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晚打着今天一定要把吴凉吃光光的念头,美滋滋的眼睛溜溜冒光,面上还是和公主似的,淡定点头表示同意,踏着欢快地脚步,像野人一样蹦到了卧室。
周向晚穿着一身宽松至极的浴袍,厚重的基佬紫,硬是给他穿出一身贵气,面朝着吴凉盘腿坐在床边上,宽肩窄腰一大坨,看起来乖乖的。吴凉自然是万年不变的直男爸爸款灰色条纹睡衣,端庄正经地拿着电吹风站在周向晚身前,在轰鸣的热风中开始呼噜周向晚的头发。
吴凉糙惯了,动作虽然轻柔,但显然离专业的托尼老师还有很远的距离,从脑门往后撸,乱七八糟一顿好吹。在吴凉的直男世界里,只有手起刀落,削发如泥,但没有发型这个概念,吹头发就是吹头发,只要吹干就好了。
周向晚搂住吴凉的腰,抬起眼来看他,一头毛被吴凉胡噜得乱糟糟的,仰望着蓝汪汪的眼睛,嘱咐道:“你轻一点啊,吹头发最多只能掉七根的。”
吴凉一惊。周向晚抱着吴凉腰,眯着眼睛仰望他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依赖又天真。吴凉有时候感觉自己的心理特别扭曲,他太自卑了,周向晚又活得气势如虹,高高在上,就像他一场遥不可及的梦,他总害怕自己配不上周向晚,怕被抛弃,希望周向晚能多依赖他一些,要是能吃他软饭就再好不过了。
吴凉察觉自己在想什么之后,道德规范马上就强制上线,本能地压下了这个想法,觉得这个想法就像个中年自卑窝囊废想尽办法控制自己的漂亮老婆,实在是猥琐又变态,他内心思绪万千,手上就更加没轻没重,周向晚嘶了一声,往后躲了躲,吴凉低头一看,只见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胡噜下了一把白金色的头发,揪成小小一团,显然大大超出了只能掉7根的死线。
电吹风的轰隆声戛然而止,空气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周向晚和吴凉盯着那把头发,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周向晚是心疼的凉气,吴凉是感觉自己要凉的凉气。
周向晚特别珍惜脑袋上这一头毛,珍惜到每天都要数掉了多少根头发,吴凉要不是他男朋友,他能气得一脚把他踢飞,但他很难对自己在乎的人发真火,盯着吴凉憋了半天,眼泪顿时就被气出来了,撩起吴凉衣摆,脑袋往里面一钻,蹭来蹭去,声音闷闷的,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你这个大猪蹄子。再也不给你吹了,被你撸秃了都!”
吴凉无措道:“可是你没有头发也好看,真的。”
周向晚道:“那你觉得我祖父好看吗?”
客观的说,吴凉觉得别雷夫长得还可以,毕竟周向晚的基因也不是随随便便来的,但因为他和别雷夫那段诡异搞笑的纠葛,马上意识到这又是一道送命题,咽了一口口水,求生欲到达了巅峰,发出直男油腻发言:“我喜欢你,弱水三千,只觉得再好的绝色也不过是脂粉,无所谓美丑,因为都入不了我的眼。”
周向晚勉强靠他的中文水平判断出吴凉是在夸他,而且还是噼里啪啦字超多的一顿好夸,顿时心花怒放,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在吴凉肚子上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式撒娇,就像个毛毛的电钻。
吴凉肚子被周向晚蹭得痒痒的,不由微微弓起背,“别蹭了,你出去。”
周向晚揽着吴凉的腰,往四十八米的床上一按,顺着他锁骨往下亲,喃喃道:“哼,不出去,我要进去。我先舔舔。”
周向晚舔了一会儿,就没听见吴凉的动静,忽然又蹿上来咬了他耳垂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以前……嗯……就我的那些个情人说我技术好是不是骗我的?你怎么没反应呀?”
吴凉浑身一僵,不好的回忆像电影画面在快进,瞬间在脑海闪回,无数言语仿佛一场磅礴的雪崩,就在耳边响起。
他想起了杜枫冷淡厌恶的眼神:“吴凉,你前后都不能用,就是个废人,男人女人都不会要你。要我是你,早就去医院装个逼,好好伺候男人得了!”
“除了我不会有任何人爱你,你不值得被爱。懂吗?”
“如果你连我都留不住,你不如去死。”
“高功能反社会人格,共情能力偏弱,强迫症……建议长期治疗……”
他想起小时候扶起一个摔倒的小孩,却被他爸爸一脚对着肚子踢到沟里,“杀人犯,他是神经病!你记住他的脸,以后都不要靠近他!”那时候,他的胃就落下了毛病。
“忘恩负义啊,难怪叫吴凉,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最后的最后,记忆的深处,是一个男人模糊的脸:“姑父会好好疼你的……你说出去,只不过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罢了,谁会信你?”
……
已经过去了。杜枫只是在用PUA的招数控制他,他说的不是真的。
都过去了。他选了法律专业,一直坚持吃药,他不会变成一个杀人犯,他有乖乖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他在很努力很努力约束心里的恶魔。他不能活成那些人嘴里的样子,要活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周向晚说,你是他的无价之宝。
吴凉掐了自己一把,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四肢,对对称称地趴好,“可能是有点累……你别管我,没关系……你进来吧……”
周向晚虽然是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才毕业学渣,但好歹多年心理学也是学了点真东西,早就察觉到了吴凉是真的很怕,潜意识里的抗拒不是抗拒他的亲近,而是抗拒他自己的记忆。
周向晚就像哈哈一样,日常暴躁拆家,作天炸地,一身锋芒到处得罪人,对自己在乎的人却温柔心软得要命,他张了张嘴,一百零一次想问,又忍住了,他不想逼他,他可以等,反正他有一生陪他走。
他黏糊糊地趴在吴凉背上,周向晚下巴在吴凉肩膀上一磕一磕的,“我也困了,我们一起睡觉,你趴我身上睡。”周向晚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上个厕所再回来睡觉。等我!”
吴凉也马上道:“我去厨房喝杯水。”
周向晚强调道:“你喝牛奶。我觉得你还能再长长。”
吴凉点了点头。
周向晚直奔厕所,熟练地吞下一把药,揉了揉眼睛,想把幻觉揉走,心想:“一定要快点好,吴凉的男朋友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仙男!”
吴凉直奔厨房,从冰箱深处扒拉出一瓶包装是维生素,内里实则是喹硫平片的药,若无其事地混着牛奶咽下去,心道:“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定可以克服的。不能让晚豆公主伤心。”
就这样,两人吃完药,都觉得自己是彼此心中的完美男朋友,瓷在一起,吴凉靠在他梦寐以求的Q弹胸肌上,周向晚下巴磕在吴凉额头,他们亲密无间,却又藏着各自的秘密,听着彼此的心跳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1.Vitas:俄罗斯歌手,大帅逼,作品《星星》《歌剧2》等(他还翻唱过青藏高原!)
2.75章,晚妹拉的小提琴的曲名,原来写得是晚凉,我改成《少年》了,我觉得虽然一个心理年龄35,一个30了,但是他们在彼此面前还是纯粹得像个小少年啊……
第82章 撒手就没周向晚
吴凉醒得比周向晚要早, 主要是被周向晚压醒的, 热烘烘的压得严严实实,吴凉感觉自己像是在广州闷热的夏天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
吴凉艰难地从周向晚身下钻出来,眼疾手快地塞了个枕头在他怀里, 周向晚拧着眉头蹭了蹭,好像察觉出了枕头和吴凉的区别,但依然没醒。
吴凉蹑手蹑脚地出门,走进厕所洗脸刷牙。
晚豆公主的厕所,和吴凉家的卧室一样大, 声控灯极度灵敏, 在吴凉踏进厕所的刹那就亮了起来, 银亮的镜子是椭圆形的, 边缘的花纹复古又充满了童趣,两边开着一双天使的小翅膀,银镜两边的架子上则摆满了各种不知名的护肤品,下面则是盥洗台,以一整块紫色水晶雕刻而成, 水晶里面掺杂着点点金色,流光溢彩,华美至极。
精致男孩周向晚洗脸要用镶钻洗脸仪,而土味总裁顾北凉只需要一条长得和擦脚布一样的毛巾。
吴凉刷完牙,找了半天,没看到毛巾,只找到了一盒面巾纸, 他抽了一张出来,被纸面上点缀的金箔震惊了——豪门的厕所真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吴凉把纸盒拿下来,发现纸盒后面放在三个小药瓶,一瓶俄语,两瓶德语。吴凉眉目一凝,一般情况下他不会乱动别人东西,但其中一瓶药他也在吃。周向晚在他面前,非常活泼,要不是吴凉提前知道他精神出了问题,根本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他摸不准周向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先将厕所门锁上,再将药瓶拿下来,掏出手机翻译上面的俄语。
周向晚是被手机微信的提示声震醒的,嗡嗡个没完,他烦躁得睁开眼,头疼欲裂,第一反应就是找吴凉,他闭着眼吧唧吧唧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发现四十八米的床爽确实是爽,但有一点不好,就是容易找不到人。
周向晚滚了一圈,都没滚到吴凉身上,大为不满,翘着一颗炸毛的头,眯着眼睛坐起来,打开手机准备骂大早上就给自己发微信的人一顿,他打开微信,只看了一眼,浑身一激灵,仿佛跳入了贝加尔湖的冰洞里,顿时清醒了。
有一个人,给周向晚发了二十五条信息,头像是一个女孩子,她似乎刚从海里出来,大波浪卷沾了水,湿出恰到好处的性感,杏眼黑白分明,脸上沾了细碎的白沙,在阳光下像钻石一样,闪着细碎的光,她盘腿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笑得没心没肺,像一条来陆地玩的美人鱼。
那头像是周向清。是有一年,周向清硬是拉着周向晚去潜水,她在海边和他拍的,还和塑料姐妹一样只给自己美了颜。
二十五条信息,每一条都只有两个字。
“在吗?”
“在吗?”
“在吗?”
……
周向晚捏着手机极度愤怒,他只道是周鉴林的私生子,譬如周袍辉之流故意恶作剧来恶心他,当下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把这货揍上一顿。
可是周向晚几个小时前才决定要克服自己躁狂的毛病,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控制自己砸手机的欲望,也懒得个给垃圾回复,干脆把这狗东西拉黑。
周向晚刚完成拉黑的操作,对面又发来一条长达二十秒的语音。
周向晚喉结动了动,他确信自己已经把他拉黑了,为什么还能发消息过来?
鬼使神差的,周向晚点开了那条语音,他点开之后,手指悬在空中,甚至忘了把手收回来。语音前十七秒是漫长的沉默,周向晚虽然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在意,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没听见声音,渐渐放松下来——恶作剧而已。
“……我在你后面。”
那声音很轻,很柔,听在周向晚耳朵里却像惊雷一般,被吓得整个人从床垫上弹了起来。
周向清!是周向清的声音!!!
一股绒绒的寒意像毛毛虫似的顺着周向晚脊背往上爬,爬得他头皮阵阵发麻,他似乎感觉不到脖子的存在了,隐隐感觉到真的有一个人站在他身后。
周向晚本不信鬼神,一直相信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他现在动摇了。如果他可以重生,那么周向清为什么不能变作鬼魂?
如果他看见的不是幻觉,是真的鬼呢?
周向晚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一滴汗水顺着他睫毛眨进了灰蓝的眼睛里,他脖颈扭动,齿轮似的一点一点扭过头。
他极度紧张,回过头望向身后,身后空空如也,那个如影随形的黑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周向晚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虚惊一场,揉了揉眼睛,这是他才想起呼吸,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一回头,浑身一僵。
窗户下密密麻麻站着一堆黑影,与最开始那个脸不断变化的黑影不同的是,这些人都有自己的脸。
所有人。
前世今生,周向晚所有在乎或在乎过的人,他母亲,钱盟,周向清,萧锦河,李浓谧,周鉴林……周向晚自虐似的一个个仔细看过去,突然发现吴凉不在。
他一惊,茫然四顾,小声道:“吴凉?”
周向晚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外头漫天大雪,透过重重黑影,周向晚看见雪白的大地上躺着一个人。
周向晚看不清那是谁,但直觉那是吴凉。他躺在哪里的样子,像极了前世除夕夜被吸毒犯捅死在雪地里的吴凉。周向晚去给吴凉收的尸,一直忘不了他火化前化了殓妆的脸。周向晚那时虽然总骂吴凉一张晦气的棺材脸,但其实并不是真心的,艳色的腮红也遮不住他一脸的死气,周向晚一直一直记得。
周向晚被重重黑影所包围,恍恍惚惚,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所笼罩,他喊了吴凉一声,拉开窗户,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吴凉本来躲在厕所里偷偷摸摸翻译周向晚的药名,听见周向晚在喊他,连忙跑了出去,刺骨的风从窗户灌进来,吴凉有一瞬间是懵的,但见多了周向晚骚操作的吴凉现在已经能合理地自己说服自己了,心想:“难道!周向晚的起床方式与众不同,战斗民族的晨起活动竟然是跳雪!”
吴凉扑在窗户上,往下猛看,只见周向晚下半身整个都埋在雪里,两只手仿佛哈哈挠雪似的在厚雪里,一阵猛刨,身后雪沙纷飞,周向晚越刨越起劲,就像是在雪里游泳一样。
吴凉简直是不懂了,道:“周向晚!!!你冷不冷啊!?你上来!!!”
三楼往下,吴凉的声音被呜呜的风雪所吞没,周向晚没理他,依然埋头苦刨。
吴凉根本没想到就睡一觉的功夫,周向晚的病已经到了他无法自控的地步,抱了一件厚厚的大衣,就要下楼去把周向晚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