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研:“奶奶,你说的哪里话,你可要好好活着,以后,我和晶晶好好孝敬你。”
……
这天夜里快十二点的时候,家里人都睡了,屋里黑漆漆静悄悄的。
赵研没有开灯,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发出“豆”大的一点微光。他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然后下床穿鞋子,小心翼翼不发出一丁点声响,就像在自个家里做贼。
收拾停当后,抹了把脸,关掉手机上的手电筒,摸黑走过去开自己房间的门,木门很老旧了,平时风吹日晒虫蚀的,稍微开快点,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赵研一点点慢慢拉开门,最后那一下没控制好,还是发出了一点微响,在寂静的夜里仿佛被放大了好多倍,听得人心惊胆战。
赵研就怕一不小心吵醒他妈,他妈睡觉很警觉。
万幸没有。
梯子下午就被他借故搬去了后院。他踮着脚尖走出屋子,来到前院,白天阴沉的天色,晚上还有月亮,镰刀状的弯月挂在铁灰色的天幕上,撒下惨淡冷寂的灰白色的光,勉强可以看到路。
赵研把围巾绑到脖子上,从前院拐去后院,他听见冷风吹过耳际的声音和自己一下一下的脚步声。
“研研。”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午夜惊魂般。
本来就“做贼心虚”的赵研冷不丁被吓得不轻,心跳瞬间飙快了几十个节拍,怎么就一点微响真给吵醒了!这声音赵研再熟悉不过,这是他妈的声音。
这件事绝对不能在自己身上出纰漏,赵研慢动作转身,边转边想对策。
还好来的是他妈,不是外人,他了解他妈,这件事真的不会给他家带来任何麻烦,不会有人想到是他干的,他妈心肠好,只要解释清楚就行了。
赵研:“妈……”
他妈走过来,出乎意料地说:“你放心,妈知道你要去干啥,妈不是来阻止你的,只是来给你提个醒。你知道你隔壁大伯家的大黄狗去哪了吗?”
赵研有点懵,先是被她妈的态度搞懵了,后是被这个问题搞懵了,大黄狗?!好像以前隔壁家是养了条大黄狗。
赵研:“去……去哪了?”
“去村后的坡头了,那媳妇有一次夜里跑过,差点没追回来,自那以后,隔壁家的大黄狗就住到村后坡头了,夜里只要有人经过,那狗就会叫。”
村后坡头是出村的另一条路,比较隐蔽的路,村后坡头过去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下去,就是盘山路。赵研确实准备走这条路的,因为如果走村头那条路,从他家到村头差不多要绕过大半个村子,万一要是撞上一个半夜喝酒打麻将的,就完了。
赵研:“那……那怎么办?”这个大黄狗的事他还真一点也不知道。
他妈从手里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一个塑料袋给赵研,“这里面装着白天剁馅剩下的猪骨头,看到狗,给扔过去,狗就不会叫了。”
赵研接过来,塞进自己斜挎在身上的布包里,心里百般滋味,“妈,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研研,你是我生的,你眨下眼睛,妈就知道你想干啥,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心肠好没错,出了事也不怕,大不了扛上锄头跟隔壁干一仗,本来他家做的就是没人性的事。”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赵研急着走,“妈,谢谢你,我先过去了,把她送出村,上了车,我就回来,不会被人发现的。”
“有人接应?”
赵研:“对。”
“那你等下。”他妈说完进屋去了,没几分钟又出来,“这几个包子你带着,在炉子上烤着,还热乎着,拿过去给你朋友吃,这么冷的天大半夜的在山上等,别给人冻坏了。”
赵研像上次一样,顺着梯子爬上墙,再沿着核桃树滑下去,来到隔壁家后院。
隔壁家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不知道是谁的打呼声,此起彼伏,一声接一声。走进屋里,屋里一片漆黑,一点灯光也没有。
他轻轻敲了下他大哥那间房关着的窗户,压低声音叫:“姐?”
立马有人回应,就好像她一直就守在窗边等,等这个叫她的声音。
“研研,门锁了,我没钥匙,窗户能从外面打开,你打开窗,我从窗户出去。”
赵研:“药下了?”
“下了。”
那就没必要小心翼翼了,就算弄出点动静,也不会有人醒来。
赵研摁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找到开关,打开窗户。她头上顶着块头巾,怀里跑着睡着的孩子,先把孩子递出去,赵研伸手接过。
怀里抱着孩子,赵研有点担心,他以为她不会带走孩子,不会带走屋里那个给她带来罪恶的男人的孩子。
“姐,孩子不会哭吧?”这要是哭起来,在这么静的夜里,哭声肯定特别招人。
赵研在外面搭了把手,她很快从窗户里出来了。
“我给她吃了安眠药。”
这么小的孩子不能吃安眠药的,对身体不好。可是赵研什么也没说,要带孩子走,这是没办法的事。
前门从里面关着,上了门闩。两人从里面打开门闩,直接从前门走了。
这么深的夜,村里都听不到狗叫声,一片沉寂,只有寒风日夜不停地吹着,深夜是真冷,比白天能低好几度。她将裹着孩子的小被褥再裹紧了几分,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的头巾被风吹向一边飞起。
“姐,冷吗?”
“不冷。”嘴里说着不冷,声音却在打颤。
赵研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三两下缠到她脖子上。
“研研,姐真的不冷,就是害怕,害怕……跑不掉。”
说着,她的脚步越走越快,赵研都有些跟不上。
赵研:“姐你放心,我同学开了车在下面等,等过了坡头后的树林,他会开车带你走。”
“研研,姐不知道怎么谢你,要是能走成,姐用下半辈子报答你。”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第53章
他们村在比山顶矮一些的半山窝里, 村后坡头是一段沿着山势的上坡路, 顺着这条上坡路走到山顶, 那片树林就在山顶的另一边,向下穿过树林,就能到盘山路上。
走出村子,山风没有任何阻挡地刮到脸上, 更冷了。冬天的大山少了草木扶疏的遮盖,覆着层积雪的山体荒凉地裸露在灰白色的月光下,村后坡头很空旷,一眼望去,不长的上坡路一目了然。
拐出村子, 走了没几步,赵研就看见了搭建在上坡路中段的那个狗窝。看上去黑黑的, 一团暗影,要不是事先知道, 就这种能见度的光线下,他绝对看不出那是个狗窝, 里面有条大黄狗。
这段上坡路挺陡峭的,要是狗真叫了,下面靠近村后的人家, 只要有人走出屋子抬头看,就能看到这边有人。
“姐,那边是个狗窝,里面有条大黄狗, 咱们放轻点脚步,等下它出来了,我把这根骨头扔给它,它就不叫了。”说着,赵研从塑料袋里取出猪骨头,拿在手里准备好。
脚步再轻,也在越走越近,距狗窝还有两三米的时候,狗被脚步声惊动从窝里出来了,对着人正要叫,就看到了赵研拿在手里的猪骨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目光炯炯看着骨头。
赵研心里没底,这个距离还是向上扔,他怕自己扔不好,扔到了狗链子的长度够不着的地方,看得见吃不着,那狗肯定会叫得震天响。
他拿着骨头的那只手伸向狗的方向,以吸引它的目光,另一只手抓着女人的手臂,两人慢慢向前移动,越过狗窝,再向坡上倒退着走了一米,角度和距离都有把握了,赵研才把骨头扔过去。
山里人穷,狗也穷,一年到头闻不到几次肉腥味,看到肉骨头,那就像饿了三天没吃饭。脖子被铁链子向后掖着,两条前腿高高扬起,嘴巴张大,一个急待恶狗扑食的动作。
就在赵研扔骨头的刹那,山顶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响声不大,但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听在提心吊胆的人耳中,就很大了。
所以……被出其不意惊了下的赵研手抖了一下,骨头扔出去的角度偏差了,“哐当”一声,骨头落地,狗没吃到,因为它够不着。
赵研心里“咯噔”一下,拉起女人转身就往山顶跑,“快跑!”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又愤怒的狗叫声。
村后坡头这段上坡路不长,几分钟就跑到了山顶,到山顶时赵研没忍住回头看了眼,靠近村后的那几户人家,隐隐约约亮起了灯光。
赵研心里那个悔呀,好好的骨头,好好的见了骨头就不叫的狗,硬生生被自己毁了。不对,那声闷响,都是因为那声闷响,闷响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脚下不敢停,赵研拉着女人跑进树林,边跑边想。想到这里,他抬头望向四周,这里是一片杨树林,杨树树干又直又长,到很高的地方才有分枝,夏天浓荫密布的时候都挡不了多少视线,何况现在是冬天,树冠上只剩光秃秃的树枝,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那个火堆就在左前方不远的地方,暗夜里一堆明火,赵研一抬头就看到了,火堆边好像还有人。谁他妈夜半三更不睡觉,点一把火荒郊野岭吹寒风??!!还偏偏是今夜。
就像见鬼了一样,难道是颜城和刘国华等不及上来了?那也不可能呀,说好了下面盘山路上车里等的,就算上来也不可能点一堆火吸引人。
赵研边跑边看,看不清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也看不清是谁,因为人被树干挡住了。
赵研不自觉放慢放轻脚步。
“姐,那边有人,他们在明咱在暗,不仔细看看不到的,咱们脚步放轻,往这边绕一下。”赵研指着右边说。
女人一路跟着他跑,不声不响,赵研拉着她的手臂,无意间碰到她抱着孩子的手,这么冷的天,手心都是汗。
“姐你别怕,咱冷静点,穿过这片林子,上了车就好了,孩子换我抱吧。”
“没事,孩子不重,姐抱得动。”
声音里带着强自镇定的隐忍。
两人朝着右边跑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动静,树林的地上是没有融化的残雪和枯枝败叶,踩上去有细微的声响,本来一直只有他们两个的脚步声,现在,身后响起了杂踏的比较重的脚步声。
村里人追来了?!这么快?!
赵研回头看,惨淡灰暗的月光下,视线毫无阻碍地穿过一个个又直又长的杨树树干,看到后面山顶上来了一眼望去像是三四个人,提着两盏煤油灯。
还真是村里人!
赵研脑子飞速运转,能这么快过来,肯定是住在村后的人,两人出来时把他大伯家的前门带上了,吃了安眠药肯定不会被几声狗叫吵醒,所以……大概率只是村后的人听到狗叫看到人影,过来瞧瞧。
那进来肯定首先看到那堆火以及火堆边的人,有人背锅!!!
这林子太透,跑的话,后面的人在高处,他们在低处,肯定一眼就看到,不行,得先藏起来。
藏哪里?记得前面好像有个低矮的土坡,藏土坡下面,正所谓灯下黑,藏土坡下面靠近火堆的地方。
赵研一秒钟转出了万千思绪。
女人也听见了身后的响动,隔着厚厚的棉衣赵研都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在抖。
“姐,别怕,你跟着我,现在不能跑了,咱们先藏到那边去。”
“嗯,姐听你的。”
听响动,那三四个人果然一眼看见明晃晃的火,直接向火堆去了。
赵研先跳下土坡,再接过女人手里的孩子,看得出来她很紧张,但紧张一点也没有影响她的行动,她很麻利地学着赵研的动作一下子跳下来。
“姐,孩子我来抱,你胳膊都酸了吧。”
“研研,谢谢你。”
土坡很陡,差不多横断了,有一米来高,两个人弯着腰向火堆的方向靠近。到土坡下最靠近火堆的地方,停下来,一屁股坐地上,喘了口气。冷风一吹,凉飕飕的,赵研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泌了层冷汗。
女人蹲在他旁边。
“姐,坐下来,休息下。”
头顶距火堆就两三米的样子,赵研仔细地听着上面的动静。他觉得很奇怪,他都听见了村里过来的那几个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枯枝败叶和积雪被踩踏的声响,为什么火堆边的人没有反应?!
接着……,他听见火堆边传来有些奇怪的声音,再细听,不对,很火热的声音。赵研无语望天,对上一弯镰刀状的月亮,一个星辰都没有。
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粗.喘声……
嗬!零下几度的冬日深夜,点着篝火,那啥……野.合,还真是对苦命鸳鸯。
听动静,战况正酣,渐入佳境……
然后……戛然而止,许是被欲.望搞得失灵了的脑子遗留的那百分之一的感知能力,终于意识到有人来了。
先是女人的一声惊叫,然后悉悉索索衣物的响动,同时一个男声:“谁?”
赵研:“??!!”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很快,杂踏的脚步声到了火堆边。有人重重地“呸”了声,就像一口浓痰吐到地上,语带笑意,带点粗俗下流的笑意:“这不是赵凯吗?!我说凯子,你爸知道你半夜三更在这里……上女人吗?”
“栓子家的小子?”
“可不是。”
“栓子以前也这德行,没结婚就搞大了邻村一个姑娘的肚子,随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