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般的人。
有人甚至蠢蠢欲动起来,端着酒杯想朝他这边走。
邵沧没管那些,他本以为虞沉阳会在外面等他,没想到一直找到最里面的沙发,才看见虞沉阳。
他面前的桌上摆了几杯五颜六色的调酒,旁边还空了好几杯。
饶是邵沧刚才路上再怎么不相信虞沉阳会是同性恋,受周遭环境影响,现在也有些怀疑了。
但他没问,默默坐到虞沉阳身边,开了旁边的一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他现在已经很少喝酒,但是今天来都来了,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就太没意思了。本来邵沧骨子里也不是好人,高中的时候混是本性顽劣,现在只是因为成长了,所以懂得隐藏起来。
就比如说,他现在私下和陆风止相处,其实也是越来越开放……不过这个今天不是重点,暂且不说。
他和虞沉阳,他们是初中就认识到现在的,很熟,后来再加上夏京,他们几个之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秘密。但如今因为工作忙碌,他们好像也很久没有一起聚过了,连带着互相都不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
夏京那种少根筋的还容易看穿,但虞沉阳不一样。初中的时候,邵沧跟他因为打了一架认识。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虞沉阳第一次动手,同样也是最后一次。
之后这么多年,他再没见过虞沉阳打架。
别人都以为虞沉阳是乐于助人、性格温柔的好班长,而只有邵沧他们熟悉他才知道,他其实是“为了助”而助,那个优秀的形象是他对外人扮演出来的。
而夏京经常和他们控诉说自己被虞沉阳欺负,现在究其原因,不言而喻。
周遭音乐声很大,邵沧身体后倾靠上沙发,避开那些窥视过来的视线,然后对虞沉阳道:“你今天来这一下什么意思?跟我出柜?”
虞沉阳并不说话,再次一口气灌下一杯酒,喉结滚动了一下,把酒咽下去。
邵沧看着他的动作,沉默半晌,然后他突然道:
“你是不是喜欢夏京?”
邵沧没能得到虞沉阳肯定的回答,然而他的沉默不语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但这个答案无疑很残酷。
邵沧道:“夏京跟他女朋友谈恋爱,你是第一天知道?他们谈了好几个月,你之前都好好的,现在才觉得自己喜欢他?早干嘛去了?”
虞沉阳看着面前光洁的桌面,死死地握紧手里的酒杯,声音很压抑。
他道:“我没想到他会订婚。”
“之前我承认是我没当真。但那天的时候,我听见他兴冲冲的跟我说这件事,我才发现自己一句恭喜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人要离开了。
他们原本是好朋友,好兄弟,就算谈恋爱也不影响什么,但是一个人一旦结婚了,成家了,以后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第一时间最先分享的人,都会是他的妻子。
一旦想到这一点,他就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将来会有一个人,超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插入进来。
他不想夏京结婚。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十分强烈,带着刺痛感,甚至让他当场控制不住地挂了夏京的电话。
在那之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过分后,他觉得自己再也见不了夏京了。
这一切,如果能早点发现就好了,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邵沧听完也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虞沉阳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他知道今天之所以会被虞沉阳叫过来,对方也仅仅是想有一个人能陪着喝酒。
邵沧猜测虞沉阳消失了这么多天,这件事又不能告诉别人,他一个人喝的闷酒肯定也已经不在少数了。
邵沧觉得他应该早点发现不对劲的,但他却没有在意。
喝了一会儿,期间有人过来搭讪,被邵沧一句“滚”骂走了,后来就没人敢来了。
他因为现在很少喝酒,酒量就渐渐不如从前了,放在兜里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邵沧拿出来,发现来电是陆风止。
再一看时间,他出来已经快两个小时了,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酒吧里的音乐声也越来越大,几乎要有掀翻屋顶的架势。
因为虞沉阳的事情,他脑子里乱,便想也没想就接了电话。
然而接起来之后,陆风止一听他那边的背景,就什么都知道了,问,“你在酒吧?”
邵沧顿时清醒过来,这下什么都瞒不住了。
他看看旁边的虞沉阳,还在喝,也不知道有没有醉,但无论如何,一时半会他也不可能把人还单独留在这里,自己走。最后他只能跟陆风止说了他在哪儿,让他直接过来,省得他在家乱想。
不一会儿,陆风止来了。
他听到邵沧无缘无故地在gay吧,当即就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赶到X-ray。
陆风止一来,酒吧里的常客们眼睛更亮了,恨不得眼球都沾在他身上,心说今晚是什么日子,来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珍稀。如果说,刚才进来的那个皮肤白皙又高挑,就是脾气不太好的青年男人,他们还不确定是不是Gay。但是现在这个,就非常明显,而且一定是1。
忽略那些露骨的目光,陆风止一眼就看见了邵沧,手里正端着杯酒,和他身旁的人碰杯。
那是……虞沉阳。
陆风止走过去,按下邵沧的手,然后把他手里的酒拿过来,不让他再喝。
邵沧朝陆风止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让他别添乱。
他对虞沉阳道:“不管怎么样,夏京那儿你总是要和他见面的,他说跟你还有一个项目没做完。既然你们是合伙人,你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放着。”
虞沉阳掐了掐眉心,道,“我知道。”
“那你……准备跟他怎么解释这两天?”
“说清楚吧,你们跟我一起去吧。”虞沉阳道,“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我想让他知道,我对他是什么感情。”
“好。”邵沧答应下来。
邵沧想,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他身上,他也许是不会说的。说了又能怎么样,也许只是让那个人徒增烦恼。
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毕竟不是虞沉阳。
第八十九章 番外2
当天晚上。
虞沉阳刚打开公寓的门,抬眼就看见正在家里的人。他走进去。
夏京看见人回来,立刻扒着沙发的一角,迫不及待问他:“怎么样?他俩信了吗?”
虞沉阳“嗯”了一声,说:“信了。”
夏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双臂抱在胸前,气哼哼道:“这两个人,在一起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瞒着我们。亏我们之前还那么担心他们,也太过分了……要不是你发现了,我还不知道。看这次不把他俩关系给诈出来。”
“按你之前说的说好了。明天的时候,你把他俩叫来,然后我们就在他俩面前表演一个‘梁山伯与罗密欧’,就不信他们还能忍住什么都不说。”
虞沉阳晚上喝的酒不是假的,他就看见夏京在他面前,几乎有两个重影。
他就想,如果眼前的人可以变成两个就好了,一个去过他应该过的生活,另一个,可以陪他……
夏京换了个姿势,面对着他道:“不过你上次突然挂我电话,还玩消失,要不是你后来跟我说,是为了做戏,我真以为你要出什么事了……”
见虞沉阳从进门就没说过话,夏京终于朝他看去,这才发现不对。
“妈呀,你身上好大的酒味……你,你喝了多少?”
夏京立刻从沙发上下来,把虞沉阳扶到沙发上躺着,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一杯白开水,他刚才闲着无聊接的,这个时候还是热的,他把水杯端给虞沉阳。
虞沉阳没接下来。
夏京看见虞沉阳脸上的醉态,男人因为难受眉头还紧皱着,心里突然就有点不是滋味,他说:“你这也太敬业了……稍微喝点意思一下就行了,不用这么逼真吧?”
“没喝多少。”虞沉阳道。
他余光瞥见夏京不动,声音都哑着,“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夏京说:“你喝成这样,我还回去什么?况且我家里又没人。万一我走了,你就在沙发上这么睡着了,明天早上起来铁定要着凉。”
虞沉阳的眼神一瞬不瞬盯着他。
夏京却没看到,自顾自说:“你要病了,那项目我一个人可干不来。”
虞沉阳突然泄了气,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闭了闭眼睛,压抑住胸口里不断漫上的酸涩,他说:“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照顾。”
“但是……”
虞沉阳打断他:“阿沧和风止明天早上就会来。如果你在我家里,正好被他们看到,那就什么都骗不到他们两人了。”
夏京还要说什么,然而他能感觉到,沉阳今晚真的不想他留下来。
“那好吧,我回去。但是你千万千万别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要睡也回卧室睡。明天我等你给我打电话。”
听见夏京离开的声音,虞沉阳才感觉从刚才起一直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那天他听到夏京说,他要订婚了的时候,冲动之下就挂了电话,后来更是连着几天都和他断了联系。后来他才逐渐清醒过来,他这样做,只能让他们以后连兄弟都没得做。而他就算再和夏京恢复联系,也没办法解释他的那些反常。
后来他从杨天那里,听到他无意间说的一些小事。
其实他从很久就开始怀疑邵沧和陆风止了,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表示出来,只要是熟悉他们两个的人,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只有夏京还看不出来,脑子里只有一根弦,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就和夏京说,他只是在演戏,让夏京配合他,才能把邵沧和陆风止他们两个的地下情挖出来。没有提前和他说,是为了让他在邵沧面前更好的“真情流露”。
夏京对八卦一向感兴趣,尤其是好朋友的八卦,听他这么说就相信了。
这样做虽然很麻烦,绕了一个大圈子,但是有些话,也只能借助真真假假的环境才能说出来。
他也只是想亲口说一次,毕竟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
第二天。
邵沧跟陆风止来了虞沉阳的公寓,昨天的宿醉的影响似乎还没有全部散去,虞沉阳的精神看着不是很好。
邵沧打了通电话,把夏京叫过来,说他找到沉阳了,让他现在就过来一趟。
夏京应下,很快就来了。
然而这之后的情节却和他们想的都不一样。
夏京站在原地,意识还恍惚着,脑子里想着虞沉阳刚才跟他说的那句话。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专注,眼底的情愫仿佛一团化不开的墨,深刻而浓重。
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是演戏,差点就要相信了。
沉阳跟他表白了。
本来他们的剧情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后面他们就会把计划和盘托出,之后把炮火集中到在场的另外两个小伙伴身上,让他们猝不及防。
然而破天荒的,夏京此刻什么都没说,虞沉阳也没再说话。
邵沧在旁边皱眉看得有些干着急,刚想说什么,陆风止拉住他,阻止了他。
这时,夏京抬起头,眼睛周围明显红通通的,圆圆的眼镜镜框也遮不住,他道:“沉阳,我分手了。”
虞沉阳一愣。
夏京声音哽道:“……我被她骗了。昨晚我从你家回去,她跟我说的。”
虞沉阳原本死气沉沉的心突然砰砰地跳起来。
他思维不受控制地说:“我是不是一直提醒你,不要随便地相信别人?”
夏京听见他的话,盯着他看了几秒,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往下掉。
夏京觉得自己特别失败,从小就什么事都做不好,样样比不过别人,努力了也只能排在中间,学也不行,玩也不行,他只能假装乐观,每天没心没肺地活。
明明每次都捧着一颗真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骗,就连现在,他最好的朋友跟他表白,也是骗他的。
他真的好想能有一个人,对他说喜欢他,不是骗他的。
虞沉阳伸出手,替他把眼镜拿下来,看见那双大而圆的眼睛,此时湿漉漉的,他抹了抹夏京的眼泪,轻声细语地哄道:“别哭了。”
“我真的以为她是真的……”夏京还在小声的辩解。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
夏京更难过了,然而最初的那一阵过去了之后,他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努力地不让自己继续失态下去。
邵沧本来觉得遗憾,还在想要不要安慰两句,然而想到夏京刚才的话,他突然发现了不对,“昨天晚上?昨天你不是还联系不上沉阳吗?”
虞沉阳刚准备说什么,夏京便替他说了实话,“沧哥,我们其实是骗你们的。”
“刚来的时候说的那些都是演的,沉阳也不喜欢我,我们只是社会主义兄弟情,没有别的了。”
虞沉阳心说,傻瓜,你懂什么叫社会主义兄弟情吗?
然而邵沧听了之后,明白怎么回事后,差点就想动手打人。
白让他担心那么久!
虞沉阳拦住他,说:“你们不是也有事情瞒着我们?”
邵沧反问:“我们瞒什么了?”
他旁边的陆风止突然一步走上前,手指扣住邵沧的手,略微抬起来,“这是你们想看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