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地方可以去?莲若一下子沉默了,紫色的眼睛把整个濯飨殿都看了个遍,这里如今是他的归处了吗?"琴芳,如果你要出宫的话,我让福总管给你些银子,你应该可以过活吧?"
"不要!我要留在主子身边。"女子笑得温婉,她收回双手缩了缩,"嘿嘿,要是让芙姐看到我又抱住主子,又要被她念了。"
莲若徐徐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衫。他的腰际悬着一只紫色的水晶坠子,上面精雕细刻着一朵欲开的莲。这是二年前父皇在他二十生辰的时候送他的,听离修说费了很大功夫才寻到了这种石头。
当然,父皇也给义父做了一只坠子,更加精美的凤。
"琴芳,你替我收拾些东西,寻常些的衣服就好了。"连若轻轻说道。
"咦?主子要出宫去?"琴芳点头,主子经常出去,听人说是有事情要办吧。
"嗯。"莲若应道,转身离开自己的寝宫,寻着凤风霄居住的宫殿踏去。
前些日子,父皇跟他提起了继位一事,他思前想后总还是觉得不好。虽然义父表面上一直都很平常,但是他跟义父接触了五年,也多少了解了。义父对他还是有愧疚的吧,所以总拿最好的东西来补偿他。
只是,他不想这圣楚的皇位也是补偿的一部分。
纵然,这些年来他收到了很好的教育,随飏老师也说他有这个能力,但他并不认为。只有像父皇和......和‘他'那种人才有这个能力成为王者吧。莲若如此想到,那个人--义父不会对他说什么关于他的消息,但这几年来他也开始接受义父的随轩。
随轩本就是西荻的生意,他自然可以听到不少关于他的消息。诸如他推行了什么新政策,诸如他带兵攻克了柬阮国,诸如......
当然,这些都与他无干系了,在他的心中,对那个人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那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莲、若!"凤风霄踱步走到莲若的面前,探头嚷道。
"啊!"凤莲若回过神来,眼神稍稍游移,笑了笑,脸上浮起一片红,"儿臣见过义父。"
时间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义父较之从前变得稳重多了,不过还是喜欢玩些小把戏,这当然是父皇说的,其他人可没这个胆子议论。
凤风霄的紫眸中带着笑意,他当然知道莲若来找他何事了。他拉起莲若的手,做到庭院的玉石凳上,"今儿个怎么如此好心情来看我?"
"父皇昨日跟我说了皇位的事情。"莲若低下头,又沉默片刻,"义父,我想问你,如果没有......没有风翔那件事情的话,你是否还会选择我?"
凤风霄半敛眼眸,笑的柔和而深远,他开口说道:"莲若以为我是在补偿你?"
"......"凤莲若沉沉的点头,"是的。"
白衣男子笑了,他突然抱紧莲若,有节拍的拍打着莲若的背脊,就仿若亲人在安抚自己的孩子一般,"就算我现在否认莲若也不会相信的,所以呢,这个答案要你自己去寻找。"
他停了停,又说道:"莲若,你要做什么我都不反对,因为呢,我相信莲若所做的一切都是仔细思考过的。"
"嗯,谢谢义父。"凤莲若微笑,他要去玄裔,卦象上说他应该往那里一趟,会有收获。"儿臣想离宫一段时日,很快就回来。"
凤风霄眨眨眼,诡异的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算计:"去吧,我还是方才的话,记得带上离修,你一人我不放心。还有呢,莲若,既然你去玄裔,就代我看顾下那边的随轩吧,在镜澄选一处合适的地方开一个客栈。"
他就知道!"我明白了。那么,儿臣就先告辞了,待我收拾好了,就去向父皇请安。"
"等一下,莲若,我还没有说完呢。"凤风霄拉住他,眼珠子转了转,"有件事情既然你提了,我也想跟你说一下。"
算算也有五年了吧,风翔那小鬼他也罚够了,接下来的账,就让莲若自己跟他慢慢算吧。
"什么?"
"没什么太大的事儿,只是想告诉你,不是风翔那孩子不找你。那小鬼这几年可是四处都翻遍了。没有找到圣楚的原因,是我对他下了禁足令,不准他靠近圣楚一步。"凤风霄淡淡的说道。
不准他靠近?
呵呵......他笑了,却包含着太多的苦涩。他曾以为自己不会怪他,但今日才发现,原来他也是怨他的。一直计怀着他为何没有愧疚,为何没有来找自己。
但是,这样的心境,却仅仅因为一句话就烟消云散了。
是他的心太软弱?还是自己真的一直在期待呢?
莲若背过身子,很轻声:"义父,风翔要的只是我的原谅而已。"而我要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他给不起,我也求不到。
所以,还是不如不见吧......
凤风霄凝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笑开了。
人的心的确很难测啊,正如同他此刻不了解莲若说这些话的原因一样。
但是,风翔那孩子虽然聪明诡计多端,可有些方面却笨的可以;
而莲若,虽然表面平静温和性格内敛,其实也是很狡猾的。
多好玩,不是吗?
"很好玩啊,不是吗?燏。"他开口,身子习惯性的往后仰。舒舒服服的躺在了轩辕燏的怀里。
他身后的轩辕燏笑着点头。
13.
风翔,那一日听了义父的话我才知晓,原来我还是怨你的。正因为太相信你太喜欢你,所以怨你。但那又如何呢?所有的这样的情绪居然在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你要的是我的原谅,而我要的......却是你的感情!
王历375年
西荻王朝
"好吧,我就准你的假。"段延麟侧靠在红木椅上,慵懒的端起一杯茶,掀起盖子慢慢品着,乌黑星亮的眸子中仿佛藏着什么。
但究竟是什么,段风翔没法查探。
他的父皇是最狡猾的人,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人比起老师、比起夜叔叔都要狡猾得多。
段风翔起身,地头,恭敬说道:"儿臣谢过父皇。"
早些时候,听人说在玄裔的边界有人很像莲若,一双紫色的眼睛,不出众的外貌却很舒服。这样的描述只让他联想到一个人,莲若!
莲若!他找莲若找了四年多了,却始终没有任何踪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虽然间或都有消息,但等他赶去或者别人把人带来的时候,却都不是他要寻的莲若。
如今没有寻过的地方只有一个--圣楚。但老师不许他接近圣楚半步,而且,以老师的个性和莲若的脾气,想来是不会在那里的。就好象莲若当初冰冷的看着她的眼神一样,完全的隔阂,老死不相往来。
段延麟玩笑的扫过前方的青年,唔,这小鬼已经二十了。自己真是老了呢,呵呵,他笑出声,道:"风翔,我还没说完呢。"
果然有要求有前提,风翔抬起头,墨绿色的眸直接对上段延麟若有所思的眼睛:"父皇请说,儿臣一定照办。"
"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待到你回来之后就要好好准备继位的事宜。"很公平的交易啊,他终于可以和焰走遍大江南北了。
段风翔猛的抬头,一双蛊惑的眼眸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也是毫不修饰得精彩。从开始的惊讶到咬牙切齿再到无奈,他深呼吸,并未思考太久便道:"是,儿臣遵旨。"
哼,如此一来,他才不会在一个月内回来呢!这一次,不找到莲若,他绝对不回西荻!
这小鬼以为他的心思能瞒得了谁呢,段延麟偷偷的笑着摇摇头,他拂了拂宽大的衣袖,不甚在乎地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记得带上你的影卫。还有风翔,秦家的珏伦小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父皇!"段风翔耸耸肩,沉沉的唤道,"您不要问儿臣如何处置珏伦,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段延麟徐徐站起来,准备离去:"风翔,为父的并不在乎你喜欢的人是谁,我只是觉得那小子不错而已,你若是喜欢收了做伴侣朕也不反对。"虽然那孩子比风翔小一些,但倒真的很喜欢风翔呢。
就是有点......过头了!
"父皇,并不是天下间所有的人都喜欢男子的。我对珏伦纯粹只是兄长的感情而已,您莫要误会乱点谱。"段风翔不悦的回道,却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浮现出了那个有双深紫眼眸的人,又想起那个每夜都会为自己加被添衣的人了。
莲若,你在何处呢?
如今我说我后悔了,你可会原谅我儿时的任性?
"那就同他说清楚,免得那孩子自作多情了。"段延麟笑的满是深意,末了,又加上一句,"对了,你老师让我告诉你,他的气消了,五年前的禁足令到此为止了,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儿臣一定去,恭送父皇。"他一定去,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要做的......是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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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裔皇朝
镜澄,随轩
"来来来,风少爷,您来尝尝这道菜,清蒸鲑鱼。"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把自己的小眼睛笑眯了一条缝,他突起的肚腩略显福态,脸上的笑容充斥着愉悦。左手端着上好的瓷盘,一颠儿一颠儿的走过来。
凤莲若掂起一双竹节筷,上面龙飞凤舞这一个‘随'字。轻轻挑开鲑鱼的肉,先用筷子沾了口汤汁送到舌尖:"汤头有鲑鱼的鲜味却没有清蒸鱼的腥气,而且调料用的很好。"
"真不错,难为福师傅了,大老远跑到玄裔来做主厨,还做得这么有心思。"凤莲若又夹了些许鱼肉,慢慢品尝着。
老头儿呵呵笑起来:"风少爷您这是什么话啊,我这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也没什么家累,能做好吃的菜才是最重要的。"
凤莲若笑了笑,福师傅是义父在圣楚当地找到的师傅,做的一手很地道的当地菜,尤其是清蒸煲汤更是一绝,而且他做的水晶糕很特别,所以义父没有犹豫就把他挖来了。
而这次他也是考量到玄裔饮食的口味才想把福师傅一块儿找来。"您忙您的去吧,我在这里慢慢吃就好了。"
莲若悠闲的坐在一边,一双紫色的眸子四下打量着店里的客人。随轩在这儿开张刚满一月,生意虽然清冷了些,但已经可以收支平衡了。镜澄的这家店他还是沿袭了圣楚随轩的朴素风格,但是吃喝住的银子可还是普通客栈的多倍。
不过,听掌柜的说这短短几日已经有些舍得花钱的老顾客了。
他将视线跳转到随轩的入口,却不知不觉地放下了手中把玩着的琥珀色水杯--风翔?
幽深的紫眸怔愣着望向眼前那个走进随轩的人,一袭墨绿色的装扮虽然普通却透着浓浓的贵气,想来是富贵之辈。
只是......
风翔不会有如此恬静的气质。
那么这个人是谁?
凤莲若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人,他走过去,在那人的面前坐下。不由的苦笑,就连绿色的眼睛都一样呢:"对不起,我刚才失礼了......我......以为是见到了一位故人。"
以为见到了一个......他可能此生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那男子也正在看他,听了凤莲若的话,男子回以一个很亲切的笑容:"故人?失礼的应该是我才对,你的那位故人......和我长得很像吗?"
果然不是,风翔是绝对不会这么收敛的。眼前这男子身上是全然的收敛、沉稳、恬静。而那个人的张狂任性不一样,"我姓凤,凤莲若,圣楚人。"
"呃......舞流云,就......"
舞流云?云?凤莲若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人......是风翔的兄弟,道:"果然,你的名字里有一个‘云'字," 他笑着,紫色的眼睛浮上暖意也有些涩然,"我的那位故人,他一直在找你,只可惜,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只是知道,自己要找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名字里有个‘云'字的人,你记得吗?如果舞流云是你的本名的话,那么,他原来的名字就应该是--舞流风。"
舞流风,原来风翔的本名是舞流风!
那与段风翔生着同一张脸的舞流云立刻变了脸色,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全然不同于方才的稳重,变得急躁起来:"他......现在好吗?和我长得很像吗?"
像吗?像吗?他也不知道呢,莲若又是自嘲一笑:"现在的话,我不知道,我印象当中的他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影子而已,只不过,看到你,我以为自己见到了他,感觉上就像是见到了他的成人版吧。至于他好不好的话,这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的,他过得很好。"
未来的国主,虽然辛苦些,但他的身边有这么多人,不会过的不好吧。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了。"舞流云自言自语,但紧锁的眉宇却把他此刻的心情全都透露了。
他想来不快乐吧。
"呃......流云?你......"凤莲若有些诧异,他以为,风翔的兄弟也一定如风翔一般,嗜爱自由,绝对的自信和骄傲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他现在叫什么名字?是个怎么样的人?"舞流云打起精神,又笑着问道。
"他......段风翔,翔是飞翔的翔,他是一个很美丽、很骄傲、很自信、可爱、精明、有些狡猾......"就算是把全世界的赞美词都用到那个人的身上也未必会有夸张的感受吧,凤莲若说到一半,静了声。"流云,我来帮你卜一卦吧。"
他不想多说和风翔有关的事情,因为他看到的风翔不再如同表面上这么完美,多少也夹杂了个人的情绪。
"好,"舞流云看着凤莲若,这个人......大概喜欢风吧,"麻烦你了。"
摇摇头,凤莲若拿出一付类似于龟壳的东西,在舞流云的面前摆了个小摊,小心翼翼的算起来,"你的生辰和段风翔一样吧?"他们两个是双生子,的确应该是一样的。
"嗯,时辰也一样。"舞流云点头。
片刻,凤莲若从卦象中抬起头,现在的舞流云,必定是陷在他的情劫里了,他虽然没有义父那种预天的本领,不过,他卜的卦象也从没出过错。
"流云,我......不能说什么,只能给你一句话,现在的景象或许对你来说很重要,只是,这些并不是你的快乐所在,你......应该坚持那些你曾经想要坚持的。"
是的,坚持他曾经想要坚持的。
而这个人......就是他来玄裔的目的了!居然如此巧合!
14.
莲若,我觉得我越来越接近你,却也越来越不敢靠近你。一面拼了命的寻你,一面却期待也害怕。从前温文的莲若今日会如何呢?你是否习惯宫外的生活?你是否过的好?这一切我都害怕着,担忧着......生怕你那双深紫色的眸中写满了怨念。如何,我才可以补偿你!
王历375年
玄裔皇朝
谷易城(镜澄的邻城)
静静靠在谷易的东边城门口,凤莲若一身白衣,素雅的珠光色泽绣着些许腾飞的凤纹,简洁却不失格调。他乌黑的发丝巾仅用一根柳木发簪束了起来,整个人显的恬淡极了。
他闭着双眸,将全身的重量交给这有些灰尘的城墙,普通的脸蛋上擒着一朵淡淡的笑靥,等待,很明显他在等待。
"殿下,"空气中突兀的窜出一道清雅的嗓音,沉静而有磁性,幸好此时不过清晨,就连菜贩子都没出来,不然不知要吓坏多少人了,那道声音继续说,"方才有消息来,西荻的太子殿下已与昨夜抵达玄裔边境了,不出五日就可到达镜澄。"
合着的眼皮微微的跳动了一下,如果看得仔细的话甚至可以发现凤莲若的笑容僵在了一边,他停顿片刻,像是在思索什么却最终还是一笑了之道:"无妨,离修,那人又不是什么牛鬼蛇神。再说......总要见的,他无论如何都是义父的学生,义父这么疼他不会气他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