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廖骏生接着说,强撑着说。
这时候金今接到电话,一个带着B市口音的声音响起:“我到骏和广场了嘿,您搁哪儿呢?”
司机到了,金今冲廖骏生摇头:“不用了廖总。”
然后走向路边打着双闪的出租车,上了车,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廖骏生走向自己的车,发动车子,然后跟在了出租车后面。
车子开到一半,金今随意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廖骏生的车不在出租车后了,他心中微微空了一块,但很快便没管了。回到家洗漱完毕,金今本来打算休息了,却鬼使神差地走到窗户边,21号还是黑漆漆的,刚刚也没有听到什么汽笛声,廖骏生还没回来。
刚躺上床金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廖骏生打来的,他盯着响了很长时间的手机没有去接,“廖骏生”三个字在屏幕上格外扎眼。
过了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廖骏生。
金今深吸一口气,将电话接起来,他酝酿了好久的冷漠被电话接起瞬间传入耳中激烈响着的救护车声打散。
“您是这手机主人的家属吗?他出车祸了,我是这块的片警,您现在能来一趟吗?”
那带口音的警察连珠炮似得说了一大通不给金今说话的机会,金今刚说了一个:“我…”
那警察又说:“这人现在送三院了,您直接来三院啊,我在这边等您啊。”
三院金今熟,姚笑就在那。
金今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是慌的,接电话的短短半分钟里手心出了汗,他甚至没敢问廖骏生的伤势、也根本没找什么借口,就迅速重新穿好衣服出门,又打了车,居然还是刚刚那个司机。
“哎真巧怎么还是您哪,我值夜班就在这片转悠呢,缘分。”
金今的脸色苍白着:“去三院。”
那司机一看金今的样子就估摸着他家里有人出事了,也不寒暄了,油门一踩车速飙到最快,这大半夜的路上也没什么人,金今不到半小时就到了三院。
到了三院金今给廖骏生的手机打电话,那边的警察很快接了,在楼下看到了金今。
“他是你的谁啊?叫什么?姓名年龄。”
那警察看起来年纪很小,朝气蓬勃的,金今愣愣地看着他:“是我老板,叫廖骏生,今年,29。”
“这事儿你能替他处理吗?他全责,也没酒驾也没吸du怎么就冲人家车屁股撞呢。”
“可以,他人怎么样?”
金今沉下心来,点点头:“可以。”
他在年轻警察给的文件上签了字,然后问:“对方没事吧?”
警察摇头:“人没事儿,肇事者倒受了伤,也不知道他图啥。”
金今签完字转身朝电梯走,警察把他叫住:“明儿个他清醒了点你联系我啊,要录口供的。”
金今回答警察好,警察又把他叫住:“你知道他在几楼啊你就上楼?”
金今一愣,面上有些茫然,他其实不知道的,但他很想上去,警察嘲笑地看着金今:“604,去吧,傻呢。”
金今没顾得上警察的人身攻击,进了电梯按了楼层,第一次觉得电梯有些慢,在二楼停了下,金今眼神带着敌意看着进了电梯的人按了四楼,到了四楼又停下,那人慢吞吞下去,金今心里越来越急,他不知道自己的烦躁从何而来,越近越紧张、也越控制不住情绪。
604的门开着,里面有护士的声音,金今走到门边站着,护士的背影对着他,在对躺在唯一床上的人说话:“现在你不适合动脑,水停了按一下边上的铃我过来给你换。”
然后金今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手机呢?”
“警察拿去了,待会儿肯定给你还回来,你现在躺着休息就行。”
护士给廖骏生挂号水放好枕头便离开了,护士刚走开廖骏生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金今,金今假装镇定地走进来,把手机放在了床头。
廖骏生盯着金今,像是看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什么问题?”
金今的声音带着疏离,像领导慰问员工一样。
“左手骨折、脑震荡…”
廖骏生的嗓子哑着,金今眨了眨眼睛,把目光放到廖骏生脸上,他脸上贴着两块大的创可贴,大概是擦伤了。
“嗯。”
金今嗯了一声,站在床边不动,然后说:“警察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全责。”
廖骏生张开嘴:“我知道。”
“你撞人家车干嘛?”金今像个没有感情的调查机器,语气也很生硬。
“当时在想事情。”金今问一句廖骏生答一句,很听话的样子,目光不舍得离开金今一秒。
“想什么?”这不属于警察调查的范围了,金今却继续问。
“想你。”廖骏生直白地回答。
金今停住了,他垂下眼和廖骏生对视,鼓了鼓嘴,有些不服气:“那是我导致你出车祸了?你怎么这么会甩锅?”
“没有,是我自己的责任。”
廖骏生主动揽下责任,乖得像一只小狗。
“本来就是你。”金今强调,他从边上抽了一张椅子坐下,廖骏生还看着他,问:“你要在这里陪床吗?”
金今看向廖骏生,在他眼睛里看到期待,他垂下眼:“不陪。”
不用看金今也知道廖骏生此刻的目光是怎样的,他掏出手机:“我给你助理打电话。”
金今刚打开通讯录就听到廖骏生的:“不用”两字,廖骏生闭上眼:“我不用人陪床。”
金今挑眉:“行,我走了。”
说着金今站起来,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警察让你明天清醒一点联系他做口供,听见没?”
廖骏生嗯了一声,金今点头转过身出门。
廖骏生睁开眼,头又开始疼起来,一分钟没到病房的门打开,金今重新走了进来,廖骏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要不要人陪床。”
金今的表情像讨债,语气也烦躁。
“不用。”
廖骏生暂时不去区分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他也利落地回答。
“那你半夜撒尿呢?”金今手上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挑衅地看着难得虚弱的廖骏生。
“我自己可以。”廖骏生咬着牙说,他区分出来了,这个金今是真的,还是那样不待见他。
说着廖骏生皱着眉,目光有些痛苦,脑震荡本就有些严重,现在被金今气得脑袋一阵一阵钝疼,他伸出没有吊水的手按自己的头,金今神色一变,走向廖骏生。
“我陪你要不要?”
语气软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把廖骏生按在他自己头上的手拿下来,廖骏生脑袋不清醒地看他:“不用。”
金今气得脸色发红,他站起来转身就走,一点没有留恋。
半小时后廖骏生的头疼终于好了些,他的水也吊完了,艰难地去按铃,护士很快过来给他换了水,边换边问:“头还疼吗?”
廖骏生回答:“刚刚疼了一阵,有止痛药吗?”
护士点头:“我给你去拿,按理说不能吃的,疼得厉害了还是吃两粒吧。”
过了会儿护士端着水和药进来了,给廖骏生放高枕头,把药递给他,边递边问:“外头那男孩儿是你亲属吗?”
廖骏生刚把药放进嘴里,在舌尖上融化了一些,苦味传到喉腔,他没顾得上喝水,有些口齿不清地问:“什么?”
护士朝门口抬了抬下巴:“坐走廊上那男孩儿,你不认识?”
苦涩的药片几乎融化在嘴里,廖骏生还是没有喝水,他一只手掀开被子,护士连忙把人按住:“干嘛呢你。”
“我去看看。”
那药片已经被廖骏生生咽了下去,护士拉不住他,只好给他拿着吊瓶:“我把他叫进来就行了你下床干嘛呢。”
廖骏生的心脏像一小时前出车祸那样失衡,从病床走到门口的路似乎走在绵软的地毯上自己无法感知,一直到走出房间,看到深夜里冗长走廊中唯一的人。
金今盘腿坐在塑料椅上,低头拿着手机打游戏,感知到有人从廖骏生的病房里出来,还以为是刚刚进去的护士,刚想说什么,抬起头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廖骏生整个人有些苍白,目光平静中藏着暗涌。
金今翻了个白眼重新低下头,就这么两秒钟的时间自己游戏里的人物就被打死了。他烦躁地抬着头:“看什么看?”
这时候护士插进来说话:“哎对病人怎么这个态度呢,他不能气,别给他脸色看啊听见没?”
廖骏生却勾着唇笑,声音低哑:“你怎么没走?”
金今放下盘着的腿站起来,没回廖骏生,拿过护士手里的吊瓶:“我来弄他,你回去吧。”
护士古怪地看了两眼金今才转身离开,廖骏生跟着金今回了房间,然后抓住他那只垂下身边的手,金今顿了一下没有甩开他,把吊瓶挂好转过身冷冷清清地看着廖骏生:“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儿?手松开,床上去。”
廖骏生极其听话地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金今的手,上了床,金今绷着脸给廖骏生把被子盖好,坐回床边的椅子戴好耳机,在廖骏生一动不动的目光里又打了两场游戏。
第四十二章 学会害怕
金今打游戏打得眼睛酸,总算抬起头看廖骏生,却发现廖骏生还没睡。
“上来睡吗?”
廖骏生问他,单人VIP病房的床很大,睡两个成年男人也没有问题。金今别开脸才发现护士已经进来过给廖骏生拔了吊水,他翘起腿摇了摇头,尽管眼下已经乌青一片,黑眼圈重得不行。廖骏生看着心疼。
“过来睡觉。”
廖骏生就要下床,举着他那包着石膏的半只手要朝金今这里来,看起来可怜又沧桑。
“行了你回去!”
金今瞪了他一眼,起来走到床右边躺下,和廖骏生之间仿佛画着三八线,一点不靠近他,但即使这样金今也很快睡着了,睡得又沉又深,一直到早上八点护士来给廖骏生吃药金今才迷迷瞪瞪醒过来,廖骏生示意护士声音小一些,低头对金今道:“你继续睡。”
金今睡得不知道今夕何夕,还当是当初廖骏生住在22号的那些天,嗯了一声便钻进被窝继续睡了,还嘟哝了句:“今天想吃油条。”
廖骏生勾了勾唇,护士的表情讳莫如深,给廖骏生吃了药连忙走了。廖骏生联系了助理让他买油条豆浆过来,这时候才有除了金今以外的公司员工知道廖骏生出了车祸。
于是上午十点的时候金今必须起来了,因为来看廖骏生的人排成队等在外面,金今恢复一贯的冷淡起来钻进洗手间,也没和廖骏生说话,洗漱结束后出来的时候恰好是几个自己认识的导演在慰问廖骏生。
金今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刚想转过身离开廖骏生便开口了:“金今,你帮我送一下导演们吧。”
金今一愣,眉眼闪过不悦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白了一眼廖骏生,脸上挂着憋出来的笑对几位导演道:“那各位我送送你们?”
把几位导演送走之后金今并没有回去,反正现在廖骏生那里一助二助都在,根本用不着担心,于是金今就打车去了977,晚上唐岳已经给金今说过陈肴的伤情,和廖骏生出其地一致,都脑震荡了,不一样的是廖骏生左手骨折陈肴右手骨折,腿崴了,但不是很严重。
唐岳在977门口等金今,金今身份敏感,但最近对他的管制不是很严,警卫因为唐岳的关系并没有排查金今。
977还是那个977,里面的病人一大半穿着军装,走路都板板正正的,即使生了病也有种肃穆的气势。
医生也是,都身着军装,大部分军衔都是两道杠一颗星往上。
陈肴没躺在床上,他坐在轮椅上休息,用左手拿着手机给父母发短信,骗他们说最近都住学校。
“金今哥。”陈肴看到金今进来,抬起头惊喜地说,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意外到底是什么情况,金今点头,进门后坐下:“我来跟你说一下情况。”
陈肴放下手机,目光渐渐认真,他自己知道这肯定不是意外,心中也有猜测,但并没有贸然说出来。
“你知道郑读吗?”
金今问他,陈肴垂下眼点点头:“是她?”
金今蹙眉:“你知道?”
陈肴看向金今的眼睛:“她是乔梵的女朋友,我们都知道。”
金今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直直看着陈肴,示意他继续说。
陈肴抿了抿嘴:“有好几个选手也和导演或者工作人员在一起的,学辛之衡,但是乔梵不需要,他家里有钱,他跟耿琦说郑读就是免费鸡,还说以后让给耿琦,耿琦说不需要。”
说到最后陈肴的声音小了下去,一个还在高中的男生尚且不太好意思说出那些字眼。
“这些你们选手之间都知道?”
金今声音平静地问陈肴,陈肴点点头:“大家也觉得我在傍着你才一直在第二名的。”
金今轻笑一声:“所以这些都是你们心照不宣的约定,不会告诉任何工作人员。”
陈肴低下头,声音压在嗓子里,明明白白通通透透的:“大家都想红。”
来参加这个比赛,能比到这个阶段的没有不是人精的,对外营销阳光年轻帅气的形象,实际个顶个的心机深,陈肴属于知道那些规则,他不去碰,但也不会去打破;乔梵属于想做什么做什么,谁都管不了他的那种;耿琦和乔梵挺像,但不屑于做那些腌臜事儿,他是音乐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