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离的近的对面房子里才能看见发生了什么事,耿白三人恰好就在惨叫的斜对面,透过玻璃,将案发现场看的一清二楚。
屋主人的上半身被绷带缠着,有的地方已经松散,被屋里的灯光照出一片乌黑的烂肉,他摘掉自己的左臂,利索的好像能发出‘咯嘣’一声,然后面无表情把糜烂的臂膀塞进了误入房子的玩家嘴里。
不幸目睹了这一幕的耿白等人顿时泛起了胃酸。
黎唯道:“我以后再也不吃猪蹄了。”
卫卫愣愣的,看上去不太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懂,十分天真无邪的提问:“大白哥,他为什么把自己的胳膊喂给那个人吃?”
饶是耿白见惯了穷凶极恶的暴徒,对眼前这一幕也有些反应不良,龇牙咧嘴道:“可能他以为他饿了。”
黎唯:“......”
他头一扭,打算去吐点东西出来。
转过身,才看见屋里有个人,正默不作声看着他们。
“嗬!”黎唯用尽全力才憋回了脱口而出的叫声,看来是晚上被吓得次数太多,好歹有了点免疫,不过腿肚子仍旧哆嗦,像一朵在风中凌乱的花朵,急需被呵护安抚一番。
奈何周围只有刚够学龄的花苞卫卫,以及开的格外风骚浪荡无所畏惧的耿大白。
耿白不解风情的拍了拍黎唯的肩膀,夸赞道:“骚年,你进步了。”
他唯一能接受的尖叫就是玛丽莲梦露站在鼓风机边捂裙摆尖叫,不然其他的尖叫都是耍流氓。
“……”
屋里的人是个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皮肤黝黑,长相……看不清,只觉得太黑了,但又不是非酋那种黑,他的黑中还泛着一种清透水润的感觉。
男子长得黑就算了,还穿着一身缥缈曳地的黑纱,乍一看,跟个盖了黑布的高脚灯罩似的,仔细看,又感觉像古代电视剧里神秘的祭祀。
“你们是何人?”男子说话语速很慢,在灯光照耀下,耿白清楚看见他一双黑眸里流淌的眸光,湿漉漉的。
这是一个怎样的可人儿呢,黑幽幽的,但水灵灵的。
耿白被他的水灵打败了。
“呃,咳,我们是来旅游的,天忽然黑了,外面出现了……”耿白话还没说完,黑水灵就点点头,慢慢道:“哦,我也不喜欢天黑。”
耿白心想,可不嘛,大兄弟你晚上一出门就隐身,往马路上一站,别人还以为电线杆渗水了。
“可以坐下吗?”耿白关上被自己踹开的屋门,估摸着他们晚上要在这里对付一夜了。
黑水灵点点头,去搬了一个凳子过来,他走路时带动黑纱飘飘,从背影看,像娥蝶玉立。
耿白环顾屋子,发现所有的家具都是木制品,除了桌椅之外,沙发,装饰品,连桌上摆的茶杯都是木头雕琢的。
“啧,是个狂热的原木爱好者。”耿白心里想着,坐在了桌边的一张圆凳子上,屁股刚沾上椅子,椅子腿就发出垂危的‘吱呀声’,幸好耿白反应极快,双腿一绷,就站了起来。
但那个被他碰过的椅子却原地呻吟一声,四分五裂,酥成了一片一片。
耿白:“……”
黑水灵用水灵灵的眼眸幽怨的望着他。
“咳!不好意思。”他蹲下查看,发现那张凳子的芯竟是腐朽木做的,难怪这么酥脆。
这时,卫卫和黎唯坐的沙发也承受不住了,接二连三的碎成了渣。
用朽木制作家具,所以,他们是被游戏里的npc在线碰瓷了吗。
黑水灵心痛的抱住碎成渣的家具,忧伤的说:“我很喜欢它们的。”
下一句是要赔钱吗。
耿白很想求助霍总,遇见npc碰瓷怎么办才好,动用武力吧,他看着这么一个水灵灵的男人,实在下不去手啊。
但屋子里人太多,他不好直接对话霍总,只好蹲过去,说:“我帮你修修?”
黑水灵摇摇头,轻声细语道:“没关系,这样我也很喜欢的,你们泡澡吗,我请你们啊。”
耿白:“……”
如果每一个碰瓷的人都有他这样的觉悟,世界早就充满了爱和芳香……和澡堂子。
撂下这句话后,黑水灵便不再理会他们,从地上抱了一把朽木,顺着屋里的楼梯飘到了二楼。
卫卫感慨:“这个哥哥人真好啊,还请我们洗澡。”
黎唯看着满地碎木头,愧疚道:“我们要不要上去帮他搓个澡?”
耿白:“……”
给npc搓澡?搓掉一层数据吗。
屋外,无头巨人沉重的脚步时远时近,似乎是沿着马路来回行走,巨斧和木马在地上发出二重拖拽声,像迟钝的刀片剐在锈迹斑斑的金属上,听的人心里发慌。
凳子和沙发都碎掉了,他们只好盘腿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这次的游戏应该怎么通关?你有头绪吗?”
半晌,黎唯问。
耿白靠着墙,一条腿支起,手搭在上面,姿态肆意而慵懒,他食指和中指轻轻蹭了一下,想抽根烟再思考这些凌乱的线索。
但这里只是个虚拟世界,没有烟。
他叹口气:“谁给我来根烟。”
耿白舒展了下身体,道:“不管通关的方法是什么,先保存自己的体力,别死掉最重要。”
黎唯道,“不知道死了的那两个玩家是不是已经重新开始本轮通关了。”
耿白道:“睡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才会亮。”
黎唯晚上被吓的不轻,本来是睡不着,但谁知没一会儿,就和卫卫滚到一团睡着了。
等他们睡熟,耿白溜达到门边,开始呼唤霍总。
霍沛璋很快给了回应。
“叔,现在几点了?”耿白问。
天边挂着清冷的圆月,银辉落在阳台上,晚风佛动酒店两层窗帘里头的那层薄纱,在月光下轻歌曼舞。
“八点。”霍沛璋回。
耿白愣了下,这次通关的时间竟然用了这么久,相当于霍大叔一天都没有手机使用了。
真是一个不太吉利的消息。
屁股下的皇位似乎岌岌可危了。
耿白忧桑的想,多像一个勤俭持家的丈夫,因为某些功能不管用,只好看着妻子在外面有了小王,想骂也不知道骂什么,理解她吧,头上的原谅帽戴着实在难受,不原谅吧,自己又无能为力。
他天马行空想着想着,觉得不太对,哪有男人诅咒自己不好使的……男机也不行。
“老叔啊,那你吃晚饭没?”耿白决定虽然自己偶尔功能不能用,但一定要贴心,想要拴住媳妇……呸,老叔的手,一定要先栓住老叔的心。
“不用管。”霍沛璋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邮箱里是他今天下午让秘书马文青找的关于公司三名自杀的程序员的个人简历。
“那就是没有吃了,叔啊,您看看,您怎么能这么不注重身体呢。”耿白和霍总认识的这几天,没见过霍总收到一条关于私人的微信、短信、甚至电话问候都没一个,凭他多年从警的经验,他断定此人就是遇见了中年危机,成了孤寡老人一个。
像这种人,最能触动他内心的就是出其不意的关怀,所以为了维护自己在霍总心里的位置,他一定要随时随地把霍总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这么晚还不吃饭,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只有您吃好喝好身体好,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才能安心去闯荡自己的事业,您说对吧,不然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一想起您还没按时吃饭,我们这些晚辈的心都揪成一团一团了。”
霍沛璋:“……”
揪棉花吗,还一团一团。
耿白说的都快感动自己了,“要不我下面给您吃啊,哦不,我忘了我是手机,要不我给您点个外卖吃啊,做老人的一定要身体好,才能家国万事兴。”
霍沛璋:“……”
怎么他少吃一顿饭,国家都要不太平了?
这锅有点太大了吧。
耿白说了半天,无头巨人都在门口又晃了一遍,也没得到霍总回复,他反思起自己哪里说错了。
过了会儿,霍总清冷的声音才又传了出来。
“嗯。”
“叔啊,您刚刚去哪了?”
霍沛璋坐在酒店里的茶色玻璃办公桌前,看着新手机上APP接单的通知,陷入了沉默中。
他莫名其妙去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
为了堵住手机精的嘴,霍沛璋给手机里加了一段代码。
耿白一摸上衣口袋,竟然摸到了一包烟,唇角几乎要裂到耳根。
善解机意,简直是金主里的楷模!
十分钟后,外卖送到,霍总带着耳机对着电脑,吃着一盘芝士蔬菜沙拉,另一个世界里,耿白靠着窗户,看着漆黑马路上血腥暴力的无头巨人,和霍总讨论这次通关游戏,拼凑他得到的线索。
香烟在耿白修长的指尖点燃,微末的星火忽明忽暗,恰似霍沛璋身后的阳台外无边无际星河里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霍总:什么时候掉马?急。
大白:帮他急。
作者君:你知道什么意思吗,你都急。
大白:大概是谁骑术不精吧。
作者君:Emm..
第18章 以罪之名(三)
霍总给的烟是没有味儿的, 只是一个数据模型, 不过耿白叼着滤嘴,靠着窗户, 仍旧感觉到了痛快的滋味。
“目前的线索就是这些卡片, 还有小美女给的时间提示,我觉得通关的关键就在这些卡片应该怎么使用。”
霍沛璋嗯了一声。
耿白道:“我以前玩的手机游戏不多, 对这些没研究, 不过这次的通关很像是收集游戏。”
他弹了两下并不存在的烟灰, 看见无头巨人拖着它的木马脚步沉重的走了过来,木马的肚子是空心的,塞了一捧蓝色的碎花。
他向霍沛璋描述了无头巨人的形象, 说:“看起来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牵着自己的玩具在深夜里流浪。”
霍沛璋没料到他的心思还挺文艺,手指滑过触控板, 电脑屏幕上, 寥寥几笔的人物轮廓出现在上面, 巨人和木马惟妙惟肖, 是一副诡异而又鲜花盛开的场景。
那双工科生严谨肃正的手竟还有这番灵动的绝活。
“卡片分为两种, 一类是获得, 用法暂不清楚, 一类是攻击型,接触就会受到伤害。”
通过耿白与周围人零星的对话,以及耿白的解释, 霍沛璋简单做了总结。
耿白隔空点头:“是这么回事, 我们去敲门, 然后门里有什么没人能知道,可能是馅饼,也可能是陷阱,有运气成分在里面,想要获得更多的卡片,就不得不去敲门,机遇和危险并存,但是靠运气不靠能力的游戏,设计的这么复杂,不合常理。”
简单粗暴的把他们捆在一个地方,拿锤子随即抡,运气不好的当场抡死,运气好的进入下一轮,这样岂不更加省事省力省成本。
霍沛璋道:“所以,攻击属性的卡片很可能是有规律可寻的。”
耿白立刻捧臭脚:“哎呀我也这么想的,您真是太英明了。”
霍沛璋本来还想帮他当个狗头军师,助他通关游戏一臂之力,被他这毫无艺术美感的马屁一拍,想法立刻烟消云散了,险些就觉得这玩意儿待在黑屏里也挺好的,起码他耳机一拔,就两耳清净。
幸好耿白不自知的说道:“等天亮我就去研究研究规律是什么,顺带帮您问问有没有人见过您的那位忘年交。”
原本打算将关门栓狗子的霍总一顿,想了想,觉得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了,根本不承认是自己见色忘机。
耿白的线索少的可怜,三言两语就捋清楚了,之后便没了头绪,他听着脑海中传来的清脆的键盘声,想象着一个不善言谈的秃头大叔坐在电脑前勤奋刻苦的样子,都快被感动了。
他将快烧到指尖的烟掐灭了,然后挨着窗户边坐下,线索也没什么好说的,耿白闲的无聊,浑身长毛,八卦之心便顺着蛛丝马迹一点点爬遍了全身。
忍不住问:“叔,您的那位警察朋友是怎么死的?”
像他们这一行的,如果真有可能死后相见,大概就是同行见同行,两眼泪汪汪,张嘴问家人,无语泪千行。
霍沛璋沉默的看着夜空,那名年轻警官中枪的那天晚上,天空也是这么多的星星,外面八九点钟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在归家的路上,而他的路就这么走到了尽头。
他就像霍沛璋心底落了雨的朱砂颜料,本应该轻描淡写的随雨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才对,不该再反复提起,反复雕琢。
按照平常来说,他是绝不可能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私生活,可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今晚的星光太像那天,霍沛璋被他问起,沉默了一会儿,竟缓缓地说:“中枪。”
耿白叹口气,干他们这一行,这种结局太多了。
同一天殉职,又是同样的死法,耿白感慨,大家真是太有缘了。
他正想要给霍总打包票,一定将所有玩家都问一遍,帮他找到霍总的忘年交,要是没找到的话,他就自己去给霍总当忘年交,以慰霍大叔思友之心。
这时候,外面的天空竟然亮了起来。
黑暗来的猝不及防,白天也是如出一辙的尿性,太阳又重新挂在公路的尽头,明晃晃的照耀着整个小镇。
屋里的灯同时熄灭,发出‘啪’的一声。
挤在墙角的俩货还什么都不知道,睡的一塌糊涂 。
躲了一夜的玩家三三两两离开房屋,隔着马路互相张望。
耿白一出门,就去了昨天晚上被喂死了的玩家那间房子前。
房屋前,已经有人站在那里了,是听风就是雨。
看见他过来,风雨先生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头微微一皱,虽然不明显,但显然就是对耿白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