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晚安慰道“也就50v,一会儿就能动了。”
周袍辉捂着档气若游丝道“爸爸,小心,大哥他有枪……”
这么一说,事情就不像管教儿子这么简单了,剩下的保镖神色一凛,纷纷掏出枪对准了周向晚和钱盟。
周向晚面不改色,看着周鉴林,心态平和,道“小时候,那傻逼老师剪了我的头发,我从你身上学到了一件事——打架,人一定要带足。”
钱盟缩在周向晚旁边,闻言顿时拿出了一个人顶三个人的架势,但还是小声耳语道“周少,咋整啊?我哪打得过啊?”
此话落地,一个小红点倏忽照在了周鉴林的眉心,钱盟惊叫“狙击……卧槽……”
周鉴林顶着眉间一点红,倒是从容,道“你弄这么大阵势,就为了你母亲的骨灰吗?”
“不。”周鉴林的身后是当年那面银镜,周向晚的视线越过周鉴林的肩膀,看见了自己的脸,他平静地接受了他长得有点像周鉴林这个事实。基因就已经这样了,回炉重造也来不及。“我本来想打爆你的头,但你运气好,我妈骨灰还在。周鉴林,我决定和你断绝父子关系。明天我让律师和你寄文件。”
周鉴林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松动,很快又恢复了磐石般的冷硬,“你可想好了,你今天踏出了这扇门,就永远别回来。”
门外远山如黛,入眼一片澄澈的青蓝,耳边细雨沙沙,就像是灵魂絮絮的低语。
他抖了抖雨伞,哒的一声把伞撑开。走之前他侧过脸看了一眼身后——昏暗的大堂,奢华的家具,充满怨恨的私生子,周鉴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镜子里,只有他是正面,其他人都只能看见背影。所谓家族,这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泥潭,进去了就被拖得永世不见天日,一辈子就只能看见眼前的那点东西了。
“这破地儿,谁爱待谁待着。”
周向晚迈出了门,初冬清寒的风席卷而来,他把伞微微前倾,罩着抱在胸口的骨灰,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雨丝。他心想,妈妈,我会努力当一个让你骄傲的儿子。
周向晚卸下隔世的枷锁,抱紧他生命初始获得的最珍惜最纯净的爱,撑着一把张扬到极致的红伞,从容迈入了细雨里。
走了几步,周向晚突然停下,道“钱盟,跟上。”
钱盟还沉浸在周向晚装逼的氛围里不可自拔。闻言,回过神来,大步走到周向晚身边,和他合撑一把伞,低声道“感动,周少你装完逼居然还记得带上我!”
两人上了车,周向晚道“我不是周少了。你还跟我吗?”
钱盟锤了周向晚肩膀一下,道“五年前我跟你的时候,您就说您有啥?”钱盟想了想,笑了,补充道“您啥也没,但是有病。”
周向晚哈哈笑了一声,道“我还有矿啊!”
钱盟掏出枪,啪嗒一声,枪口冒出一撮儿火,点了一根烟。其实今天他们什么都没准备,早起去做了个帅酷的发型就过来了,他靠着这么一个打火机和迷之自信,把那群私生子吓了个够呛。钱盟深深吸了一口烟,心情才平静下来,道“那狙击手哪来的?今儿不就咱俩吗?”
周向晚感慨道“周自横弄的。就路边那种两块五一根的红外瞄准器,刚刚让我给他打钱。啧,小疯子一赚就是一千万。”
钱盟松了一口气,道“您可别乱来啊,违法的事都别弄,咱得当个实名小天使,成吗?”
周向晚乖巧道“嗯。”
钱盟欣慰道“那咱接下来怎么安排啊?王者带我上个分呗?”
周向晚一张老实巴交的好人脸“我想去绑……啊,不,请萧锦河喝杯茶。”
钱盟“……是喝毒吧。”
时间转眼就到了双十一,吴凉离职前要做的最后一件大事,是筹办周氏主办的双十一珠宝展览会,游轮从连云港出发,一路到公海再回来,为期七天。
这个峰会比较复杂,军商政各路皆有涉及,表面上是珠宝展览,实际上就是一个人脉流通的桥梁,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讲究得紧,因此要安排的事情格外多。吴凉是总负责人,说不要干什么事吧,每件事他都要过目,但具体的又不用他干什么,只负责在红毯上接引,安顿,充当周氏的门面。
夕阳西下,“曙光号”游轮在海上划出一道又长又宽的波纹,就像一条绚烂的倒三角形金带,甲板铺上了艳丽的红毯,红毯间散落着细细的碎钻,两边簇拥着摄像师和记者,闪光灯咔嚓咔嚓,每一次闪光,钻石都折射出炫目的光,闪得吴凉险些连商业假笑都挂不住。
珠宝展上的珠宝并不是放在玻璃柜展出的,待晚宴开始之时,明星们会戴上这些珍贵的珠宝进行展出,能和周家攀上关系意味着更好的资源,巨大的曝光率,所以这次的晚宴,几乎汇集了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全程在围脖企鹅以及周氏官网上实时直播,这也导致了来的记者空前得多。
魏天香是吴凉的女伴,此时身着一件褐色珠裙,一手拎着精致的小挎包,一手挽着吴凉的胳膊,望着记者们,咬牙微笑道“吴总……为什么你的笑容可以挂一天……”
吴凉道“笑僵了,凝固了。”
魏天香累得不行,只好通过八卦转移注意力,“哎,吴总,你看,周少的绯闻女友!就那个网红,她割了个双眼皮!”
吴凉“……”
“噢!据说那是周少发小,萧家的小儿子,叫什么萧锦河,啊,好贵气好优雅啊,和周少那杀马特直男一点也不一样!”
“那不是xx吗?果然她整容整太多,整张脸都垮掉了。唉……”
吴凉脑袋嗡嗡疼,迫切地需要清静一下,拉着魏天香往后退了退,道“魏秘,晚宴还有半小时开始,我去抽根烟。你替我看着。”
游轮上设有六道安检门,还安排了一百三十个防爆警察,吴凉与安保队长王队做好交接才往休息室走去。
吴凉性格孤僻,不喜社交,但商政圈基本都混了个眼熟,一路打招呼还要躲记者,就是找不到一个清静地,走了一条通往冷藏室的路,终于没人了。吴凉揉了揉脸,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常态,决定接下来一年都不笑了,站在走廊尽头的小窗户旁,快速叼了一根烟,还没点上,就听见耳机里传来“报告,一楼手机无卫星信号。”“报告,三楼ifi断了。”
……诸如此类,就像约好了似的,接二连三,整艘游轮的信号全都断了。
吴凉打开手机确认,发现确实如此。并不排除海上信号不好的可能,但他心里却隐隐涌上不好的预感——这一场宴会牵扯实在是太多了,安全方面绝对不能出问题。
“王队。”吴凉拿起对讲机,“听到请回答。”
电流滋滋有声,吴凉在遥远的喧闹之声以及冷藏室的寂静之间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声音。
那是他的声音,不是回音。
他的声音通过对讲机在另一台对讲机响起,声源就在他附近。问题在于,为什么对讲机那头的人不回答他。
吴凉微微皱眉,再次举起对讲机,“王队,听到请回答。”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但吴凉确认了声源——冷藏室。
吴凉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放轻了步子,靠近冷藏室,冷藏室的门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窗,吴凉往那里看了一眼,呼吸一窒,一股森然的寒意从他脚底直冲脑门,他沉了沉气才拉开门,冷藏室的寒气混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扑面门。
货架上放在一袋巨大的黑色塑料袋,袋口敞开,血液混着白花花的脑髓错落滴下,吴凉挑开袋口,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眉心有一个大洞,是子弹穿过造成的伤害,巨大的冲击力炸掉了他半个脑门。这是王队,安保队长,十分钟前还在甲板上笑呵呵地与他做了交接工作。
吴凉揉了揉眉心,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心想“负一楼通往冷藏室只有一条路,王队不可能跟在他身后又被人枪杀,那么他早就已经死了,刚才和他说话的人根本不是王队!”
最可怕的是,如果王队的身份能被替换,怎么能保证安保队的其他人是干净的?吴凉握着对讲机,发现能打的不能信,他能信的人都不能打。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去主舱报警,也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窸窣的脚步声从走廊这头穿来,离他越来越近,吴凉无路可退,关掉对讲机,钻进了冰柜里,留了一条细细的缝往外看。
不出一分钟,冷藏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四个穿着保安衣服的高大男人陆续进来,每个人背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塑料袋落地,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们并不交谈,放下尸袋之后,其中一人走向吴凉的方向,吴凉相当紧张,屏住呼吸,握紧了拳头,那人却不打开冰柜,而是从货架上拿了个编织袋子。
这些人打开袋子,各自从里面拿了枪和仿真人皮面具,他们沉默地戴好面具,熟练且训练有素,和“王队”的情况一样,他们戴上了面具,摇身一变,成了吴凉熟悉的保安。
这时,对讲机发出滋滋的声音,吴凉心里一突,又想起他已经把对讲机关掉了,定下心来。
原来,响的是犯罪分子的对讲机,吴凉隐约听见他冷酷的声音在溢满寒气的房间里回荡“clear。”
说完,他们又迈着整齐的步伐出去了,吴凉注意到他们的步距统一,步伐沉稳,透着一股杀伐之气,他们出门将门一关,整个房间又安静下来。
吴凉生在春风里,长在国旗下,见过最血腥的场面来自恐怖片,下了班就是个摊在按摩椅上喝奶茶的死宅,现在和五俱尸体待在一起,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
这群人手段极其残忍,武器齐全,人数未知,目的未知,而他们现在正在海上,还是公海,哪怕除了他之外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发送了求救信号,救援到来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如果只是谋财,是最好的情况,害命的话,这一船的人都得遭殃。
吴凉现在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选择,晚宴已经开始了,他现在如果冲到现场说有恐怖分子,茫茫大海的,一旦人乱起来又没地方跑,伤亡也许更多。他在脑子里快速念了一遍元素周期表,冷静下来,爬出冰柜,选择了第二条路。
他需要武器和手机信号。最理想的情况就是能赶在事情爆发把首领干掉,运气不好,他只能加入豪华尸袋套餐了。
吴凉自嘲一笑,用力撕开尸袋,在温热的血里摸索,摸遍五个人的尸体,集齐了一把枪和一根防爆棍。
吴凉装备好这些东西,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抖着手剥开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定了定神,才往外跑去。
与此同时,距离“曙光号”游轮一海里的地方,缓缓驶来一艘小型私人游轮。
整片公海,这艘船是最骚的。船体上的喷漆以基佬紫为主色调,浅紫色淡紫色粉紫色薄荷绿喷得五光十色,还挂满了小彩灯,一闪一闪的,活像个街头冷饮摊。旗杆上一面旗高高挂起,底下还有专门的打光装置,大晚上的也能看清上面印着一张俊美脸蛋,底色是激昂的苏维埃红,随风飘扬,那笑容可真是又骚气又邪性。
是的,旗上面印的正是周向晚的脸。
周大爷今天晚上过来准备请萧锦河喝茶。
周向晚自从和周鉴林决裂之后,心情倍儿爽,衣着品味逐渐变态,现在画着烟熏妆,大长腿上套着一件花花绿绿的沙滩裤,甩着人字拖欢快抖脚,外面套一件皮裘,正躺在沙滩椅上捏着小勺子挖西瓜,苦逼保镖钱盟站在一边,在一阵烟熏火燎中泪流满面地烧烤。
周向晚“钱盟,我的烤肠多撒点孜然。”
钱盟絮絮叨叨“周少,我们说好了,你带五个人,低调潜入曙光号,礼貌地请萧锦河过来吃烧烤。你答应我,我就给你多放孜然。”
周向晚认真道“真不是我欺负萧锦河,他看起来像个好人,但他绝对就是个反派!”
也没谁比您不像好人了。钱盟叹了口气,把烤肠递给周向晚,忧心道“祖宗啊,你穿成这样,怎么低调潜入啊卧槽……”
周向晚咬了一口烤肠,被烫得嘶了一声,一字一句道“我吃完烤肠,换上黑色皮裤,戴上黑色口罩,安安静静地进去,你看见曙光号的最顶上那曙光女神像了吗?我从直升机上下去,那里有人接应我,我就去绑,不,请萧锦河过来。”
钱盟道“妈耶,直升机那动静……您干脆拿个大喇叭喊,我周向晚来了,屁民们还不过来速速跪迎得了!”
周向晚抿了抿唇,道“其他的不成,我不会游泳,而且,我从海里爬上去,眼妆花了,发型也垮了,不行。”
钱盟“……很有道理,出门在外,最重要的还是咱这个搞事情的行头。”
周向晚一本正经地传授多年当大佬的经验“没错,关键就在于出场气势一定要足。”
钱盟深以为然,试探道“我看那宾客名单,吴凉好像也在。”
周向晚道“我和吴凉绝交了。”
钱盟“……你俩怎么跟小学生一样,成年人的世界里有绝交两个字吗?”
周向晚抿着嘴道“我觉得他影响我心情了。钱盟,情绪对我来说太糟糕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而且,他也没有暗恋我。哼,绝交,再也不理他了。”
钱盟“……”他沧桑地摸了几下日渐后移的发际线,去开直升机了。
周向晚啃完烤肠吃完瓜,换上皮裤理好发型,搓搓手,准备当反派了。直升机低空盘旋,放下一道长长的绳梯,周向晚跨上绳梯,朝钱盟比了个ok的手势,钱盟亮了亮指示灯,示意收到,往前开去。远处曙光号灯火通明,夜风呼啸,星辰大海间,周向晚扶着梯子一手插腰,威武雄壮地跨着双腿,长发飘飘,衣袂飘飘。他一脸严肃地吊在直升机底下,朝着曙光号晃晃悠悠地飞去,俨然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