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和我一组。没什么疑问的话,就散会吧,相关小组去准备相关的东西,时间就定在下个周六。”谢秀平看没有人说话,就开口了,顺便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谢秀平和方河相处的这段时间,他知道方河是一个自尊心强的人,什么事情都力求做到最好。当然,他不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会很客观的自我剖析,如果事情可为,他会不遗余力,若事不可为,也不会钻牛角尖,为难自己。
谢秀平相信这次活动,方河不会拖大家后腿,反而会给大家带来惊喜。但是他做为一个团队的领头人,不能有太明显的私心和偏袒,方河也希望谢秀平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看待,不用搞什么特殊待遇。
几天的时间准备,一切准备妥当。这次的米油,买的都是小份量的,一人提十斤米十斤油。咨询到相关病人的情况和档案后,又给麻风村的村民一人买了一件棉质衬衣和一件T恤。
两个麻风村准备的东西都一样,只是苏泽宇们要去的那个村有一个老乡经常给村里送物资,他愿意带路,也愿意拉他的马帮他们驮点东西,他们那组便多买了一些米和油。而谢秀平们这边这次带路的人是一个在麻风村给大家做饭的大娘,只能给他们领路,所以他们这组就直接换算成钱了。
这天周六,天才麻麻亮,两组的人都在农大综合楼门口集合,拖着东西,一起出发。一家公司为这次活动赞助了两个车,分别接送,奈何路不通,只能送到大路尽头。
好在一个村都在青舟市市郊的乡镇上,另一个在青舟下辖的东平县,具体位置算是在青舟市和东平县交界处。就算山路难走,一天来回还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了他们有车接送,不用等班车,也就节约了很多时间。
谢秀平一组有方河,谢超,四火,李金燕,叶菲等,一共八人。
苏泽宇一组有艾南,孙琪,肖国庆,杨琴,谭爱华等,一共八人。
早上八点半点左右,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谢秀平一行人被送到离东平麻风村最近的香芋镇。大家在这里找到一个早餐店,吃了点东西才上路。从青舟出发得太早,大家出发前都有些吃不下东西。
路上的不易是自然的,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全程蜿蜒的山路,山路很多地方窄得只能通过一个人,能让两个人并排走的路段太少了。又是爬山,又是涉水,又是过桥,又是爬坎,空手走都老火,大家手上提着米和油就更老火了。也幸好现在是春天,太阳不是很辣,不然就是雪上加霜了。
油桶上的提手提时间长了会勒手,米袋子上的提手也会勒手,怎么办?大家都聪明人,且看八仙过海,如何各显神通。
谢秀平把米放在一个运动包里背着,手上带着手套,一手提油,一手提着给村民们带的衣服;方河把油放进一个椭圆形的背包中背着,那背包像是为这油桶量身定做的一般,适合得很,一会把米扛肩上,一会放下来用手提;
谢超是个大力士,看着谢超,就像看到了电影里主角练功夫的镜头,一手提着油,一手提着米,双手伸开展平着走,就像扁担挑着东西;四火就是一会扛油提米,一会扛米提油,换着来;
李金燕和叶菲两个的背包够大,就把米放背包里,然后把油抱在胸前,像抱着孩子新手妈妈,显得有些手生;另外两个兄弟可牛了,把米顶在头顶上,像玩儿似的,一手招呼米,一手提着油。
这一路上,这堆活宝,光是那提东西的姿势,都把来带路的张大娘逗笑了好几次。好在张大娘来的时候拿了一根扁担和一根棍子,说是有备无患,她在村里煮饭有十多年了,有些人来会带些东西,她也算是门儿清了。谁不行了,张大娘便帮他们挑一气,棍子也可以拿来撬着挑,这才让众人松活些。
11点过,大家又翻过了一座山,终于看到了人烟,那是三排黄土墙房子,房顶盖的是白色的石棉瓦,在周围一片绿色的背景下,房子变得很是显眼。房子坐落于窝荡中间,四周都是高山,出山的路只有他们脚下的这条。
村里一共有9个治愈的麻风病人,他们年龄在四十岁到六十岁不等。
村民们知道有人来了,除了一两个不喜热闹的,倒是都出来了,但是态度却有些冷漠?
显然和大家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躲闪和不屑,没有好奇和惊喜,只有一种淡淡的冷漠。
就好似他们只是过客,不会驻足停留,就算是回首一看,也只是看过了就过了,无风无浪。过客离去,留在原地的他们,还是过着他们一尘不变的生活。他们好像有些失望了,看淡了,不容易交付信任了。
张大娘看到这情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几人把米油先拿到厨房,把米油放好,这才简单的说了一下原因。
这些人自从村子建立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就算痊愈了,有些行动自如生活自理能力很好的,他们也不愿意出去,害怕外面人的眼光。
但一直在这山沟沟里呆了几十年,也好奇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模样。前些年没有什么人来看,他们很孤独寂寞,前几年,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些外面的来人,有学校的大学生,也有社会上的爱心人士,但他们来过一次两次的就不再来了,这两年更是没有人来过。
虽然乡里也经常有人来给他们做护理,定期做身体检查,但是在村民们看来,这是不一样的。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一样,他们觉得自己是被遗忘了,心自然就凉了。
第71章 麻风村2
交心是需要时间的。
大家伙既然知道了原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几人稍作休息,便把屋前屋后的大扫除做了,男生女生都一样的。方河一只手,也拿着扫帚在院子里一步一步的挨着打扫,院子边上的泥缝里长着一些杂草,他蹲下去,把扫帚放一边,用左手把草一根一根连根拔起。
一个大叔抱着胳膊,站在院子里廊架下,他四十来岁的样子,左半边脸上有些疤痕,眼周的疤痕皱起尤为明显,犹如瘤子。左眼有些变形,被疤痕挤得小小的,一颗乌溜溜的眼睛米从疤痕缝中露出来,目光平淡,有一种读不出的情绪。
他静静的看着认真打扫每一寸土地的方河,像是在思索,看了好一会儿,他目光突然亮了起来,一大一小的眼里含着笑意。
他从院角找来一把扫帚,挽起自己袖子,露出胳膊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疤痕,双手用力的握着扫帚,跟在方河旁边,方河扫一下,他也扫一下,方河蹲下去拔,他也蹲在方河旁边,方河拔起泥缝里的一棵车前草,他拔起旁边泥地里的一根青蒿。最后,方河拿着扫帚把渣渣杂草扫到大叔拿着的铲子里,大叔把铲子抬起来,把垃圾倒进院旁大大的垃圾桶里。
大叔的加入,引来大家的关注,大叔和方河两人像是玩耍般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大家的眼中,社员们看着,村民们也看着。
不一会儿,两个比大叔稍大的大娘大叔也加入打扫的队伍中来。
平时,村民们能管得着自己吃饭睡觉的那点地儿都不错了,不能自理还需要人帮忙打扫屋里,这屋前屋后的卫生就有些懈怠。
这夏天就要来了,山蚊颇多,甚至会招惹些蛇虫,周围的卫生清理一下就好太多了。
其他村民,在自己的房间前,或站着,或坐着,或靠在墙边,看着在搞卫生的大家伙。
加入是因为放下了心中的防备,一起做事就是交流感情的最好时机。大叔一边和方河干活儿,一边和他闲扯聊天。
通过方河和大叔的闲聊,其他挨得近的人也听得见两人说话的内容。
村民的有九人,他们都不怎么叫自己原来的姓名了,都取姓赖(癞),按年龄来,赖大,赖二,直到赖九,就是大家相互之间的调侃罢了。
那个左脸有疤的大叔就是赖九,大家也叫他大头,后来加入的则是赖七娘和赖六叔。
赖大叔的脚趾头严重畸形,走路要靠着拐杖;赖二娘不会说话,双手手掌严重畸形,没有一个正常的手指头,她性格比较安静;赖三叔的一只手被截肢了,一只手蜷着,脸上肌肉往右上边扯,右眼和嘴角也随着脸上肌肉的方向,向右上方拉扯歪斜。就这三位比较严重,其他的当初病情不那么严重,现在虽然留有一些疤,但都不太影响正常生活。
人多力量大,没多久,众人就把卫生打扫完毕,张大娘也把饭做好了。
村民们都有自己饭碗,谢秀平几人则用的一次性饭盒。
大家坐在食堂的大桌子上,谢秀平坐在方河旁边。他准备叫方河把筷子给他,他来分开,就看见他拿起面前的筷子,牙齿一咬,“嘶”的一声,把筷子外的塑料袋子撕开,再一咬,“吱”的一声,筷子头连在一起的地方被分开。就像这事做了很多次一样,熟练得很。
感受到大家过于灼热的目光,平时习惯了不同眼光的方河也不禁莞尔一笑,他看了大家一眼,说:“吃饭啊,看我干嘛!呵呵!”
笑完对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社员说:“你筷子分不开吗?拿来,我帮你!都没沾口水,不脏的!”
说着还拿自己的筷子在那社员的眼前晃了晃,像是要让他看清并没有口水。
“没!没有!没有口水!就是,师兄你太猛了,有点吓到我了!”男生讪讪的说道,有些结巴。
于是大家都笑了,笑过之后各自吃着自己的饭。
手上严重的就是二娘和三叔,但是他们自有方法。二娘用左手挡着大碗,右手的拇指和二指的突处夹着勺子就吃了。三叔也用右手小臂扶着大碗,拿勺子的手也和二娘差不多。
吃完大家坐着聊天,谢秀平们给村民们说着外面那些好玩有趣的事。
聊着聊着,大头说天开始热了,头发长了,拒下次护理人员过来还十来天呢,谢秀平就自告奋勇的说他会剪。
于是张大娘去烧热水,村里都有理发的基本工具,几个大叔都想把长发理了。开了口的谢秀平突然觉得压力山大,在家里,他给自己理,给他公、叔和弟理,外人还没有理过呢!但是话说出去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好在剪完大家都还挺满意的,都夸他剪得好。
在谢秀平帮着理发的时候,其他几位社员就帮着不用理发和已经理好的换上买来的新衣服。当最后一位也剪好换上,大家聚在一起,真的是焕然一新,突然眼前一亮,感觉都年轻了不少。
“天热了,就里面穿一件T恤,外面搭一件衬衣,热了就把衬衣脱掉,冷了就穿上,再冷还可以在外面加一件毛线衣或者外套,又方便,又酷!”方河对几人说。
“像你们社长那样吗?”
大头看着谢秀平笑笑的问,他对谢秀平给他理的头发很满意,对身上这套衣服也很满意。谢秀平今天穿的正是一件浅色短袖T恤,外穿一件蓝白格子衬衫,简单大气,活力十足。
“呃!是的,跟他一样酷!”大家都被逗笑了。
大家坐在院子里的长桌椅上,正午的阳光晒着,树荫遮着,不热也不冷。村民们,怕冷的便在衬衫外加件背心外套,不怕冷的便T恤加衬衣的穿着。
大家聚在这里,女生们给大家唱歌跳舞,旁边有一张石桌,方河和六叔在下棋,看到这边精彩的表演也会停下手中棋子,看过来,时不时的喝彩鼓掌。
“我给大家吹一段啊!”谢秀平从包里拿出一把崭新的口琴对大家说。
他吹了一段家那边的山歌调和一段《军港之夜》,又吹了两曲老歌,《小芳》和《北京有个金太阳》。
“我都要哭啦,小芳,小时候喜欢的姑娘啦,现在都好多年过去了。”大头有些伤感了,嗓子哑哑的。
“我也有口琴!都放着好多年啦,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带来的啦!我去找找看还在不在?”大头说着就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其他人继续表演其他节目,聊着,笑着,看到好玩的,就连性格内向不苟言笑的二娘,她面上的表情也会缓和一些,时不时露出一个不是“微笑”的微笑。
过了好一会,大头出来了,就是磨磨蹭蹭的,半天不过来。
“大头,怎么了?找不到了?”八叔看他面色不太好,便问。
“找着了,但是不能吹了!刚来那会还吹来着,后面就不怎么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大头把一全部黄锈了的口琴从身后拿到前面,呈到大家面前,语气和表情里说不尽的忧伤。
大家看着大头手中的口琴,全是黄锈,孔洞都塞满了锈屑,口琴的外壳上的锈斑有脱落的痕迹,不知道怎么安慰好。
“大头叔,我这个送给您吧!”谢秀平把自己手中口琴递出去,这是目前他想到最好的方法。
大头闻声,看着递过来的口琴,崭新的,只要运气一吹,声音就会响起,不像自己手中的不会再发出声响的破绣,他的眼光发亮。
“你下次来的时候,帮忙带一个来就可以了!”犹豫了半天,他拒绝了。
“对,下次再来的话,就要!到时候也帮我带一副象棋一副军棋,我出钱!”和方河正在下棋的六叔也接过话茬子说道。
其他几人也纷纷说出自己想要什么,谢秀平还拿出一个本子来记。
“其实,记不记,不重要,东西,带不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些娃儿,会不会,再来!”
今天没有怎么说话的老大叔说话了。他双脚不方便,就坐在一个轮椅上,说着不太流利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