吓唬老子?”
被吓唬到的这位老干部,一只大手一直牢牢抓住裴组长不撒开,前胸贴后背都抱一块儿才觉着安全,掐得裴逸胳膊都疼了。
我难道会害怕,还用你安慰我吗?裴逸莫名的嘴角微微上翘,这男人有时也可有意思了。
黑暗中他很媚地一笑,话里有话:“伊利亚假若发现了,他的老相好、我的二舅舅,竟然瞒着他跑到这地方,鬼鬼祟祟夜探剧场马戏团,他会怎样看待你啊,该怎样对待你们之间的感情关系?”
还有心情扯淡?章总对小裴翻个白眼:“就告诉他,老子有新看上的鲜儿了,让他夹紧屁眼儿赶紧滚蛋。”
“没有,我没新看上哪个鲜儿。”
半晌,章绍池冷着脸严肃进行纠正,带着一腔深沉的怨气,撒开手,继续往前走了。在章总这样男人口中,这种话,他自认为就相当于表白了,跟那“三个字”能有很大区别吗?
“……”
裴逸没有做出回应,眼光也没离开过章总侧身的动作神情,一直在默默打量、审视,试图穿透被坚硬外壳包裹着的人心……危机四伏的险境中,这是需要多少年的交情,才能值得一个人的全盘信任。相识二十年究竟够不够?
瘆瘆的声音时断时续,听起来那人像要没气了。
“他们不会轻易弄死Dr. Yang。那些人处心积虑绑走一位业界知名的生化防御专家,而非直接杀害人命,说明尚未得逞。他们恰恰需要Dr. Yang交出炭疽IV的研究数据,或者至少逼迫教授讲出试剂储存的机密。”裴逸从后面拉住章总的手肘,两人同行,警惕地寻找声源。
章总暗自挑眉也在琢磨,这恐怖“黑祸”百年来已经发展到第四代,传说中堪称史诗级的加强型超级模版,对人命是得有多大的杀伤力啊?
章绍池:“所以,这要命的东西就不可能在船上。”
裴逸:“船就这么大点地方,就看伊利亚先生和他那群亡命徒,是有多么孤注一掷,都不想活了吗?那玩意儿毕竟是雾化试剂,贮存条件非常精密严格,我就不信,他们真能随随便便带到船上……他们根本也在疯狂地找,就看我们谁动作快。”
啪——
舞台前方,一盏高光大灯突然打在惨白的幕布上。
花豹扑进铁笼,撕咬,好像咬住一只脚,惨叫,血光溅上白布!教授失声迸出泪水,不,不——
章绍池和裴逸瞪着前方,那恐怖的画面被放映机扩大到整个视野。这残酷处刑的画面就是故意放给他们看的。
太逼真了,太疯狂了。
“只是摄像,摄像的画面。”
“是在附近吗?声音就在附近,已经很近了。”
“我们现在第几层?”
裴逸往上看,上方漆黑一片如天幕夜空,金属架子与各种灯具像要从他们头顶压下来。
他再低头,静听脚下。嘘——
嘈杂的背景音里,裴先生轻吹了一声口哨。空旷的原野上扬起一道细润的风声,风掠过剧场上空,飘荡着远去。
“四周回声很大,都是空的。我们脚下也是空的。”
裴逸用最轻的喉音叙述:“他在吸引我们过去,让我们去找,这就是个拙劣的陷阱。”
章绍池:“……”
频道里憋了很久的支援小分队终于忍不住发声。:“既然判断是陷阱就别再往前走了,组长,撤吗?”
:“组长,四层第三走廊接应,您先撤?”
:“头儿,这剧场真的有鬼啊,到现在完全探测不到热源,我就找不到人,但我觉着不可能是空的,唯一可能就是……”
:“葵花你动作快点儿成不成?”
:“肯定用了反控制电子屏蔽仪嘛,对方也有高手,我抓取不到数据!”
“不撤。”裴逸轻声自言自语,“我就想一次弄明白了,这是不是他刻意引我踏入的陷阱,还是,他会和我一起跳进这个陷阱。”
章绍池猛然回头,分明听见了裴组长这句,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已来不及思考,从句的主语“他”究竟指代谁啊?
:“组长您还怀疑他啊?”
:“这这这也太冒险了吧?”
裴逸眯眼盯着前方那块白色巨幕,再打量穿透剧场上空的投影光束,突然拔腿就跑,跑向正前方的大舞台。
唉?章绍池一把没抓住,也拔脚就追。
幕布好像被风吹动,露出后面更深色的帷幕和重重人影。放映机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玄机一定在舞台“背面”,这是个对称的大空间。
脚下“扑哧”,突然向下一凹。
四周景物突然间塌陷,猛地天旋地转,快速坠落,坠入一块更加黑暗的巨大深渊!
裴逸早已有所准备,几根手指牢牢抓住边缘不知哪里,但仍然止不住脚下的迅速滑坠,一脚豁然就悬了空,荡在深不见底的地方。他腰部一拧,另一腿迅速上翻。
前几天还被周彬周公子奚落他,手长脚长,像一只怪里怪气的大螳螂。
肩膀和后背上很韧的肌肉都绷起来了,全凭指力和腰力,他几乎就要翻上去了。
然而,上面还一个人也在滑坠!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终于压塌了一整块作为陷阱的假木板,完全禁不住这巨大的惯性。
章总抓住裴逸的脚想要拖他上来,却迎来更大面积的塌陷,“轰”一声,豁然直坠了下去……
低呼:“哎呀……这俩祖宗,这回瞎了。”
章绍池也面露惊异,一声都没吭但反应很快的,以肩膀裹住裴先生,横着撞向数米之下的地面!
千钧一发,裴逸伸手垫向漆黑不见五指的不明深渊,不知是否有暗器刀枪的地方。他另一手在砸向地面的瞬间,还是托了一下对方的头……好歹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还真怕二舅舅这把骨头摔散了。
微型腕表的手电,只能在周身照出半径三米左右的一个圆。
极为隐秘的沙沙声,从四面幽暗的旷野向他们靠近了。四周非常空旷,分明有很大的风,这应当是剧场下面一个巨大的废弃的空房间。
这陷阱像个幽深的黑洞,吸住人的视线,让人感到眩晕。杀手挟裹着危险的风声,就在他们耳畔盘桓,呢喃。
“别动。”
“有人。”
裴逸用最轻的声音提醒。俩人胳膊肘一碰,立刻像磁铁相吸不由自主就靠近对方,以背靠背姿势相抵。面对未知的强敌,终于愿意把后背交给对方。
章绍池睥睨四方,冷笑:“来吧。”
裴逸:“先别开枪。”
两人各守一个半圆,两眼一抹黑。章绍池问:“看见了么?”
裴逸:“嘘……没有,但是,应该不是人。”
以裴组长的自信和骄傲,他迅速也就反应过来,假若这是布置好的陷阱,杀手应当不会是人类。因为尼奥扬科夫斯基身旁,根本不会有能够与他两人力战匹敌还能全身而退的打手。
况且,以他对那变态脾气秉性的了解,那疯子就喜欢另辟蹊径。假若一排冲锋枪扫射把他俩直接打死,就不好玩儿了。伊利亚一定想来一场刺激的围捕游戏。
循着气味和声音而来的杀手先生,步履轻灵优雅,是因为没有长脚。然而那棺材形状的锐利头颅,高昂着酥胸突然出现在手电光圈的边缘,仍然让两人肩膀同时震了一下。
嘶——
蓝黑色的蛇,带着光泽。
高贵华丽的美人,大张开纯黑色的口腔,反复吞吐的蛇信子竟然都是乌黑发亮。身后足有三米多长,尾尖都出了手电光圈可及的范围。
嘶——
章老板和裴组长这两位,关键时刻是一种人,都可以把“波澜不惊”四字刻在脸上,把恐惧和惊愕全部憋进喉咙,分毫都不露相。彼此听得到对方呼吸和心跳,脚底下一丁点蹭动,那动静都像用锤子在砸地。
章绍池持枪在手,上膛,裴逸迅速说:“别,我来。”
“把你领带给我。”
两人各用一只手。章绍池缓缓松开领带结,裴逸以很平滑优雅的动作,从男人西装领口,抽出那根很气质的领带。
“宝贝,给你配个对儿,你喜欢它吗?”
铁灰色带蓝纹的领带,在黑暗中飞快出手,细长腰身一抖,像鞭子撕开一片浓雾。
黑蛇“嘶”一声也像雷霆闪电,嘴巴猛张到最大,凶狠地咬住了领带结!
章绍池感觉身旁人用力推开他。裴组长可能比蛇更快,手起刀落。
没有持刀,手即是刀。
一掌挥下时肉眼根本看不清过程。三根锐利的手指,就在蛇咬领带的同时一击即中,凌空拧断蛇的七寸。最脆弱的脊椎神经中枢,心脏位置。
黑美人断为血迹斑斑的两截,从空中坠于地上,长尾巴蜷缩起来。
惊魂未定,瞬息间那恐怖黑蛇的头部一截,从地上竖着跃起来了!
北非沙漠的头号杀手“黑曼巴蛇”,之所以战绩彪炳赫赫有名,杀遍沙漠港口与地中海沿岸没有对手,就是一蛇九命,死而不僵。
蛇口骇然露出三寸毒牙,嘶——直逼裴组长的胸口。
只可惜美人没能跳起多高,章总对着这条黏糊糊的冷血动物,绝对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的。
相距很近,枪是从侧面击发,非常精准,一声闷响。
枪口冒出青烟的地方,华丽的棺型蛇头在空中四分五裂,紫色血水溅了一地。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像泼洒了一朵鲜艳的紫色大丽花。
第14章 杀手之上┃未经沧海桑田,就已面目全非。
Who is the KILLER?
这条被主人驯养多年的战无不胜的黑蛇,生于撒哈拉沙漠不毛之地的影子杀手,恐怕也没料到今日,杀手之上,还有杀手。
……
枪口还是无法不免地击发了,枪声必然引来更多打手。
身陷困境陷阱之中,裴逸还是对章总笑了一下。那笑有深意的:我掉下来,你就跟着跳下来啊……
笑起来时细长的双眼弯成月牙,眼角还会轻微下垂,显得特清纯,特无辜。尽管咱章总心里一合计,这么些年好像,净是被这张清纯面孔遛得团团转还总被欺负的记忆,不堪回首。这副无辜表情,尤其和此时地上一滩紫黑色血迹实在不相称——黑美人死得真冤啊。
惊魂未定,打量对方,暗自喘气6" 与敌同眠0 ">首页8 页, 庆幸。都是血肉之躯,也没有钢筋铁甲护体,眼里藏不住那份谨慎和担忧,这就是强悍的男人情感上不能逃避的弱点。
“怎么出去?”
“枪声可能会引来那些雇佣兵,所以我们轻易出不去了。”
章绍池一皱眉,定睛看到的,却是裴先生缓缓地对他伸出了三指。昏暗光线下表情突然间凝滞、诡异。
裴逸站直了,骨型从侧面看就如刀锋,眼神很静,静就是冷。这小子的手确实异于常人,食指中指都长。乖的时候能给他挠挠痒,揉捏到要紧地方,能让他自觉像皇帝老儿一般舒爽,但是发起疯来,章总也知道的,那爪子能撕破他的皮,或者随手拧断一只家养宠物的颈骨……小孩儿性子相当乖僻,说不高兴也就不高兴了,说跑就跑了,脾气别扭得很。
章绍池微微惊愕,没有动弹:你,要干嘛?
那三指相扣,食指如毒蛇昂起的头颅,就是搏杀的姿势,盯着他。
他们刚才不知不觉的,已经从背靠背变成面对面,裴逸左手腕还一直擎着,用腕表勉强地照亮周身几米开外。
裴逸的嘴角微微抖动,眼底闪过水光,轻声得:“你别动。”
章绍池:“……”
嘶——
耳后的动静让他直接石化成雕像,神色如临大敌。章绍池眼底的瞳孔蓦得缩小了,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今天是香水喷太多了还是除汗剂忘了用,为什么这些破蛇也这么喜欢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