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羡在那边说:“请问我家小可怜在吗?最近只报平安不撒娇,我怀疑他被掉包了。”
江行雪卷着被子蜷缩在床的角落,把手机贴着自己的耳畔,似乎能借此接近杜羡一点:“可能变成了一只吃草的羊。”
“咩几声看看真假。”杜羡道。
江行雪没吱声,不肯叫给他听,他也收住了玩笑话,问:“还好吗?”
“杜羡。”江行雪喊他名字。
语气里有些轻,收在杜羡心里,感觉对方不太对劲,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忍着没分享。
他不禁浮出不太好的猜测,沉下声音来:“怎么?”
在寸土寸金的别墅区,世俗再如何喧嚣也无法扰乱到这里的清净,周围是世家大师打造的园林山景,院落里开凿着一处私人温泉,他盖着的棉被还由保姆每天晒好,捂在身上还有冬日烈阳的温度。
江行雪在床上打了个滚,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蹙了下秀气的眉头,他把那条小毛毯塞进自己被窝里,自己也闷头钻进去,仿佛赖在杜羡怀里。
他诉苦:“我好饿。”
第四十七章
那边,杜羡刚关掉电脑, 坐到沙发上, 笑:“饿?在家里连饭都吃不饱?”
“今天吃的是意面。”江行雪道, “还有菠菜芹菜紫甘蓝,苦苣茼蒿油麦菜……”
杜羡评价:“还挺像顺口溜。”
“为什么会这样, 你见过牛肉按片给的吗?一锅汤里只飘着两片!”江行雪唉声叹气。
杜羡说:“你不能让自己饿着肚子。”
江行雪回答自己的难处:“可是我要是给他们的食谱找茬, 他们会很忐忑吧。”
他和父母的关系太淡了,淡到有一方稍微表现出些不称意, 另一方就会立即变得小心翼翼,时刻反思着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好。
“去提意见还得挑时间?”
江行雪嘀咕:“等再亲近一点。”
杜羡提议:“多读读书,肉吃不到,填点精神食粮也是好的。”
江行雪“唔”了声, 算是答应了, 摸到摆在桌边的书。
他把书拿到床上来,说:“我突然记起来你接我上学放学,是不是很累?”
杜羡道:“每周也就那么几天,你会有早课和晚课, 这都嫌累我可以就地退休了。不过说来也是,叫你起床实打实是件体力活。”
过往早睡早起的生物钟彻底回不来了, 每逢江行雪第一大节有课,杜羡得七点十五分去喊醒他, 让他赖床五分钟, 再去棉被堆里把人给挖出来,拖到床边换好衣服。
整个过程下来, 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比去趟健身房还要折腾。
“啊对了,现在送我的司机好拉风,个子有一米九!带着黑墨镜好酷。”江行雪惊讶地说,“感觉他可以轻轻松松把我拎起来,然后抡着胳膊在空中甩一圈,不行,光想想我就要恐高了。”
杜羡:“……”
男朋友这种突然兴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江行雪替人感到可惜:“也许他在幼儿园的时候,就不能进蹦蹦床玩了吧。”
“我幼儿园的时候也不去蹦蹦床。”杜羡道。
江行雪说:“因为你家后院就有美洲豹给你骑,不需要骑充气的。”
杜羡沉默了下,决定不和人家司机比。
江行雪翻了一页书:“下班了吗?”
“正在。”杜羡说,“今天在C市出差。”
“那里的鸭子特别好吃。”江行雪对此有印象。
杜羡认真地说:“等我吃的时候,会给你拍段视频。”
“不准拍!”江行雪抓狂。
“由不得你。”杜羡道。
江行雪哼了一声:“不要打扰我好好学习。”
“挂完电话十分钟内,你可能就睡着了。”杜羡道,“不得不提醒你,就算把书塞枕头里,里面的东西也不会自动流向你的脑袋。”
正在把书往自己枕头底下放的江行雪动作一顿,马上否认:“不可能,你等着瞧!我读书读到两点钟!”
说完,他神秘兮兮地报了一下书名,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挑着这本书塞那里吗?”
“这本你再不多看看,将会接受你妈妈的悉心辅导。”杜羡说。
“错。”江行雪道,“因为这本上面你给我写了好多笔记,每页全是你的痕迹。”
这下轮到杜羡愣住,他在电话那端笑了声:“那我上上句也有错,过了一晚上你脑袋里就全是我了。”
虽然江行雪信誓旦旦说这次绝对会好好学习,但现实不出杜羡所料,没到五分钟,他便蜷缩着身子睡了过去。
十点半,屏幕亮了亮,光线把他照得睁开了眼睛。江行雪迷迷糊糊把手机拿起来,是杜羡给他发了段视频。
还真是一只鸭子端在桌上,江行雪气得睡意全无,把视频回放了一遍,想仔细瞧瞧杜羡有没有露脸,觉得既然饿虫赶不走,相思病总能解一解。
定睛一看,那张石板桌子有些眼熟。
他再揉揉眼睛,这里就是自己楼下!
江行雪这下彻底醒了,顾不上套件外套就往外面冲,等不及电梯上来,他顺着楼梯往下面跑,这时被打来了电话。
他在接通的一瞬间,推开门看到了杜羡。
他没顾着桌上那盘被罩子罩起来的事物,上前去跳着环住杜羡的脖子,然后杜羡抱着他,就着这个姿势把他在空中转了一圈。
杜羡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江行雪身上,问:“恐高吗?”
江行雪踮起脚尖亲亲对方的下巴,说:“是你的话,不恐高。”
这里离他父母的居所很远,陆成川那栋洋楼的灯光暗着,他们不用考虑别人撞见这幕会如何尴尬。
江行雪牵着杜羡往自己的屋子里走,介绍着:“布置得很漂亮,妈妈给我整理出了一间画室,在三楼,边上就是玻璃露台。我睡在二楼,你看,窗边有个梯子。”
那架梯子上挂满了长春蔓,即便是冬日,花墙上也充满了活泼生机。
杜羡看了一眼梯子,说:“感觉你另有所图。”
“和你私奔起来比较方便。”江行雪随口胡说。
“就算我愿意悄悄爬上梯子来找你,也不能毫无声息地翻那么多堵外墙,你们家的栅栏电网不是白装的。”杜羡提醒他,“我是怪盗吗?还是专门跑来偷Omega的那种。”
听完,江行雪有些遗憾,好奇:“你怎么来的?”
“门卫和老管家都认识我,我们不是夜间偷会。”杜羡说。
江行雪道:“不是这事!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在C市吗?”
杜羡给江行雪拆开筷子,指了一下那盒被自己打包的堂食:“对啊,你看看这鸭子,一个半小时之前还在C市的大饭店里吃饲料呢。”
“你忙了一天,该在C市睡一觉的。”江行雪嘟囔。
杜羡示意要他赶紧吃夜宵,一边拆开酱料,一边说:“男朋友舍得自己饿肚子,我不舍得他做梦都做不安稳。”
江行雪捧着饭盒,夹了块肉蘸了酱,先给杜羡喂了一块,杜羡吃完摆手说自己不饿,这才自己开始吃。
正要进入结合期的Omega吃饱喝足,无意识散发在外的信息素都变得浓郁起来,杜羡被橙花味熏了一鼻子。
他问:“还没打抑制剂?”
“不打,你咬我。”江行雪说。
杜羡拒绝:“不咬,你太瘦了,我牙齿会疼。”
“什么?”江行雪诧异,“又不是啃鸭脖,你还挑剔!”
其实杜羡那大少爷脾气在江行雪面前几乎为零,然而此刻开始王子病发作,就差头上顶个小皇冠,拿根权杖在手里。
他道:“啃完鸭脖我能饱,啃完你脖子,我大概被你哥追着打。”
“不会管我的!我几岁了又不是早恋,而且标记完又看不出来什么。”江行雪说。
杜羡斜靠在墙上,看他的脸被洒上了大半月光,温柔得像山间白雪,轻笑:“啃完那里当然会有吻痕啊。”
江行雪护着自己的脖子,脸红道:“不能力气小一点?”
“那商量商量。”杜羡说。
话音刚落,杜羡把江行雪拉到自己的面前,让人后背贴着墙,自己俯下身去吮了下对方细嫩的右侧脖颈。
那是非常快速的一个小动作,杜羡问:“这样可以吗?”
江行雪与他离得那么近,近到被杜羡的信息素扑了满脸。即将汹涌来临的结合期使他喘着气,明明没干什么,就已经开始发着抖要软成一滩水。
他道:“再小点。”
杜羡不继续和他商量,吻了下去,只听得江行雪埋怨地指出:“更加重了!”
接下来的亲吻让江行雪确信自己会被留下红色的印记,明天深深浅浅地布在原处,幸好杜羡挑的位置都会被领子挡住,不然自己得害羞到整日系着围巾。
唇齿停留在锁骨的左右,杜羡清楚地记得这个位置,这里曾经有一道淤青,让他窥探到了被江行雪藏着的秘密,再为此驻足。
不仅仅是暴力和私欲,那些只会让人反感到记着都觉恶心。
他是为江行雪这个人感到惊喜,乃至于惊艳。
无论过往遭遇过什么苦难,也不惧将来要碰到什么坎坷,任何风雨都浇灭不了他眼里的火,触到礁石也不改温柔。
怎么会在并肩时格格不入呢?杜羡左思右想,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江行雪太过于特别。
别人热爱于装腔作势,但他永远真实。
杜羡吻着那块地方,仿佛怕他疼,所以格外地轻,轻到如同在舔舐伤口。
“杜羡。”江行雪打断他,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一股饭菜的油味。”
杜羡凑近了他的鬓间,嗅了嗅:“为什么我觉得是香的?”
江行雪被他闻得更加不知所措,傻傻站在那里,再被杜羡抱到了床上,杜羡的外套松垮地挂在他的肩膀,随着动作掉落了大半边。
睡衣是衬衫式的,规规矩矩系到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他感觉到那颗扣子被修长的手指灵巧解开了,动作温柔得和拆包裹礼物的丝带无异。
与此同时,门被敲了两下,他们俩猛地分开。
“靠,管家说你父母晚上出去了大概不回来,怎么大半夜回来棒打鸳鸯。”杜羡把那颗纽扣还原,还整理了下江行雪被揉皱的上衣。
江行雪快要疯了:“怎么办?”
“貌似没什么事,不对,他们看我那么着急,是不是会给我减印象分?”杜羡沉思着,“借用一下你衣柜。”
“我这里没有衣柜,只有隔壁的衣帽间。”江行雪蹙眉,“就这样好了,算什么印象分?没人和你比。”
他让杜羡躺下,杜羡心说这是要干什么,然后被盖了一条被子,里面还夹带着被江行雪带着回陆家的自己的小毛毯。
“要是不知道怎么办,你可以干脆装睡。”江行雪打了个响指,认为自己的主意非常棒。
杜羡:“……”
然后江行雪紧张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门,发现门口的人已经走了。他疑惑地赤脚走去电梯间,陆成川站在那里,右手拿着一桶保温盒。
陆成川见到他,说:“我以为你睡了。”
江行雪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的右侧。
沉默了会,陆成川解释:“其实没什么事情,感觉你好像吃不习惯这里的菜?刚好我出门路过一家店,据说那里的炸鸡很受欢迎,就想着顺路带给你尝尝。”
江行雪看了下保温盒上的店名,凑巧他初来乍到时,和杜羡也去过,当时排队排了很久,估计陆成川也是。
“刚好”、“据说”、“顺路”,这些字眼太有掩饰性了,怎么会刚好在晚上出门,是听谁说起来的,而又顺路到了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陆成川抬手把那盒子递给他,已经吃到撑的江行雪把它捧在怀里。
电梯门开了,陆成川跨步要进去,江行雪张了张嘴,叫:“哥哥。”
陆成川止步在那里,看向他,他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第四十八章
他们在一楼的客厅里坐下,江行雪拿出还热乎的炸鸡:“之前很少见到饭菜口味这么清淡的, 出乎我的意料。”
“这几天看你闷着没说什么, 我差点以为你也喜欢。”陆成川道。
江行雪实话实说:“偶尔还好, 我本来还觉得自己跟着多吃几顿,或许能接受的, 现在看来不太行。”
陆成川答:“你这个年纪, 爱贪嘴很正常。”
江行雪嘀咕:“那你要是出去吃,外面重油重盐会不会反而咽不进去。”
“其实都可以, 呃炸鸡不怎么吃,你吃吧。”陆成川把江行雪推过来的保温盒推回去,“明天我让厨师给你换个菜谱。”
“为什么你们偏爱吃素?”江行雪问。
陆成川解释:“没有偏爱,妈妈怀你的时候早孕反应比较严重, 闻到荤腥味就会吐, 不过为了营养还是强撑着吃了些肉,出院后,她在家养了大半年身体,见到肉会胃里难受, 于是太油腻的都不会上桌,久而久之, 就变得这样了。”
江行雪马上道:“那还是别给我换菜谱比较好。”
“现在没有那么严重,不然平时去应酬怎么办。”陆成川说, “我和爸妈在家里习惯了这样的菜色而已。”
陆成川回忆了一下:“我高中在食堂吃中饭能吃好多, 然后买一书包的零食带回来,半夜三更再让厨师给我做夜宵。”
“专业书太厚了, 我包里塞不下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