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盘起腿,坐回床上:“你是罗马分司的探员?”
帅哥白挨了一顿狗血鞭子,简直他娘的委屈坏了,低声咒骂了几句,承认了:“对,我是这间剧场经理。裴先生,我知道你,我们早就见过面了。”
裴逸挝着皮带,拧出“噼啪”的清脆动听的声音,端详帅哥的表情:“卡塞塔王宫行刺案当天,在洗手间里,也是你偷窥我和章老板,对吧?”
“是我。”帅哥只能再次点头,“但我当时是在查找嫌犯,我没想偷窥你们!”
“我知道。”
“那你刚才拿鞭子打我?!”
裴组长笑了一声,人品非常顽劣。他用那种眼神打量俘虏的胸膛,把那家伙看得很想从床垫下面钻出去。
帅哥很憋屈:“哼,你们两个……在洗手间里就迫不及待搞在一起了。”
裴组长大笑:“我们搞我们的,谁让你不要脸趴门缝偷看?”
“原来是你偷看?”章绍池撑着额头,很酷地插嘴,“想玩儿吗,今晚带你一起?”
俘虏很识趣地摇头,瞧着沙发上那头公狮子觊觎猎物的凶狠表情,乖乖闭嘴了。裴逸得逞之后再次笑出声,许多话就是他在压抑的情绪中,故意借题发挥,终于痛快了……
这种发泄,也只有情人间才懂,章总能品出那滋味:小裴是巴不得此时被铐在床头,被皮带一声一声痛快淋漓抽打的人,是他自己。
逼供完毕立刻转为怀柔政策,裴逸把手铐解了,衣服还给对方:“先生,你叫什么?”
“ 朱利亚诺。”
“朱利亚诺先生。”裴逸快速思索,“所以你是罗马司的秘密探员。你的外界公开身份,是古堡酒店剧院的值班经理?……凶手为什么偏偏选在剧院演出时,在后台下手,袭击一位女演员?难道是因为你吗?”
他们也才有机会仔细打照面,互相礼貌致意。
朱利亚诺终于穿好衣服,恢复利落体面。这人撑着额头,润了润情绪,也在思考哪些线索可以跟中国盟友分享,哪些情报是独家机密还不能说。
“可能,有部分原因,是冲着我来的。我确实是罗马分司的探员,本组一直负责追查,地中海沿岸犯罪团伙制售违禁生化武器的案件。歹徒可能找出了我,找到这里。”
坐在沙发上的章总,手指有力地敲打太阳穴,突然问:“被袭击的女孩是你什么人?跟你认识?”
朱利亚诺眼中的光芒抖落在地,瞬间的悲苦与难过溢满眼眶,那股哀伤气氛淌过房间的每个角落:“她是我的……我女朋友,我的爱人。他们就是在筹划报复我们,残酷的报复……”
凶徒对受害者的“甄选”,真相竟是这样?尼娜·贝索托,那位年轻漂亮又完全无辜的女孩,此时无声无息躺在病床,因注射性细菌感染而全身器官衰竭,皮肤溃烂,医生诊断她已很难救治……即便勉强依靠仪器维持生命,后半生都可能在病榻上度过。
罗马司明知属下遭遇这样的报复袭击,却无法明言愤慨和谴责,不能对外公布案件的真相。
朱利亚诺会后悔他曾经的选择吗?
他的姑娘就在他供职的剧院后台拐角的阴影里,也许就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却无法张口呼救,遭遇了那场袭击。姑娘再也回不来了,是因为他而成为报复的牺牲品。
他愧疚吗?他后悔吗?
幕后的歹徒元凶,就是要让你们愧疚,让你们悔恨,让你们懦弱地退却,失去血性不敢再勇往直前。
章绍池闭眼往后仰去,骂了一句“太他妈嚣张了”。
而裴逸转身往窗口走去,盯着窗外一言不发,站立了许久,慢慢消化内心的震动和愤怒。
就是这样的。
这些年早就预料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这些人身边。前线身份一旦暴露,身边所有亲近的人,你的父母妻儿,你的爱人情人,你最珍惜的想要拼命保护的人,其实你根本无法保全他们的,你无能为力。
他们随时可能沦为首当其中的受害者,那些丧心病狂的国际通缉犯和大毒枭的报复的标靶……
裴逸悄悄瞥过沙发上男人的脸,他这些年多么迷恋的英俊的轮廓,多么流连的温暖怀抱。五年前他曾经也有一个家。
章总碰巧也在看他,很平静的。俩人视线交错,裴逸迅速扭回头,心都痛了。
他内心一直都很清醒很明白。多少次夜深人静,再坚强的战士也曾怀有深刻的恐惧,也都会害怕啊。
第40章 小猫在怀┃你个傻猫!
当夜, 裴组长口中描述的良辰美景, 就是仨人关起房间,开了一宿秘密会议, 交换可以共享的情报。
聂妍悄悄汇报, 有一对当地情侣, 在走廊大厅腻歪,你来我往上演了几回合的法式接吻, 终于离开了——应该是罗马分司过来盯梢的同事。
朱利亚诺自始至终自觉地占据沙发, 正襟危坐严加戒备,不肯坐到床上, 距离裴、章都保持八丈远, 也挺逗的。
乐得范高那小子在频道里不停地幸灾乐祸:“阿泽哥哥, 快把您那条铁裤衩借给屋里那位用一宿,瞧把他吓得,都不敢合眼睡觉!哈哈哈哈!……”
从朱利亚诺这儿,裴逸才记起一条重要信息:贝索托小姐除了感染细菌, 身上同时还检出炭疽抗体。
两针试剂分别从不同部位扎了进去。歹徒丧心病狂, 给女孩注射了“毒液”, 还给一针“解药”?
“这人是变态吗?”
“他这样注射抗体,试剂已经侵入受害者的肌肉血脉,造成肺肝紧窒的不可逆损失,抗体其实不管用的。这疯子为什么这么做?”
“凶手就是让咱们知道,他手里掌握致命的玩意儿,但同时还有抗体, 可以让受害人病入膏肓浑身浮肿,最后生不如死。”朱利亚诺声音微微颤抖。
“心理折磨和精神恐吓,对你们的恐吓。”章总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右脚横在左膝上,偶尔在关键时做出论断,“我看过相关书籍,他可能在模拟二战某些国家军队里,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
一说就明白了,几十年前在远东的大片土地上,曾经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年代,恐怖邪恶的军部,如731部队,就曾经用活体进行毫无人性的生化试验。那时,除了伤寒鼠疫天花这些可怕东西,已经有人在动炭疽试剂的心思,进行研发和生产。
据说那时有一架日军飞机,携带了粗制滥造的初级“炭疽弹头”导弹,想要投放到太平洋的美军基地,结果转了一圈因故返航了,没扔下去。
幸运的是,潘多拉魔盒中的邪灵尚未被投放到战场上,轴心国就迅速战败了,日军也投降了。那些东西就随着邪恶帝国的覆灭,尘封进久远的回忆里,被单纯的大众迅速遗忘了。好了伤疤都忘记了疼。
“那第二个杀手呢?”
现场化验报告也出来了。“同样的针管,同样的液态炭疽试剂,有理由怀疑就是一个团伙。棕毛儿刺客用的第一针是毒,企图袭击萨利赫王子……但他拿的第二针,就是抗体。”
裴逸立刻想起来。俩人恶斗难解难分的时候,棕毛儿掐不过他,狗急跳墙掏出第二针,纯粹就是吓唬他,原来那是抗体。
那一针,喂给了墙上一幅名画。
萨利赫王子命真是大,原本此时也该濒死垂危躺在病床,全世界最好的医生都束手无策、无力回天,这人就被裴组长和章老板俩人合伙,神奇地救下来。
“还有件事。”朱利亚诺百思不得其解,“棕发杀手的遗体,我们进行解剖,他的颅脑,某个位置,装有一只非常精密先进的……微型植入型炸弹。”
裴逸靠在床头的身躯抖了一下。
“他到底怎么死的?”
“他是被货车压死灭口的,这点没错,但头颅提前植入了炸弹。我想你们燕城六处,也听说过这种设备,完全可以远程遥控并且启动爆破。”
裴逸点头:“我明白,这人就是提前预备粉墨登场的敢死队员。他即便不被当街灭口,派遣他的人也不会让他活着回去,一定会引爆他脑内的炸弹,将他……彻底清除。”
朱利亚诺拿出嫌犯照片,再三向裴组长确认:“你们不认识这人?从未见过类似特征的人物?”
裴逸淡漠地摇头:“不认识,没见过。我不知道他是谁。”
带血的机密芯片,就封存在他的证物袋里,他无法分享给异国同事,他不能让外人知道。
也不会告诉他身边的人。章总最好对这一切就一无所知,离危险的信息越远越好。
……
三人组聊到半夜最起劲的地方,又合起伙来口不择言,把伦敦分部一群蠢蛋臭骂了一顿。
原来大伙都积怨已久,满腹牢骚:什么棺柩钓饵,邪灵传说,谁信他们的?结果被别人当成诱饵,猝不及防差点就让刺客得手。
聊到最后,饿了,零食咖啡都不顶事,凌晨时分了。
裴组长饥肠辘辘但不耽误智商,脑筋一转就转到帅哥那里:“亲爱的,你们意大利男人都很会做饭吧?我们章老板买了牛肉、海鲜、蔬菜和意粉,你看呢?”
朱利亚诺一听就瞪他,说好了的你们中国人热情好客大国风范呢?竟然使唤客人做饭?
裴逸满不在乎一耸肩:“反正我不会做。我做出来的你们肯定也吃不下去。”
“我做的你们敢吃吗?”朱利亚诺探身一笑,露出不怀好意的鱼尾纹,“我可是同行,不怕我在饭里给你们下药?”
说得有道理啊?
视线双双转移到章总脸上。
章绍池一愣,怎么着意思?……老子给你俩做饭?
二十年的一对旧情人,谁不了解谁啊?两人之间相处,平时都是谁做饭,谁很会烧菜,还用明说出来吗?
当然了,众所周知的“脸难看、门难进”的某位老板,也只给年轻的爱人做过饭。那时,每逢周末,他会开车去大学校园接宝贝回家,或者每逢出差归家,心情贼拉好,就下厨烧几道小菜。
爱人之间,就像许多居家过日子的两口子,饭桌上开一瓶酒,喝到微醺,再办好事。
章绍池这脸色郁闷的,这座城市凌晨点不到外卖,他不下厨就只能全员饿着。他解开西装衬衫,脱掉皮鞋,赤脚进了厨房。
于是,凌晨这顿夜宵,是章总做的。
弄了牛肉和海鲜两种口味、两种尺寸的意粉,特意放了小裴喜欢的马佐拉奶酪,真挺好吃。朱利亚诺也饿了,连吃两大碗,这小子他妈的也没害怕被同行下毒?
裴逸站在厨房门口,盯着男人没穿袜子的脚,灯下的背影,宽阔结实的肩膀。
他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着不扑过去抱住二舅舅的腰,不去忘情亲吻这个男人的后颈,耳垂,很性感的蝴蝶骨……
章总一边做饭一边回头瞪他,气势汹汹地吐槽:“说好的三劈呢,来啊?……我从来不给外人做饭,那小子过来白吃一顿?酒足饭饱了你把他给我捆床上,老子睡不到你,我就睡他。”
裴逸一笑,笑意很深,用口型悄悄回答了。
大坏蛋,你不准睡他。
好哥哥,你是?1" 与敌同眠0 ">首页23 页, 乙桓鋈说摹8绺缒阋槐沧又荒芩摇?br /> 你愿意等我吗?
你等我吧。
“想吃我做的饭了?想就直说,别拿外人当幌子……我想吃的是你。”
章总扒拉着平底煎锅里的大虾和扇贝,说这话时没有回头。
……
约莫凌晨四点,MCIA3探员朱利亚诺先生,离开他们的房间。
这人也是被随身电子设备的一句召唤叫走了,眉眼间神色匆匆,似有忧虑。
“又出事了?”裴逸忙问。
“可能又有紧急情况,我必须马上回去。”朱利亚诺对裴组长,郑重地伸出右手。
萍水相逢,同一战线,他们用力握了握手。互相珍重吧,亲爱的战友!不畏惧敌人的威胁,直面强大的炮火,继续战斗吧,铁血的战士们。
裴逸脑海里止不住地闪回到那一晚,阴冷的天空下,剧场外混乱的街道上,他在急救车里,亲眼目睹受害女孩的惨状。
他非常能够理解朱利亚诺此时眼角微湿,欲言又止,会是怎样悲痛难捱的心境。他无法想象,假若,假若他是朱利亚诺,假若横躺在他面前惨遭屠戮的,是他深爱的人……这样的“假设”他没办法思考下去,他无法接受。
“亲爱的,你多保重。”裴逸道别时还不忘捉弄对方,“三劈那事再考虑么?以后有机会,来中国找我们,章老板负责买单招待你!”
朱利亚诺浑身抖了个激灵,想起那顿鞭子,赶紧从某人两只爪子的钳制中奋力挣脱出来。
至于当地人习惯的贴面礼,面对兴致盎然迫不及待一脸风骚的裴组长,还是免了吧!
房里终于又剩下他们两个,独处一室。异国他乡,灯下拖长的人影竟能成双成对。方寸之间的良辰美景,让两人都恍如隔世,以为又回到了青春年少。
裴逸对着洗手间镜子照照,抚摸一张俊脸。
照的是瞳仁深处,摸的是自己内心。
“二舅舅,我还是先走啦。有些事需要再想想,我……我忙完这阵子,我再找你。” 伶牙俐齿的人也会结巴,却永远说不出口“以后别见面了各自珍重”这种鬼都不信的话。
洗手间门口擦肩而过,裴逸刚迈步要走,就被一条很有力量的胳膊勒住他腰,直接拖回去,塞进洗手间。
健壮的胸膛压迫着他,把他顶在盥洗台前,炙热的呼吸环绕着彼此剧烈擂鼓的心跳。
“不许走。”章绍池用手指摩挲他的下巴,也沉缓沙哑,嗓音像在胸腔里打磨很久才说出来的,一字一句,“留在这儿睡,不许再闹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