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挡住他的人在他四周散开不敢贸然动手。
不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红蓝色的灯光正慢慢靠近。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姜简冷着脸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走了,快速的把关衡放在车里,发动引擎长扬而去。
警车很快就停在了他们面前,一个胡子拉碴的寸头男走了下来看着这一群人道:“不好意思打扰各位,有人举报这里有人涉嫌谋杀。”
关维深呼吸一口气,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拐杖,走上前去对那个寸头男放缓了声音道:“警官,这都是误会。”
寸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你放心,是不是误会我们查过自会清楚的。”
*
关衡意识混沌,一会觉得冰冷如坠刺骨的深海一会觉得炎热如搁浅的干瘪小鱼,五脏六腑都在沸腾燃烧,无数锤子重击他的头部,嘴里却是有一股呕人的甜腻,那是口含蜜枣的幻觉。
姜简开着车往医院疾驰,他侧过头就看到关衡那苍白的嘴唇逐渐变成青紫色,全身湿透的衣服像是刚从海里被捞出来,紧闭着眼睛呓语不断。
把车内空调又往上调了几度,一边焦躁的盯着前面滞留的车流一边唤他的名字,试图让他清醒一点,但是关衡对外界全无反应,姜简拿着厚厚的毛毯把他包裹起来,生怕他冻怀了身子。
到了医院后姜简满身寒意的抱着关衡横冲直撞的快步走了进去,一旁的医生护士也被他这剧烈的动作给吓到,赶紧叫了人来检查。
关衡被僵硬的放在雪白色床单上,医生快速的给他做了检查,然后皱着眉头对姜简说:“他身体很正常。”
姜简不相信,明明在车上的时候关衡表现的那么痛苦,医生看他固执的样子也没办法,又叫了经验更加丰富的老医生来看,给他用各种复杂的仪器做了检查,结果都是显示,关衡的身体一切正常。
医生只能安慰他说可能病人现在只是受了惊吓昏过去了,一段时间后他会自己清醒过来。
姜简平复了几下呼吸,跟着护士去办理住院手续,又给他单独弄了一件单人病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有赶紧上去给他把湿漉漉的衣服都换了下来,拿着医院的病服给他穿上。
姜简把关衡的被子盖好之后就抱着他那堆湿衣服坐在一边静静的盯着他看,没有时间观念的看着他平稳的呼吸,规律起伏的身体。
他在后悔。
后悔为什么当时要逃开,留下他一个人,关衡发给他的每一条短信他都有看,每次打电话时他都要克制自己想要接听的手,每天窝在沙发里的时候总觉得怀抱是空缺的,会想念他害羞的笑容和那双有些低垂的眼睛。
病房里的时钟哒哒哒的走着,姜简像一个沉默的雕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忘记了自己浑身上下也是湿淋淋的。
电话铃打破了这份安静,姜简的眼球动了动,怕吵到关衡就拿着手机走到了病房外。
“关志林不见了。”
姜简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回答。
那边停顿了一下道:“这个事情,那些人都帮着瞒下来了,现在人也都散了。”
姜简斜靠在病房门口,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张白色的病床,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得私下处理,且不论当时在场的人是什么身份,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知道了,谢谢。”姜简刚挂了电话赵云微就打电话进来了:
“他怎么样?”
“医生说他身体没问题,只是现在正在昏迷中。”
赵云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不知道梅姨哭的有多伤心,她说…她说她在关志林推小嘉的时候给他喝了一杯酒,那杯酒不太对劲,但是之后她再去找那个酒就再也没看见了。”
姜简含了一片提神醒脑的薄荷糖,手指微微敲击着墙壁,那是他思考的时候会做的动作。
“你好好看着那孩子,我估计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医院地址和我说说,我和你爸明天来看看。”
姜简把地址发给赵云微,重新坐回了病床边的椅子上,拉住关衡在被子下微微蜷缩的手,慢慢按压着他的手心。
第二天赵云微和姜父都来了医院,赵云微费了好长一段口舌功夫才把姜简劝回去洗了个澡,还没有半天时间就看到姜简换了一身衣服回到了病房,熟练的给关衡擦身换衣。
赵云微有些惊讶 ,她从没看过有谁能让姜简如此细致的照顾,走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回头看到姜简注视着病床上的人的眼神就释然的挽着自己丈夫的手臂走了。
关衡很痛苦,身体脑袋都像是已经陈旧生锈的机器被强制启动时濒临毁坏的感觉,被人封住了七窍的鬼气,脉络堵塞,他能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在慢慢向上脱离这具身体。
脑袋里粘稠胶着,又像身处混沌,他看着自己飘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低头一看就发现半靠在自己病床上的男人。
他控制自己飘到姜简身前,凑近一看就发现他眼下浓浓的青影,平日里最是得体的人现在下巴上也冒着青色的胡茬。
他想摸摸这样从来没见到过的,为了照顾他而成这副模样的姜简,但是做不到。
于是他愤怒了,一遍又一遍的用手拂过他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什么也摸不到,只能从中间横穿过去。
关衡停了下来,他眼里没有光芒只有化不开的浓墨,最后低下头轻轻用嘴巴往姜简嘴唇上贴了贴留恋道:“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写出来就像本来就用纸片做的山脉突然雪崩…
☆、第 35 章
关衡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猛的冲入了关嘉的身体里,安静的病房内好像有两股力量在相互对峙打压,关衡几乎是强用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法子进行对抗,时间仿佛过得极其缓慢,关嘉的身体躯壳也有些承受不住的开始抖动。
不多时关嘉的身体突然停止抖动放松了下来。
关宅某一处角房内,一个身着道士服佝偻着脊背的男人突然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他随便抹了一把,阴沉着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扶着墙站起来,快步钻到一个通道里趴到了另外一间底下室内,他绕着那个地下室走了几圈不敢置信的看到自己画的符咒居然少了一个小角。
他捂着自己的剧烈搏动的心脏,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关衡一直没有清醒的痕迹,医院里也一直查不来是什么原因,姜母看自己儿子都差没住在医院了也只能旁敲侧击的说可以给他请几个医护人员帮忙照顾。
姜简听到后沉默了一下,第二天就把关衡的手续都办好直接把人带回了市中心的家,又让顾旻时不时来照看一下,关梅几次想要探望都被姜简不动声色的拿理由挡了回去,只能悻悻而归。
姜简把公司的工作能带回家处理的就都在家处理,开会也尽量以视频会议为主,所幸公司早就已经成型走向成熟,并不需要他时时刻刻的待在那里。
他更多的时间用来陪着昏睡的关衡。
直到两个星期后的一个早晨,阳光穿透一格一格的拉窗来到这间房里,轻盈的迈着他的舞步驱散阴冷的温度。
姜简是被一阵细微的触碰给弄醒的,他睁开酸胀的眼睛就看到关嘉正和他面对面趴着,那双眸子是干干净净的茶褐色,见他醒来也只是略微瞪大了些,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对望着,时间空间都像静止了一样。
姜简舍不得眨眼,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上关衡苍白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像是怕破碎他,又好像是以为自己在梦里,他摸上瘾了一般不肯停下来: “终于醒来了,我还以为嘉嘉要当我的睡美人。”
关衡任由他摸着,不说话也不动,任由他在自己脸上动作。
好像终于摸够了,姜简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关衡伸手压住了他,然后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掌里,轻轻的左右蹭动,闭着眼睛一副极度依赖他的样子。
姜简的心瞬间化成一道道柔波慢慢向四周漾开,捧着他软乎乎的小脸,上半身向前倾和他额头对着额头,目光专注的看着他直到把关衡瞧得脸都红了才放开了他。
“我去叫顾旻,你躺着休息一会。”姜简把关衡轻柔却强势的重新按回在了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又倒了杯温热的水看他喝完才离开了卧室。
关衡抓紧了被子的边,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姜简的卧室,看上去十分简单又舒适,白色的墙壁,灰色的床,桌子上什么东西都是规规矩矩的放着。
姜简打了电话给顾旻后去洗漱间洗了把脸稍微打理了一下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有什么地方感觉不舒服吗?”
关衡摇摇头没有说话,姜简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他没有着急问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捻捻他没有什么力气的手心。
顾旻很快就带了一套仪器赶了过来,对关衡进行了仔细的检查,检查的时候把姜简赶到厨房去煮粥,对于一个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来说胃是很脆弱的,只能吃一些清淡的流食。
“我从来没见到姜简那么慌张过。”顾旻检查完后帮他把枕头竖起来让他靠着舒服一点。
关衡只是神色淡淡,没有接他的话。
顾旻挑挑眉,他以为这个人看上去应该挺好说话聊天,没想到实际上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看着眼前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突然歪头道:“你的气息很奇怪,明明你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生气已经去掉了一大半,但是你现在居然又恢复过来了。”
关衡这才抬了抬眼看向他,这时顾旻才发现他的眼神十分冰冷空洞,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精致玩偶。
顾旻感到一阵窒息,有些心慌的朝关衡道: “你…”
很快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他眼里的关衡那具瘦弱的身体周围正围绕着浓浓不断四处乱飞的黑气。
顾旻惊讶的张了张嘴,不自觉向后移了一步。
但是马上,这紊乱的气息就猛的收了回去,顾旻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他急忙向后退去,直到紧靠在墙上。
姜简推门而入时就看见顾旻像一个大壁虎一样贴在墙上。
姜简莫名其妙看着他:“你在干什么?”转头又看见关衡靠坐在床上,上半身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赶紧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毛绒绒的毯子走过去给他围上,关衡乖乖坐着不动。
顾旻看着前一秒还是个散发黑气的冰块脸下一秒就变得如此乖巧,惊悚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哈哈两声尬笑然后快速对姜简说道:“他身体挺好,就是可能会没什么力气,吃的东西注意一点,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说完就火急火燎的抱着医疗箱快步走了出去。
姜简也没有管他,只是细细的给关衡按摩疲软的手臂:“他是不是又说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关衡没有吱声。
姜简笑道:“因为他从小就说自己能看见鬼。”说完就感觉手下按摩的肌肉僵硬了一瞬,只当他是害怕,声音又放柔了几个调:“顾旻小时候总说自己能看见鬼,我们几个从小玩在一起的人也没太当回事,后来他就渐渐不说了,结果有一次发什么了一些事情倒是觉得世界上可能真的有很多我们也许不能相信却又存在的事情。”
关衡感觉着手臂上被姜简按压时酸酸麻麻热热乎乎的触感,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又重新活了过来,而且肚子还饿得发出了咕咕唧唧的声音。
姜简听到后立刻去厨房端了飘着米香的粥来,他端着碗拿着勺子搅拌片刻,热气腾腾往上冒,虚虚的遮住了他温和的眉眼,舀了一勺粥用勺底剐蹭了一下碗口送到关衡的嘴边。
关衡却撇过头去,一双眼睛耷拉着看着别处。
姜简以为他是不想吃东西:“嘉嘉,喝点东西。”
关衡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抬手把姜简的拿着勺子的手臂推开,然后费力的让自己朝远离姜简的地方移动,但是没动几下就直接脸朝下趴倒在了床上。
姜简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想把他拉起来,但是拉他的手直接被关衡挥开。
姜简的手悬在半空中,明明之前还乖乖的,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他眼神凝聚在关衡身上,然后就看见他的身体在轻微抖动,还隐隐发出啜泣声。
关衡强撑着让自己坐起来,一张白嫩的脸上布满泪痕,看向姜简的眼神里是无限的委屈:“你这些天…不理我,也不来找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你还不叫我玉宝!”
他讲得断断续续,时不时还带有哽咽,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看得姜简手足无措。
姜简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情况,这比可以理性处理的公司业务要难太多,突然想到书上写的要给伴侣足够的安全感,当即就上床把关衡搂在怀里,一会帮他拿纸抹眼泪一会又轻声细语的赔罪,嘴里不断唤着玉宝玉宝仿佛要把这些天的都一次性补全给他。
姜简拥着他,想了一会对他温声解释道:“对不起,之前之所以疏远你…是因为我的内心一样不平静,我一个人惯了…有些无措,因为要接受一个人走到自己心里,要接受自己的情绪被他人所影响控制,每天想要亲近你又怕会吓到你,我那段时间是退缩了,你很好,很勇敢,我应该要和你一样勇敢。”
关衡紧紧缩在他温暖的怀里,突然崩溃,动荡不安的情绪才得到片刻缓解,他呜呜的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手臂紧紧缠着他的腰,感受着姜简在他背后温柔的轻拍,听着他低沉着嗓音给自己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