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意把酒递给喋喋不休的君燃,微微出了下神,也是,他连纹身都有,可不是什么清规戒律的苦行僧。
小迟撑着脑袋,一脸八卦地看他:“快说,你们俩什么关系。”
沈隽意喝了口酒,把杯子在桌上习惯性地转了一圈,说:“人是个Beta,我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还在意这个?”小迟倒了杯白开水递出来,笑说:“这不是你真心话吧,是不是傅教授不待见你?”
沈隽意斜了他一眼,嗤笑了声:“他不待见我?你不知道我跟他是情敌?我们之间有个明摆着的三八线好吧。”
小迟笑了笑说:“傅教授那时候来我们这儿喝酒,男男女女好多跟他搭讪的,我还跟老板猜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呢,没想到过了五年他还是单身。”
沈隽意撑着下巴,忽然问,“傅教授在你们这儿没约过吗?”
小迟摇头:“他每次来就坐那儿,只点一杯酒,从不和人拼桌,也不喝旁人请的酒,喝完了就走,话都不和别人说。”
“他都是自己来?”沈隽意稍稍回忆了下,又问他:“有没有一个一脸肾虚样的男人跟他一块来?大概比傅清疏高个几厘米,没他好看……不对,长得挺丑的。”
“没有,他都是一个人来。”小迟笑着撑住下巴,贱兮兮的凑过来:“还不承认对人有兴趣?问这么多。”
“真逗,我是监督一下我们大学老师的师德好吧,省得他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鬼混,影响我……们学校的声誉。”沈隽意喝完杯子里的水,把酒味往下冲了冲。
小迟笑了声,没拆穿。
沈隽意放下杯子,刚想起身就看见一个一脸阴沉的男人从门口冲进来。
他动作一顿。
男人站在吧台前,眼神恶狠狠地扫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目标,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将一个年轻女人从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扯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抽了两耳光。
女人被他打懵了,趴在沙发上哭,另一个男人与他扭打起来,场面乱成一锅杂粮粥。
小迟低声说:“那女的是他老婆,出轨呢,闹过很多次了,我们也没办法。”
有客人拿出了手机开始直播这个捉奸现场,有的则坐在一边看戏,小迟吩咐保镖去拉开人,按照以往的解决办法,给三个人都扔出去。
沈隽意侧头看了右手边,君燃也不知道是说累了还是喝醉了,趴在吧台一声不吭的睡着了。
杯子里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沈隽意兜里摸走的手机,泡了个透。
沈隽意朝远处招了招手,唯一还闲着的一个保镖余磊小跑过来问他“有什么事儿”。
“把你们的倒霉老板扔楼上睡觉,省的在这儿让人薅毛。”沈隽意把杯子里的手机用两指夹出来,往桌子上一扔,跟小迟说:“等他醒了跟他说,折现赔我一手机,一分钱都不能少。”
小迟笑着收杯子,应了。
沈隽意出了酒吧,天已经黑了不少,夜风带着潮湿的温度拂在脸上,不是很舒服,像是个黏腻的大手恶心的摸了一把。
他刚才从吧台顺了个薄荷味口香糖,塞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嚼,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扬声喊了声:“哎,教授。”
傅清疏刚从实验室出来,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家,被人一喊下意识地攥紧刹车,停了下来。
沈隽意走过来,伸手拨了他的车铃一下,叮铃铃的响了一阵。
“这么环保,还骑自行车?”沈隽意喝了酒,眼角有点发红,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狂妄气,又像是那种没被世事沾染的赤诚纯粹。
傅清疏怔了一秒。
“你喝酒了?”
车头被他按着他也走不了,傅清疏索性就下来了,单手按着车把微微蹙眉与他对峙站在了校门口。
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大都认识他们,小声议论说沈隽意和傅清疏又对上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停战熄火。
有个女同学小声说:“这辈子都别想了。”
沈隽意看着他的脸,又看着他一身清冷,忽然想起小迟的话,话头一转说:“请您喝一杯?”
傅清疏眸光微闪了下,冷声说:“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公然在学校门口约老师去酒吧喝酒,你的十二年义务教育是这么教你的?”
沈隽意被他的古板惊了一下,心说:我已经十九岁了,又不是九岁,大家都是成年人,喝个酒怎么了。
“教授,十二年义务教育没教我不许约老师,我不懂这个。”说着,他偏头轻笑了下,压低了声音说:“老师,你教我点儿十二年义务教育没教的事情,好不好?”
“啊!!!”
突然,一声尖叫陡然撕破了寂静的夜空和底下隐隐约约彼此交错的乐声,听起来凄惨的和这里的纸醉金迷格格不入。
君燃的酒吧里冲出一个男人,眼神一闪而过,带着凶狠和诡异的兴奋。
沈隽意眉尖一挑,“啧,肾上腺素飙成这样,报仇成功了。”
说着,他又拨了拨傅清疏的车铃,走近了两步,微微低下头,用带着些微酒气的气息撩拨了一下傅清疏的神经。
“老师,这么晚了您骑车多不安全,作为一个好学生我不放心,送你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祝川:我不丑!!!!!
第十四章 心猿意马
傅清疏说:“不必。”
沈隽意手指搭上车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小迟又从里头跑了出来,打眼就看见了他,忙喊:“沈哥,出事儿了。”
“出事儿报警。”沈隽意头也没偏的去看傅清疏,脸上还是吊儿郎当的笑,“老师,你……”
“报了,但是老板被捅伤了,叫了救护车,但是他们现在流血不止,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救护车来。”
“谁血流不止?男的女的?”
小迟急得满头汗,也顾不上擦,看见傅清疏也顾不上打招呼只是颔首笑了下,语速飞快地跟沈隽意说:“女的,还有我们老板!”
“君燃?”沈隽意眉尖一蹙,“他不是上去睡觉了,他怎么受的伤?”
“你是让余磊送他上去睡觉来着,但你前脚刚走,老板后脚就迷迷糊糊地挣脱余磊跑过去拉架了,你知道他那个手没四两劲儿的样子,被那男的一酒瓶底子划了。还有那女的被捅了好几下,就躺我们店里现在。”
沈隽意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一句:“那奸夫呢?”
“跑了。”
沈隽意松开握住车铃的手,跟傅清疏说:“教授,送不了你了,我去看看情况,小心点儿别被人劫色。”
傅清疏自动忽略掉他这句调戏,不太信任地看了他一眼,“你行吗?”
沈隽意已经走出几步了,听见这话脚步一停,回过头来,朝他眨了下眼睛,“教授,我劝你还是别总问我行不行,这是挑衅,没有男人会说自己不行,惹急了我就亲自告诉你,你可别后悔。”
傅清疏没接他这个黄腔,看着他快步跟着小迟一起回了酒吧,酒吧街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又搭上五颜六色的光。
年轻,又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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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隽意重新踏进酒吧的时候里头的客人已经没有了,吓跑的吓跑被赶走的赶走,只有君燃和那女人两个人各自不省人事的躺在沙发上,已经被血差不多泡透了。
君燃长长的头发搭在一边,染了不少血,黏糊糊的裹成一缕一缕。
沈隽意脚步一停,站在原地僵了两秒,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小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沈隽意甩了下头,深呼吸了口气,快步走到君燃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举起来检查伤口处。
小迟虽然是瞎说,但也没多大错,真就是靠近大动脉,估计是扭打的时候,酒瓶底的玻璃碴子划上去的。
现在这个天气,衣服穿的少,这一下还好划这儿,这要捅心窝子上,现在已经不需要他救了。
沈隽意伸手按住君燃靠近心脏处指了指,跟小迟说,“按着这儿别撒手,他要是撒酒疯就一棍子敲晕。”
小迟忙接手按住,“又不是这儿流血,按这儿真的有用吗?”
沈隽意去检查那个女的,顾不上回头。
闻言说:“瞎按呗,没用你就换个地方,总有一个有用的,反正他的伤问题不大,不按也死不了,就是多放点儿血。”
小迟:“……”
女的受伤比较严重,靠近颈动脉的地方被划破,血流如注,君燃身上的血大半都是她喷出来的。
最严重的,还是她的肚子。
这个女的怀孕了。
男人有一下捅在了她的肚子上,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一下子大出血,多半是照着一尸两命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沈隽意当机立断道:“余磊,干净纱布,布条子扯点儿!”
余磊忙应了,小跑去后面找。
沈隽意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拧眉先用指压法撑着,这儿也没止血带,只能找点碎布条将就一下等救护车来。
他听见脚步声,头也没回地伸手,结果没有布条递过来,拧眉回头:“磨蹭什!……”
傅清疏。
沈隽意脸色一僵,余磊小跑回来抵上纱布和布条,沈隽意将纱布按在伤口上,又往上丈量了点距离,跟余磊指了指说:“布条扎那儿。”
余磊忙扯过布条,往他说的地方扎紧,沈隽意说:“用点儿力。”
“啊?”
“算了,你来帮我按着伤口。”沈隽意说完,自己接过布条用力系紧,争取阻碍血液别再这么汹涌的往动脉输送。
女人的伤口虽然危险,但是比较集中,主要是肚子这个伤,救护车早点来应该还有救。
这时,店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店里服务员接起来,没两秒就扬声说:“小迟哥,救护车说来不了了。”
“什么意思?!”
服务员被他吓了一跳,小声嗫嚅:“救护车说金山桥那边出了连环车祸,他们被堵住了,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才行。”
“半个小时尸体都够热两回了。”沈隽意看着酒吧里的一片狼藉和满满的血腥气,眉头越皱越紧。
小迟说:“那也没办法,她虽然是在我们这儿伤着,但凶手大家有目共睹,你也……”
傅清疏忽然开口:“我送你们去医院。”
沈隽意偏头,瞥了地上的女人一眼,他知道傅清疏爱干净,洁癖严重,实验室里的白大褂都要每天换。
“教授,她身上可又是羊水又是血,你那车不要了?”
傅清疏没接话,转身走了出去,背过身时送出一句话:“人命关天。”
沈隽意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下,又收回视线,蹲下身来检查了下君燃的伤。
“不流血了,你带他去医院包扎吧,回头留疤指不定又得哭几天,他一哭你就给我二叔打电话。”沈隽意恨不得踹他两脚,倒霉玩意去凑什么热闹。出了事儿又不知道找谁。
小迟小声说:“可他们分手了。”
沈隽意没所谓地“哦”了一声,“那你就跟我二叔说,他不要的君燃的话,那我就要了,反正我也没遇见过这么可口的Omega。”
小迟被他吓得一抖,更加小声说:“你跟家里闹得这么僵,为什么还能跟老板关系这么好啊,不应该恨屋及乌,也烦他吗。”
沈隽意猛地抬头,吓了小迟一跳,那种属于年轻人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狠戾。
半秒不到,沈隽意笑了下,“我跟家里没闹过,君燃打不过我二叔,就瞎特么编排我,他拿我当枪使的时候还少吗,也就你信。”
小迟撇了撇唇。
沈隽意站起身说:“行了,赶紧带他去医院吧。”
小迟低头看了眼君燃,才回过神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忙着指挥人抱起老板去医院了,这可是他的饭碗。
沈隽意看见傅清疏的车开过来,蹲下身抱起昏迷的女人走到车边,等他拉开车门,艰难地将女人放了进去。
顾不上他的洁癖,沈隽意只能将女人平躺着放,手按在纱布上,可血还是一股股的往外淌,像是个没有尽头的泉眼儿。
沈隽意眉头拧的死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傅清疏方向盘一打,强行超车闯了三个红灯才突然反应过来。
“哎超速了。”沈隽意看了眼主驾上沉默的人,出声提醒,“再闯下去你驾照就报废了。”
傅清疏脚底油门更往下踩了一点,表盘上的指针往下压了一大截,看的沈隽意心惊肉跳,“傅教授,看不出你开车这么野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最低限速慢悠悠往前挪的老年人。”
“你看不出的事情还有很多。”傅清疏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就不再开口了,沈隽意也没听明白,以为他纯属反唇相讥,也没放在心上。
女人身上的血和羊水沾到沈隽意身上,又黏又腥令人作呕,他更是难受,忍不住说:“教授,开个窗户。”
傅清疏开了点窗户,飞速行驶的车很快到了医院,来之前沈隽意已经让余磊给医院打了电话,说了车牌号。
他们一到地方,医生便推着平车过来接手,将人推进了手术室。
沈隽意松了口气,想伸手去抹汗,才一靠近就反胃的缩了回去,“我操。”
傅清疏看见他脸色发白,眉头皱得死紧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灰相间的格纹手帕递了过来。
沈隽意一怔,看着他白皙的手指,指骨分明的握着一个手帕递过来,却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