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疏松开手,眼神淡漠地从他脸上收回视线,声线平稳地说:“水、果糖、蛋白质和多肽以及其他糖类、酶类、无机盐和小分子。”
沈隽意虽然没上过几节专业课,但到底也算个皮毛医学生,听懂了一成,又吸着冷气继续问:“那到底是甜的,还是咸的?”
“腥臭的。”
“啧,就没办法给它变成甜的吗,哎教授你们研究基因什么玩意的时候,顺道儿也研究一下这个呗。”
沈隽意喝酒不上头,连喝了好几杯啤酒还是面不改色,只是有微微的酒气扑过来,带笑,让人看不懂他是真开黄腔还是假开。
他问人的时候像是一本正经,又像是吊儿郎当。
傅清疏拧眉,微微沉着声音,像是生气又像是责备:“你专业课不学,初高中生无可也逃课?大学是走后门进来的?”
沈隽意冷哼了声,“我从不走后门,你以后就知道了。”他说着,忽然停了下,欺近了靠近他耳边,低声问:“您背后那个纹身,在哪儿纹的,我也想去,介绍我一下?”
傅清疏原本就被他的呼吸影响,这句话一问手顿时一颤,杯子里的水洒出来,泼到手背上,但所幸只是温水病没有烫伤,只是沾湿了袖子。
他收回手,拿过手边的白毛巾将茶渍抹去。
“路边随便找的。”傅清疏说:“这东西抹不掉,除了一样会留疤痕,不建议你去。”
“除了干嘛,挺性感的。”沈隽意歪着头,也不知是认真还是不认真,眯眼笑说:“我喜欢,就是上回没看清有点遗憾,我还有机会再看看吗?”
这话指向性太强。
傅清疏心尖瞬间一麻,不自然的缩了下手指,冷声说:“你有点分寸!”
“几分几寸?”
傅清疏脸色微沉,许奕有意无意地盯着这边,实在是担心的不行,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了,忙不迭端着半杯啤酒走过来“解围”。
“教授,虽然学生最好还是别喝酒,但是能进您的实验室我是真的很开心,这杯酒敬您。”许奕说实话有点忐忑,他从来没见过傅清疏喝酒,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
傅清疏站起身,说:“我不会喝酒,以茶代酒,可以吗?”
话音一落,许奕还没开口就听沈隽意在边儿上笑了声,“您也是个做实验的科学家,茶和酒的成分那能一样吗?以茶代酒,这不符合科学依据。”
许奕乍一听,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傅清疏别过头,看了他一眼,拿过他面前的杯子,在许奕的目瞪口呆里一仰而尽,随着喉结的微微吞咽,那杯酒全进了肚子,一滴不剩。
“生日快乐。”
许奕张了张嘴,从傅清疏的脸上移开视线,瞪了沈隽意一眼:你给我闭嘴!
沈隽意无辜地敲了敲桌沿,眼角微弯的笑起来,“教授,您抢我酒干什么,想喝自己拿不就得了,我喝过你也不嫌我脏?”
傅清疏放下杯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么,你有病吗?”
沈隽意听懂他话里的讥讽,腾地一下站起来:“老子健康的很好吧,你才有病。”
傅清疏转过身,跟许奕说:“我去个卫生间。”
沈隽意看着他的背影,一口喝尽了杯子里的酒,靠向了椅背,视线落在傅清疏的椅子上。
赵路说,喜欢一个人会不自觉地想让他在自己的折腾下哭着求饶,还有那句“要么看自己射他身上,还是看他射自己身上”。
他自从母亲死了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了,他不想用情欲去定义喜欢,情欲不一定就是因为喜欢,他见过因为药物影响,被发情驱使的母亲,但母亲不爱沈开云。
他从前没爱过人也没打算去爱谁,他的命早就不要了,能活到现在,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让沈遥伤心罢了。
沈隽意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影响,傅清疏明明是个Beta,他没有信息素,不会对他造成本能的勾动。
可赵路说到这个的时候,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是傅清疏,想把他按实验室里按讲台随便按哪儿,让他哭着求饶。
他确定自己不爱许奕,但对于傅清疏,他不能确定。
他要验证,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傅清疏,是情欲,还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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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疏今天出门前打了一管抑制剂,但临近发情期,效用甚微,刚才沈隽意靠他很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息素的影响,他有些晕。
耳朵里嗡嗡的,吵的人心烦。
他才一出门就觉得手脚有些发软,本能地按住墙壁撑了下。
“傅先生?”
傅清疏抬起头,看见一脸惊喜的莫久小跑着过来,模糊地看着他脸上有着明显的欣喜和意外,“你也在这儿吃饭吗?好巧。”
“莫医生。”傅清疏收回手,艰难地站直了身子,强自冷静。
“您还记得我。”莫久笑着说完忽然一怔,发现傅清疏脸上稍稍不自然地红晕和发沉的呼吸,拧眉问:“你不舒服吗?”
傅清疏皱着眉,保持了一点距离,淡淡说:“不碍事,我还有事,改天再跟……”
莫久有些不放心,看着他的脸,又看看自己的腕,打断他说:“你这样也不能开车吧,太危险了,这样,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敲黑板:大家学一个新词啊,明撕暗秀。
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红楼梦》探宝钗黛玉半含酸。
第二十二章 心烦意乱
莫久是和单位的人聚餐,其他科室的医生都还在,不能这么走,况且他的车钥匙也在包间里,要回去取。
他走了两步,不放心地又走回来,“傅先生,您等我两分钟,我立刻就回来。”
傅清疏有些晕,现在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不算陌生了,这段时间经常有这样的感觉,燥热,黏糊,有东西控制不住的流出来,让他越发烦躁。
莫久已经走了,傅清疏脚步虚浮头昏脑涨,仅剩一点意识让他也明白,自己这么出去,绝对回不了家。
他的车还没修好,今天是打车过来的,这么出去太危险了。
傅清疏往后退了一步,不大自然地躲避了下莫久的触碰,微微拧眉强自撑着,声音微哑地说:“莫医生,不用麻烦了。”
莫久暗恋他一段时间了,整天缠着祝川问东问西的,但祝川这段时间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东西,很少回他的消息,搞得他以为自己没希望了,结果这一下子又忽然遇见他了。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莫久难掩激动地搭上他的手腕,低声稍稍歉疚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如果你担心的话,那我只给你送到楼下,行吗?”
乔雁说的不错,莫久长得算是很不错,人又知书识礼,哪怕握住他的手也只是搭在手腕上,虚虚地,很有礼貌。
他的声音很轻,就算微急也没让人觉得迫切或者是不适的感觉,只觉得是纯粹的担心。
傅清疏身体发软,直觉地觉得自己那管抑制剂已经没什么用了,又或者是酒精的催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酒了。
虽然抑制剂效用几乎为零,他也濒临失控,但过人的自制力和聊胜于无的药效还不至于让他昏沉到失去思考和行动能力。
“不需要,谢谢莫医生的好意。”
莫久总觉得空气中有种似有若无的清甜气味,不知道是餐厅里点了香还是什么,很好闻,还有点勾动他的信息素,让他心火微燥,想去拥抱亲吻傅清疏。
莫久压制住心底的蠢蠢欲动,咽了下唾沫,温声问:“那我的身份证给你,我也保证不跟你有任何肢体接触,只要我对你有任何不轨,你随时可以行使法律手段,可以吗?”
他的声音带着柔和的力量,像是能将人拢在里面,让人不自觉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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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隽意出来的时候,两手插在兜里,看了下卫生间的方向,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傅清疏背对着他,面前是那天见过的医生。
他看不见傅清疏的脸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看见他的手被莫久握在手里,两人靠的很近,在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几乎是抱进了怀里。
莫久脸上的笑很温柔。
沈隽意下意识攥紧了拳,蓝黑色的眼睛瞬间一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莫久说:“傅教授,祝川是不是告诉过你我喜欢你的事情,我不是逼你回应我的意思,对不起啊上次是我冲动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做个朋友也好,你别拒绝我,行吗?”
他这话说得卑微,傅清疏也稍稍怔住了,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但他现在手指都在颤,意识烫的要烧起来,几乎有些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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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疏没有拒绝。
沈隽意站的地方不是很远,能清晰地听见莫久的话,稍稍压抑住内心的酸怒,沉着脸走上前去,扬声:“啧,教授您不是出来上卫生间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这不是那什么医生么,真巧。”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莫久较劲,身上的信息素不仅没有刻意去压抑,反而更加旺盛了,像是故意催动,才一靠近就激的傅清疏脚腕一软,死死地按紧了墙壁。
“沈隽意,你出来干什么?”傅清疏顾不上去多想他那个夹枪带棒的话,拧眉直接切入主题。
沈隽意一听,更有气。
他这是怪自己出来坏了他的好事吗?嗓子眼儿里压着口怒气,看向莫久的眼神更加凶,像是只本能护食的小狼狗。
他在对自己露出獠牙。
莫久眼神不自觉多打量了两眼沈隽意,上次在医院偶遇他们,光顾着激动去了,并没怎么看他。
这人很年轻,黑蓝色的眼睛从一过来就紧紧盯着傅清疏,活像是看出轨的妻子一样,带着隐隐的怒意和醋意。
莫久心里顿觉不妙,微微皱眉问:“你找傅教授有事?他现在不是很舒服,你有问题的话明天再找……”
沈隽意斜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莫久脸上挂不住,稍稍难堪了点,喉结不自觉的吞咽了下,扬高了点声音说:“你!你这个学生怎么这么说话,我也是好意……”
“我乐意。”沈隽意虽然是回答莫久,但眼神一直在傅清疏身上,仔仔细细地恨不得每一寸毛孔都检查过去。
他刚才看见莫久摸他手了,还看见他离的很近,脸也这么红,额角还有汗,嘴唇也很红,亮晶晶的像是刚被吻过。
他们俩刚才靠的那么近,难道在接吻?
他都没有亲过。
沈隽意心里淌过一阵酸河,汹涌的兜头将他浇了个透,眉头越拧越紧,气都喘不上来了,想揍人。
傅清疏声音嘶哑地说:“沈隽意,你还有事?”
“干嘛?你赶我走啊,我在这儿站着碍你什么事了,只准你们在这儿亲亲我我,就不允许我在这儿看风景了?”
沈隽意心里酸的不是味儿,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下一下的蛰着他的心脏难受,还烦躁。
他焦灼的恨不得一把将心脏扯出来扔了。
他很激动,虽然在拼命压抑,可信息素的浓度是骗不了人的。
再在这里多呆一会,傅清疏怀疑自己真的会当场逼近发情期,于是拧着眉说:“那你站着吧,地方留给你。”
说完,他抬脚要走,但突然间身子晃了晃,又一下子按住了墙,莫久离得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却在他的微晃之下,成了个投怀送抱。
沈隽意皱眉:“你不舒服,我送你回去。”说着一把握住他的手,莫久同时也握住了他的手,傅清疏几乎站不住,艰难地忍着发情期维持一个修罗场该有的颜面。
傅清疏垂着眼,睫毛轻轻颤了两下,压抑着呼吸,“你们松手。”
谁都没松,沈隽意反而攥得更紧了,像是个滚烫的钢条箍着他的手腕,让人几乎忍不住软在那只手里,任他揉弄。
傅清疏空不出手捏额头,只皱了皱眉,已经不太清明的眼神看向沈隽意说:“沈隽意,松手。”
莫久一愣,其实他已经准备撒手了,但为什么他突然间选择了自己,一时没说出话。
沈隽意眼睛微红,蓝黑色的眼睛透着一股戾色,却又一闪而过地掩饰住了,沉着声音问:“你让我松手?”
“是。”
傅清疏挣开他的手腕,艰难地压平了声音却按不住心里的燥热灼烧,送出来的呼吸也滚烫。
“你要跟这个医生走?”沈隽意微微咬了下牙,声音发哑。
沈隽意被他的这个冷漠的表情折磨的脑子疼,心里一阵阵的冒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和烦躁,他今晚来许奕的生日宴就是想看看傅清疏会不会来。
他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傅清疏来了,依然对自己没有半分好脸色,和旁人说话轻声细语。
他起初是觉得,他对每个人都冷漠,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也还在忍受阶段,更何况他昨天还给自己包手。
傅清疏强自冷静,语气发沉地说:“沈隽意,你严格来说都不算我的学生,我只是代冯老师上几节课,并不打算同你有交集,明白吗?”
沈隽意听他这么明白的跟自己划清界限,心里更气了,眼神沉沉地攥紧了手指在身侧,抑制不住的发抖,冷声说:“你就这么烦我,是吧。”
傅清疏迎上他的脸,说:“是。”
沈隽意点点头,冷笑了声转过身,“行。”
说完,他绕过傅清疏大步的走了出去,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