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论文是五年前发布的,有些细节连他也记得不大清楚了,也不可能指着当时的数据去做反驳,只能调出来重新推演。
他放着屏幕上的新闻,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数据,然后又转过身,扯了张纸,笔尖在纸上刷刷掠过。
很认真,很迷人。
沈隽意静静地看他,没出声。
傅清疏原本长得就好看,眉头微微蹙起的时候不仅没让人觉得反感,反而有种更想亲近的感觉,微微抿起的唇,还有无意识的将手指抵在唇上的小动作。
每一个,都迷人的让沈隽意想用吻挨个膜拜。
良久。
傅清疏终于感觉到一丝异样,粉笔搁在黑板上,侧身问他,“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不是来找刀吗?”
沈隽意靠在他的桌上,扬了下手里的刀又扔在桌上,眼角含笑地说:“我在想,以前我没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你会打架,还有纹身,我听祝川说你还会抽烟喝酒打架斗殴,应该是耀眼的过去。”
傅清疏手指微顿,粉笔在黑板上划了一道无意义的弯曲线条。
“我没有经历过你那种凌然恣意的过去,后来你开始变得内敛,我也没有经历过,你的恣意轻狂和沉稳内敛,我都缺席了。”沈隽意走到他背后,伸手轻轻揽住,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我也是普通人,没有你想的那么优秀。”
沈隽意的声音被压得很低,沉的让人觉得他眼里盛着一整个大海般的深情和包容,“我想陪你一起经历那些痛苦的、开心的回忆,无论哪一个我都想握着你的手,在你身边。”
“沈隽意。”
“嗯?”
“过去不可追,也没必要追忆。”傅清疏靠在他怀里,让自己放松下来,连同声音也很轻地说:“我的未来,交在你手里,我也同样,握紧着你的未来。”
傅清疏抬起手,说:“握住。”
沈隽意从他颈边抬起头,握住他的手,没有使力,虚虚地跟着他的手,在他的带领下,写了四个字
——清心隽永。
沈隽意一下子明白,他是对霍城那个清远意木牌的回应,指尖一紧,将傅清疏的手背掐的泛白,呼吸骤然沉了。
喉咙硬生生的哽住了说不出话来,仿佛被人一瞬间塞了把烧红的铁砂进去。
傅清疏也没动,任由呼吸落在颈侧,微微垂下头,轻吸了口气,然后抽出手,拿起黑板擦抹去了四个字。
“我也一样没有参与你的过去,但并不遗憾。”傅清疏转过身来,轻轻将他回抱住,在他领口露出的锁骨上轻轻吻了下。
“时光将你打磨的很好,体贴,忠贞,还很会照顾人。”傅清疏说:“你看,我已经拥有了最好的你。”
沈隽意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我还是心疼你,如果我早点出现,早点认识你,你就不用独自面对十三年的压抑,也不用去选择禁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赌一个新生。”
“不是。”傅清疏止住他的话,因为没有他高,便伸手勾着他的后颈往下压,仰头迎上去,一触即松,又说:“你只是想用最好的样子来见我,不迟,时机很好。”
沈隽意心尖软的几乎变成一滩水,哑着嗓子降头埋在傅清疏的颈窝里。
傅清疏以为他还在心疼自己,心又疼又软,刚想说话就听见他闷闷地抱怨:“我现在总算知道你当年是什么样了,就你这个撩人水平,要不是洁身自好,我现在都有一个军队的情敌了。”
傅清疏没忍住,一下子笑出来,“怎么,害怕了?”
沈隽意抬头,用鼻子哼了一声出来:“不怕死就让他们来,揍得他们喊满地找牙!我可是全世界最A的傅清疏的男人。”
“行了你,又口没遮拦。”傅清疏将他推开,又伸手拿起美工刀放在他手里:“自己拆东西去吧,我先忙一会。”
沈隽意接过刀,将他拽进怀里,低头狠狠地肆虐了一番,等他呼吸困难忍不住伸手勾住自己脖子的时候才松开。
沈隽意伸手,擦去他唇上的湿痕,哑声说:“这个才叫吻,你那个教材有严重错误,快点更换。”
傅清疏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滚。”
沈隽意舔了舔唇,心满意足的滚了,跑到原本坐着的角落去拆包裹,边拆边想,这该不会是什么炸弹吧,一拆就炸那种。
包裹上没有快递单,不是走快递送来的,要么是托人,要么是亲自。
现在还没开学,知道傅清疏现在会在学校,又在今天来实验室,一定是非常熟悉他的人,却又不亲自来。
是怕被认出来?
沈隽意抵着下巴想了会,如果真是炸弹也没必要这么费工夫,真想害人办法多得是,也没必要挑这个。
又不是做奶茶,说做就做,买材料也费劲。
他把美工刀往包裹上划了一道,拆掉了一层,结果里头还是胶带,耐着性子足足拆了几分钟,才跟剥洋葱似的,拿出里头的东西。
——一个光盘。
“有病吧。”
沈隽意刚想吐槽,抬头看见傅清疏怔背对着他在黑板上写东西,稀奇古怪的符号占满大半张黑板,就没打扰他。
他打开一个电脑,把光盘拆出来放进去,打开却显示上面有密码,无法读取。
他尝试了一下,都不对,抵着唇想了一会,既然这个包裹是寄给傅清疏的,那就试试他的名字。
不对。
生日?
也不对。
“傅教授,你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那种可以作为密码的,数字也行,符号也行,有吗?”
傅清疏回过头,“怎么了?”
沈隽意伸手指了指屏幕:“刚才那个包裹里是个光盘,要密码,我试了你的名字和生日都不对。”
傅清疏忽然想起今天收到过一个短信,他走过来,拿出手机点开那个链接,是一个国外的网站,也是加密过的。
他想了想,试了一个密码,进去了。
网页跳转,又是另一个加密的文件库,傅清疏再次输入,密码却不对了。
“什么人啊,搞这么神秘,该不会是什么诈骗网站吧,现在骗子水平都这么高了?”沈隽意嘟囔了句,看他微微蹙眉又输入了一个密码。
“过来。”傅清疏将手机连上电脑,用电脑打开文件库里的东西。
比尤静云那份资料更加详细的一份试药记录,还有十几条录音,分别标记了序号,但没有介绍,只有数字。
傅清疏点开一条。
“开云,我觉得身体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我们研究的药有问题。”
“什么不对劲?”
“发情期提前了一周,比往常要严重一些,抑制剂差点没有压下去,我怀疑这个药对人体有损伤……”
“不可能,你不相信我?”
……
里头全是傅正青和沈开云的对话,关于研发阶段,药物产生排异反应阶段,到他退出实验室,傅正青很激动,但沈开云一直非常冷静。
他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冷静的让傅正青相信自己,再不济也得相信导师。
录音一点点播放着,沈隽意手掌上早已绷出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分明。
傅清疏看着很平静,其实额角也隐隐的露出一点血管紧绷的痕迹,只是更加内敛些,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最后一条录音。
“你为什么对付清疏!”
“正青,我早说过,你不要试图违抗我的意思。当年我能让两国把这件事压下去,今天一样能找个替死鬼。”
“你知道你儿子为什么用禁药吗?因为他恶心自己有个那样的父亲,他不想变得跟你一样,想把自己变成Beta,你说如果全世界都知道了,他有一个那样的父亲,他会怎么样?”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这就对了。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还像三十年前一样就可以了。”
随着录音的淡去,实验室里归于平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录音里的两个人,是他们的父亲,多可笑的一个名称。
沈隽意眼底几乎沥出血来,死死地忍着不冲出去,将沈开云活活撕碎,手指甲深深地掐紧掌心,嘴里也被咬破,有血渗出。
沈开云,为什么害了那么多的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他明明见过Alpha被改造成Omega时候是多么痛苦的样子,生不如死,他亲手拆散了那么多的家庭,为什么还能活的这么心安理得!
沈隽意的恨意几乎从胸腔里蔓延出来,尤其……尤其他还害了傅清疏,如果不是他,他就不会有那么痛苦阴暗的过去。
他会平静地接受Omega的身份,很好的生活,而不是痛苦的压抑那么多年,宁死也不愿意接受Alpha。
他想着,手背上忽然一软,傅清疏的掌心覆盖上他的,轻声叫他:“阿意。”
作者有话要说:清新隽永,正确的应该是这个,剧情需要,瞎瘠薄改(还挺押韵的)
教授真的,太会说情话了,我不是不想谈恋爱,我是认识了教授,你懂吧。
第六十七章 遂心快意(一更)
沈隽意偏过头, 看见傅清疏脸上的表情, 面部神经一松,竟也送出一点笑来,故作轻松的说:“没事。”
傅清疏没多做安慰, 这个时候,他们两人都是千疮百孔。
没什么好说的, 再多话都不如一个拥抱,所以沈隽意抱了他, 还咬了他的肩膀,隔着白大褂隔着衬衫,估计都留下牙印。
傅清疏没动, 任由他咬了一口慢慢松了力道, 伸手按住他的后颈,仰起头。
**
满月酒前夕,沈开云派人来将沈遥接去国外。
这些年他甚少在国内住, 只有沈烟忌日的时候才会回那座大宅住几天, 回忆两人的过去。
自从知道了沈开云的恶行,沈遥也没和他说过话,出了他打电话来关心外孙之外便没有联系。
很奇怪。
沈遥和沈开云的时间远远大于她与沈隽意, 但沈隽意说的那些话,她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也许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她相信沈隽意不会骗她。
又或许是她和父亲之间始终不算亲近,虽然他对自己照顾有加, 也是个很温和的父亲,但并不如沈隽意那样真实,实打实的疼惜她这个姐姐。
沈遥已经计划好了,在满月酒之后去找沈隽意。
不管以后有什么,她都陪弟弟在一起,不让他一个人在经历那些无助,她是他唯一的家人,她有责任和义务。
“明天是孩子的满月酒,亲友已经通知完毕,我如果带着孩子离开,没法对他们交代。”沈遥看着面前的几个黑衣壮汉,强自镇定的说:“明天结束了,我会亲自带着孩子去看爸爸,你们走吧。”
“小姐,请恕我们冒犯了。”
其中一个男人说完,伸手便要去抓她的手臂,沈遥尖叫了一声护住怀里的孩子,厉声道:“你们敢碰我一下,我爸爸不会饶了你们!”
男人一脸冷漠,有恃无恐道:“先生说了,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将你带回去,这里太过危险。”
“这是我的家,有没有危险我自己清楚!”沈遥让自己冷静,不要跟他们起冲突,起码要等到蒋祺回来。
他如果和爸爸有矛盾,也许会帮自己,也许看在两人的夫妻情分上,不让她走。
沈遥在心里强迫自己沉着,想办法周旋一会,慢慢地挪到了电话旁边,一把拽起来,威胁道:“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说你们私闯民宅!”
“私闯民宅?”男人忽然笑了,仿佛真的被拖延下来了,没有难么着急的要来抓她,捎带讥讽的说:“您的父亲怀疑你这里……”
男人伸手,指指头部,轻笑:“不正常,要带您回去治疗,因为您的儿子死了,你疯了,幻想自己儿子还在,你觉得大家都要害你。”
沈遥一惊,下意识去看怀里睡的正香的儿子,无知无觉睡梦之外的剑拔弩张和激流暗涌,攥着小手又乖又甜。
“你们想对我儿子做什么,我劝你们别乱来!”沈遥抖着手,握不住电话,两只手紧紧地抱住孩子,生怕他们伤害他。
男人道:“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如果您不配合,我们只有采取一些手段,让您明白现在的处境。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沈遥脑内灵光一闪,忽然抱着孩子坐了下来,拼命忍住心里的害怕,故作镇定的扫过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
既然逃不掉,那她起码要先套出一点有用的。
“你们奉命来带我走,才是想软禁我吧。”
男人微讶,却并没有反驳,他相信面前这个纤瘦的小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告诉她全部事实也影响不了大局。
“没错。”
“他抓我,是为了对付谁?”沈遥想了想,将视线落在为首的男人脸上,一个个说名字试探,在提到沈隽意的时候,他眉角动了动。
果然。
沈遥不想成为那个拖后腿的人,可她不如沈隽意坚毅,从母亲到弟弟,都在护着她,宁愿委屈牺牲,都护着她,按道理她应该宁死不去拖累沈隽意的。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她不怕,死多少次都不怕,可现在她有孩子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伤害。
沈遥深吸了口气,眨去眼睛里的泪意,放硬了声音问他:“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男人首次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看来这件事连他也不敢说,多半牵扯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