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愿望是什么?连世界会被毁灭的危险都不顾,是在寻求着谁?”不能慌乱,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在无数次与公主大人交锋时学会的东西,与其自乱阵脚,不如寻找关键的地方,尽可能的控制局势。
“让叶风回到这里的话就会知道了。你还没有必要知道。”不破真广并未动摇。
没有什么可以犹豫不决的了。公主大人的胁从者比锁部左门想象中要顽固地多,甚至不会轻易的将其与公主大人之间的交易泄露分毫。哪怕现在只能从这个少年的双眼中看到疯狂而偏执到可怕的情绪,也是将其压抑在一个临界点之中,保持着应有的冷静与智慧。
初始之树给予了锁部叶风一张强有力的好牌!
锁部左门再次轻叹。
所以,他也不能在犹豫了,必须得揭露自己的底牌了,这是被逼无奈的,还没有达到他所预计的时刻,就必须得这样将其暴露出来。
于是他高声喝道,“少年,我且问你一句──公主大人不能实现你的愿望的话,你怎么办?比如说,公主大人已经死了的话,怎么办?”
“哼,先让你的假设带点真实□□。”锁部左门的话语听起来简直虚张声势,落败之前还在垂死挣扎,不破真广冷哼着。
“已经够真实了,公主大人已经死了。看吧!”锁部左门手中的剑鞘拨开被置于一旁的木桶,口中呼鸣着魔法的颂词,一具完整的、整洁的骸骨被魔法的力量悬吊而起。
这具美丽骸骨的头骨随着悬吊的力量挣扎片刻,动荡的眼眶直视着他们,就像是被送上绞刑架上最后的恐惧与哀鸣。
──这具垂死的骸骨…就是锁部叶风。
直觉的,泷川吉野开始肯定着这个荒谬的结论。
“这个世界上的公主大人已化为白骨,并没有实现你愿望的能力,即便妨碍我们,你也得不到任何东西。”锁部左门用平缓而毫无怜悯声线撰述着现实的残酷。
然,这番话语通过魔法的介质被失真地传到锁部叶风的耳中,陡然升起的不安,还有如同展现在她的眼前倏然而至的暴风雨,与夹杂着狂风的冰凉雨水一起,混合成一种被愚弄的荒谬感。
锁部叶风完全不知道锁部左门此人还有这样的幽默感,这是在否定她此刻的存在!
又或者,“现在正在和你说话的我是幽灵吗?!左门!”
“公主大人,现在是几几年?”左门忽然泄露了一丝笑声,嘲讽的,冰冷的,“听说你在那个岛上生活了大概四个月,不过,现在到底是公元几几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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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主!您为什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让最悲哀的幻想做您的伴侣,把您的思想念念不忘地集中在一个己死者的身上?无法挽回的事,只好听其自然……”(注1)
“嗯?在说些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啊。”山本不轻不重的敲了敲少女的脑袋,“不是说让你安稳的躲在后方吗,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魔法使侵占哟。”
“山本姐,这样很痛的……”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少女,夏,揉着被敲痛的头顶,“我只是在感叹而已,魔法的力量,还真是神奇啊。”
“……诶,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再厉害的魔法,这样一直不反抗的被强大的火力瞄准,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不是在说这个。”夏摇了摇头。她的视线穿过了火光于烟尘,投注到那被结界笼罩着的内部,面部的情绪变化的微妙,就像是怀着一种幻想。空气带动着离奇的声响,“只是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和无法理解,无论是拥有着超越时空力量的魔法,还是为了唐突地死去的少女,而追求着某种虚无缥缈真理人──”
夏没再接着说起莫名其妙的话。
山本好像看到少女笑了,仔细却没有发现她面部有着微笑的表情,却任然对这个少女起了莫可名状的恐惧心理。
“敌袭!结界外出现目标!”通讯兵开始高声传达战场情报。
“终于来了吗,魔法使!”山本说道,战意开始浮现。既然是魔法使,那么就应该用魔法对魔法,早先与泷川吉野的交易在此终于派上了用场。“喂,你赶紧脱离战场吧,到时候我可顾不上了。”
夏抬眼,极其礼貌道谢,“我知道了,一直让山本姐担心,真是抱歉。”
夏慢慢向一旁跑走,视线的错觉反应着她似乎开始向后方撤退的假象,她正企图绕过正前方的战局,到达另一方战场的中心。她低头颔首,没有人会发现,她那种被什么东西逗乐了一样,露齿的笑意。
然后她轻声呢喃着,“现在,有一出戏将在国王御前上演。”(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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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少年,你们的旅程也结束了。我们已经没有对立的理由了。”
魔偶中传来锁部左门沙哑的声音,这样的声音给予了叶风死刑。她狼狈地跪倒在暴风雨之中,风雨毫不留情呼啸而来,灰暗的,绝望的情绪开始在脑子里弥漫开来,她不停的开始回想起被自己理所当然的忽视掉的部分。
说的是啊,一味地相信终于现实的左门不可能冒险将自己杀死,却忽视了,这样一个慎重行事的男人,在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就冒险的复活绝园之树的这一不合理的事情。
这就是,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强运所带来的惩罚吗?!
自己一个人,被时间,被空间,隔绝到了这个两年前的孤岛。
可笑,真可笑!
是的,她终于开始理解了,被这现实击溃。这是她无法否认的败局。
“两位少年,我不会加害你们,但是作为锁部的首领,不能允许你们在外界继续使用魔法,如果愿意放下魔具乖乖离开的话,我保证你们会平安无事。”
事已至此,确实感觉到公主大人已经接受了自己落败的事实,此方已经结尾了,锁部左门在瞬间感觉到安心与振奋。
“真遗憾呢,叶风。”不破真广轻声呼吸着,黏腻而无可奈何的叹息着,“既然你已化为白骨,那就没法子了。可别怪我啊。”
“我并未期待过你的怜悯,随便你吧。”叶风灰败的回答。
“啊,你就在那孤独的死去吧。再见,叶风。”
不破真广舍弃了通话的魔具。既然已经死去了,那便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抛弃,毕竟不过是一个幻影的存在。
死去的人就应该死去,如同他从来不曾想过用魔法的力量复活不破爱花一样。死去的人不应该再存活于世,这样才是合理的。
于是,不破真广笑了,笑得十分真诚。“好了,左门。我啊,可是还想继续试试这玩意的威力哦。”
“为什么!如果公主大人不能回到这里,你们也就没有胜算了吧。如果发动那个魔具,让绝园之树陷入混乱的话,谁都不能阻止毁灭的发生,世界会因此终结啊!”
因为吃惊而用力拽紧了刀柄,手背上清晰可见惨败的颜色。锁部左门甚至开始怀疑起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听。
“我说,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我啊,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世界了?只有你们猜关心世界的安危吧。”真广愉悦地笑着,漠不关心的随意摆弄着手中的魔具,他毫不掩饰对这个世界的厌恶与冷漠。
“做个交易吧,锁部左门,如果叶风做不到的话,就由你来实现我的愿望,如果做不到的话,反正我本来就不在乎这个世界呢。在拿着这个魔具来到此处的这一刻,我就已经拥有和你们任何人进行交易的筹码。我一点也不介意用你来达成目的。”
“那么,你该怎么做呢?锁部左门。我的手指可不会犹豫的扣下扳机哦。”
太沉着了,简直无情到冷酷。
泷川吉野打了个冷颤,“真广,你说过会拯救这个世界对吧?搞砸的话会完全反过来也说不定。那样是合理的吗?”
“如果这个世界基本上是正确的话,但是,这样也是让我无可奈何呀,一度毁灭并重新改造的反而更正当不是吗。”不破真广对着自己亲密的友人微笑起来,那种没有掩饰的,恶劣的、饶有兴致的扭曲着的微笑。
──这样啊,对真广来说,将爱花酱杀害了的这个世界,总而言之就是看不顺眼,他认为无论是靠哪种形式来修正的话,一切就能合理了。
这样的想法,吉野完全能够理解,所以,他才无法去反驳,甚至无法去制止。
事态向着锁部左门预期的方向发生了偏移,他低估了不破真广自身凌驾于大义之上的执念与欲求,然而他无法对其使用武力制服,万一在慌忙中,这个少年不慎启动了魔具──
后果不堪设想!
“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必须要知道。”现在只能按照这个少年所说的去做了。
“一年前,我的妹妹被人杀害了,我在寻找这个犯人,为了找出来并亲手把他杀掉。”
“你要我用魔法找到那个犯人?但是寻找需要花费时间,我需要在案发现场使用探测魔法……”
“没有那个必要了。”不破真广强硬的打断了左门略带为难的话语,“我们已经用叶风的魔法把范围缩小了,犯人是锁部一族的某人!你的话一定能马上找出来吧。”
“……”锁部左门瞬间的惊讶起来,“你确定犯人是我族的人?”
“这是叶风的魔法显示出的结果,她没有理由为此说谎吧?!”
“是的,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和方法去伪造如此特殊的探查结果。”
哪怕是何等憎恶锁部叶风那非常理的运势,左门也绝不会去否定那位公主高傲的自尊,她是绝对不屑于用这样卑劣的玩笑来抹黑自己的。但也正因为此,他才会觉得惊愕,杀害这位不在意世界命运少年的妹妹之人,是他锁部一族的族人,这未免太过巧合。
不安,扭曲的不安又开始在他心中盘踞。
没有人去理会他的不安。
反而是不破真广充满杀意的命令尖锐地刺入他的耳中。
“那就把杀死我妹妹…杀害爱花的那家伙确定出来!然后把他活着带到我面前,那就是我的愿望!”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下来,锁部左门照做,他至今也无法理清头绪,到底是什么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的要求!你的妹妹是什么时候被杀害的。”
不破爱花是在什么时候被杀害的?!那天,是永远无法从不破真广脑海中抹去的噩梦,说到底,至今他也无法就这样去相信,美丽的少女已经死去的事实。
是的,那一天是,“一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三日!”
不破真广仰起头,终于将日期吐露。
第五十一章
我,会拯救世界的。
泷川吉野听到不破真广这样说过,虽然吐词看起来足够狂妄,但语气却总是带上了无动于衷和些许厌烦的平淡,那不是一个想要拯救世界的人所应该拥有的语调。这一点,从泷川吉野第一次听到不破真广说起那番话语的时候,就足够清楚明白。
然而,这样的话,不破真广说了不止一遍。
当然,那大概不过是因为和叶风酱达成了合作,合作完成后,那样的话语必将成为事实罢了。所以,在察觉到泷川吉野对这场旅程所产生了些许质疑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将这样理所当然的话语说出口,这样的话语的确对泷川吉野起到了相当大的安抚作用。
即便是事态已经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多少已经到了该决定世界存亡的时刻了──哪怕此刻的场面不够真实,在见识过所谓魔法,他也无法就这样坚决的相信,世界不过是被这样两颗‘树’所左右着的事实──然而这样荒谬的场面下,吉野发现自己无法对真广的举动进行反驳,也无法对真广那番拯救世界的话语提出质疑。
吉野不认为那样的话是在欺骗他,只不过是带着些许隐瞒罢了。
不破真广自己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罢了。
真广知道,哪怕吉野最后知道一切了,也不会产生什么过激反应。
说到底,拯救世界什么的。真广想要拯救的世界,到底是这个失去爱花之后一切变得不合理的现实世界,还是想让一切不合理都合理化的真广的内心世界呢?!
如果是吉野的话,一定会懂得甚至是理解的。
没办法,谁让这是从小到大的孽缘呢。至少两人对彼此之间的熟稔和了解,都已经超过两人对于自身所熟识的部分了。
真厉害啊,真广,你太厉害了。
吉野注视着持枪以待的真广,由衷的感觉到佩服。
无数的人相继死去,世界被魔法和树不断动摇,连时间都被扭曲的混乱状况下,只有你秉持着自己的道理,将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呢……
所以啊,这样的你,真的是非常的了不起啊。泷川吉野再次有了深刻的认识,而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被一切给排斥在外了一样。
吉野的视线扫过被真广丢弃的通讯魔偶,本来就显得有些腐朽陈旧的魔偶孤零零的浸泡在还未干涸的潜水潭里,就这样被丢弃了。
吉野将木偶拾起来,被浸泡了一段时间的木偶有种腐烂的触感。他仔细的观察着手中的通讯魔偶,忽然明白了,木偶上面原本的陈旧感并不是被叶风刻意制作出来的,而是本身经过了长时间的腐蚀才会有的,这样一个显眼的证据的就摆在眼前,当时的他和真广居然就理所当然的忽视了这一点。
“叶风酱,你那边怎么样?”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吉野就这样将普通的对话说了出来。
过了不短的时间,魔偶的另一边才传来了含糊不清的话语。
“怎么样?不是太好,乌云被风吹过来了,原本以为是小雨,现在看起来,有变成暴风雨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