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给我闭嘴!”叶雨声酝酿已久的怒意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他几步上前扯住楚父的衣领将他拎起来,拳头毫无保留地挥出去。
楚辞赶紧拦住他:“小雨!”
叶雨声不听。
固然他和楚辞有一定的体力差距,但作为成年男子,叶雨声动起真格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拦住的。楚辞急忙解释:“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必为将死之人动怒。
叶雨声一怔,手一松,楚父干瘦的身体砸在病床上,他捂着胸口边吸气边咳,好几次喘不过气来。
楚辞解释:“肝癌晚期,院方通知我办理相关手续。”
叶雨声:“治么?”
楚辞微笑:“当然。”
死是多么美好多么容易。
杨招娣扔下一度求之不得的荣华富贵都要去死,柏崖抛弃曾为之不遗余力的名利都想着去死,连楚辞自己都考虑过一了百了。
活着才受罪。
幼时,叶家楼上的老爷爷罹患肝癌,治也治不好,死又死不掉,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叶雨声日日夜夜都能听到痛苦的呻.吟声从天花板上传来,连家里的小猫都吓得蜷缩进他怀里不敢乱跑。
办完手续,离开精神病院。
有人臆测,家暴施害者或许曾经是受害者。
他们厌恶暴力,恨不得将一切阴暗龌龊杀之而后快,却终将不可避免地成为自己最深恶痛绝的人。
披着干净而无辜的受害者皮囊,内里早已腐朽恶臭,一边嘶哑着喉咙哭喊“像你这样的人都该下地狱”,一边向着地狱狂奔而去,没有退路。
阴暗角落里只能催生出蘑菇。
荒谬至极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没有什么比这个看起来更无害,更无助,更绝望。
楚辞目光恍惚:“我这一生都在摆脱他,证明我和他不一样。”
叶雨声缓缓握紧了他的手。
—Alisa/艾莎莎—
Alisa的日子过得差强人意。
她的婆婆虽然每日在她耳边唠叨女德班精髓,但确实是真心对她。
譬如,一边念叨着“莎莎你以后一定要学着洗碗,哪有女人让男人洗衣服做饭的”,一边麻溜地去洗碗洗衣服,连水都不让Alisa沾。
正因为如此,Alisa也只敢轻微抱怨一番,而没有理由公然与之对立。
有婆婆承包家务带孩子,老公虽然收入远不如她却总变着花样哄她开心,儿子又乖又可爱,Alisa非但没有产后抑郁,还愈发滋润起来。
叶雨声和楚辞曾携带幼儿用品上门拜访过,Alisa母性泛滥,看他的目光充满慈爱。
小孩在摇篮里叫:“妈妈,妈妈……”
叶雨声乐了:“这么小就会说话呀,小天才。”
Alisa幸福地叹气:“不枉我叫了他那么多天妈妈。”
她向宝宝介绍叶雨声和楚辞:“宝贝,这是你小雨哥哥,这是楚叔叔……”
“……”叶雨声幽幽道:“那我是不是得喊您一声阿姨?”
—姚乾树&韩嫣—
两人吵起来了。
韩嫣小声地和姚乾树吵,姚乾树想大声又怕吓着她,也只能尽量降低音量。
叶雨声进门就听见萌妹音和悄悄话气音在吵架。
韩嫣:“你不要这么早安排,他到时候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学导.弹工程也跟你没关系,不要你管。”
姚乾树:“我是他爸怎么跟我没关系?这我必须管。”
“……冒昧问一句‘他’是谁?”叶雨声拧眉看着这两个人。
韩嫣脸一红。
姚乾树别扭地移开目光:“我们以后的孩子。”
这两人倒是连孩子读什么专业都计划上了。
.
姚乾树和韩嫣婚礼当天,叶雨声和楚辞穿着一模一样的西装出现在伴郎团。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紧张,”叶雨声扶正领带,望着花束和草坪,对楚辞道:“总觉得是我在和你结婚。”
楚辞提议:“想要一场婚礼吗?”
叶雨声摇头:“不了不了太刺激了。”
婚礼结束,楚辞的礼物姗姗来迟:一份遗嘱。
楚辞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对未来孩子的专业选择有什么争论,不过我想,我可以给他提供一个额外的选择。”
“楚辞,你这是……”姚乾树颇为震惊地接过律师递给他的文件。
楚辞随和地笑了笑:“小雨没有养孩子的意愿。”
这辈子就他们两个人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柚的投雷!!=3=
柏崖和子期单独开~会直接从高.潮开始写,写到结局,这一对是古早狗血风,慎入哦~
第82章 番外·子期与柏崖(上)
Ⅰ
经纪人皱眉,不赞同地看着柏崖:“我刚才问过团队,你和他们商量好的选曲是《Sunset Boulevard》?”
《Sunset Boulevard》(日落大道)是同名音乐剧中的名曲,是为了金钱名利而出卖自己的男主角落魄作家Joe,在沉沦和清醒之间的最后挣扎。
无论是这首歌的意境还是男主角Joe所象征的形象,都与柏崖的设定千差万别。且音乐剧中曲子比普通流行曲目难度较高,柏崖实力如何,他的经纪团队再清楚不过。
对于这个决定,经纪人充满疑虑。
柏崖淡淡点头:“要想转型,就要拿出点诚意来对不对?”
Ⅱ
宴厅对角线连接着两个人,柏崖,子期。
曾经亲密到在一张床上拍戏的双男主,如今有意识地与对方保持距离。
Alisa孕期不宜随意饮食,叶雨声和她跑到后厨找师傅开小灶。
楚辞独自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柏崖不愿与人交流,遂坐在楚辞旁边。
一秒,两秒,三秒……对角线上的某个人终于坐不住了。
子期走过来,刻意忽略了楚辞的存在,目光始终落在柏崖淡漠的脸上:“方便找个地方聊聊?”
冷淡的回答:“不方便。”
子期眉头一跳,压低声音:“为什么躲着我?”
“冤家才路窄,为什么一定要碰见你?”
子期的声音一沉再沉:“那你能不能不要坐在我朋友的男朋友旁边?”
“与你无关。”
“柏崖。”子期忍无可忍,抓住柏崖纤细的手腕将他拉起来,“跟我走。”
怕引人注意,柏崖小幅度挣扎着:“离我远一点。”
一直作壁上观的楚辞起身,稍带警醒意味地开口:“秦先生,公众人物最好注意公众形象。”
这种从小接触到大的、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让子期非常难受,他松手,对楚辞冷漠道:“与你无关。”
“……”楚辞觉得这两人搞在一起不是没有原因。身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竟然在某些方面诡异地雷同。
或许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似的。
身后有人端着酒杯叫了一声“秦少爷”,子期回头,目光一沉。
走前他留下一句:“十分钟之后休息室等我。”
柏崖半眯着眼睛,不知道是愠怒还是嘲讽:“凭什么以为他说什么我就会去做?”
楚辞友好提示:“你可以不去。”
潜台词:有本事你别去。
柏崖沉默半晌:“他就是大少爷心性,遇见什么好玩的新奇的都想去碰一碰,自负且自私。”
丝毫不知道这样会给对方带来多大麻烦。
楚辞:“让他死心。”
III
子期一进门就望见柏崖坐在窗台上,双脚随意悬在空中,像浮萍的根。他身后是大片光污染严重的天幕,茫茫夜色和灯红酒绿交相辉映。
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遥不可及,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人心惊,他朝柏崖伸出手:“你下来。”
柏崖低头看着那只恳切真挚的手。
好像世界上除那只手以外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假相,包括他自己,也是假的不存在的。
柏崖的语气缓和下来:“秦先生,你应该明白,我们从来都不是同一种人。”
“秦先生”这个称呼让子期不适应:“别说的跟跨物种交.配一样。”
柏崖微笑:“婊.子从良找老实人接盘是要遭天谴的。”
笑容一点点冷却消失:“放过我。”
子期的性格说好听点是率性说难听点是脾气差:“不就是多了点性.经历吗,我他妈又不是去别人床上跟你谈恋爱。”
柏崖摇头:“少自欺欺人,我能为了什么东西出卖自己,以后也会为了什么东西出卖你,别在我身上押宝。”
子期:“别扯过去也别扯以后。”
柏崖:“那我们就只有现在。”
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
子期几乎是带着哀求地说:“给我个机会,好吗?”
柏崖的目光不敢停留在那双情感浓得化不开的眼睛里,他稍微侧头:“我的机会早没了。”
子期压抑不住内心的烦躁,柏崖的态度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艰难和复杂,好像无论他做什么,这个人都可以视而不见或是冷漠地拒绝他。
他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张黑卡:“那行,你觉得你会再去卖,我批发,这样可以了吗?”
柏崖神色一怔。
子期夹着黑卡的手指在空中停留了两秒。
他收回手,手指用力,珍贵的黑卡在他的手中弯曲折断,他烦躁地将折损的卡扔进垃圾桶,神情里带着难以言喻的难过和歉疚:“对不起……我不该用这种方式再羞.辱你……对不起……”
他的眼眶红了。
柏崖咬着下唇久久没有说话,漂亮的眼睛里交织着挣扎和犹豫,最终干涩地开口:“……有时候我真想死在你面前。”
一了百了。
“你想干什么?”
柏崖的手慢慢扶在窗框上,子期以为他要下来,再次伸出手,以一种救赎的姿态靠近了他。
柏崖松手,身体向后仰去。
“柏崖!”
肉.体砸在硬物上的闷响一声接着一声传来。
Ⅳ
柏崖说:做错事情的人没有将来。
“接到消息那一瞬间我以为你决定好结束一切了,”楚辞将鲜花摆放在病床头,“直到我站在休息室的窗口,才明白你不是真的想死。你这是何必。”
宴会厅在三楼,楼墙上的空调外机和道路上的绿化树救了柏崖的命。空调外机轻微撞碎了他的肋骨,树枝刮伤了他的脸,都不是大问题,养养就能好。
柏崖虚弱地笑了笑:“吓吓他。”
让他知难而退。
警告他,如果他再坚持不懈,自己就坚持不住了。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想死,”楚辞的声音很轻,却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虽然……但是,我希望你活下去。”
“……是么。”柏崖不置可否。
楚辞:“我让人把他拦在外面了。”
柏崖垂下眼眸:“别让他进来,别。”
Ⅵ
一只金属爪勾住窗台,一只手推开窗户,一个人翻窗而入。
子期感谢历史以来打戏对他的磨练。
他把登山爪扔进垃圾桶。
病床上的柏崖仍旧处于震惊中说不出话:“你……”
子期在窗边冷冷看他:“好玩吗?”
柏崖没有回答,默默伸手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子期按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叫人过来。
柏崖挣扎不掉,他吸了口气:“痛。”
子期语气不善:“知道痛还跳楼?”
柏崖认真地看着他:“痛。”
子期松手。
子期:“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谈个地下恋爱能招谁惹谁?
柏崖既没有放不下的前任,和金主楚辞之间既没有感情关系也没有肉.体关系,他有什么好顾忌的?
柏崖:“我说过,我想死在你面前,想过很多次,真的。”
“我这辈子就喜欢你这么一个人,那你死之前倒是便宜便宜我呗。”子期雅痞地笑,像个任性不知愁的二世祖。
笑着笑着他就红了眼睛。
子期用手捂住半张脸,泪水顺着脸颊流入指间,湿湿凉凉的一片。
他俯身,将脸埋在柏崖的胸口,咬紧牙关无声地哭。
“柏崖……给我个机会……求你。”
柏崖安静地任这个人趴在他身上哭了许久,泪水染湿了他的胸膛,潮热的湿意渐凉。
他开口说:“好。”
子期难以置信地抬头。
柏崖的眼神里带着点悲凉:“好。”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现在就哭得这么厉害,等以后见了棺材,该如何是好?
Ⅶ
真正放下一切和子期相处,柏崖才发觉这个粉丝心目中的冷酷大帅哥,其实温柔细致耐心体贴,兼具超级八卦且婆婆妈妈。
电梯里,子期一手牵着他,一手忽然飞快地摸出手机对着面前的空气一阵拍:“可算让我逮到了。”
“嗯?”
柏崖眯着眼睛凑上前去看。
艹,蚊子。
子期兴致高昂:“我说了蚊子就是坐电梯上楼的吧,叶雨声还死活不信非要说蚊子不会坐电梯。”
柏崖:“……”
子期玩手机从来不避讳他,柏崖扫了一眼聊天页面。
子期:[图片]
子期:睁大你的狗眼。
叶雨声:!!!
叶雨声:!!!!不可能
叶雨声:这蚊子绝对是你抓进去的!!!蚊子不会坐电梯!!!哪只蚊子闲得没事干去坐电梯!!!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