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也需要小工,但是这些高科技的东西对于很多没有什么文化或者文化水平低的村民来说,他们做不了什么。
打扫、搬运等不需要文化的岗位毕竟需求量小,还是有一大部分人家没有地可种,在厂里没有能谋的一个事做,只得让家中青壮年外出打工,导致留守儿童与空巢老人的现象有些严重。
河坝村有一条河流,河滩边上是一个占地颇大的厂房。
因为有产业的发展,交通那是顺畅得很,路况也颇好,宽阔的水泥马路直通村里。
村子里,有几家盖起了小洋楼,特别大气,很有档次。
在小洋楼的旁边,也有大平房,也有断墙破壁,也有歪歪斜斜的木房子,也有用石棉瓦盖着屋顶的小房子。
土地征收的时候是有补贴的,是得了一笔钱,但是是什么情况导致这种差距呢?
大家都知道不能做吃山空,也想要钱生钱,蛋生蛋,有人便去做生意了,生意当然有做好了的,也有亏了的;
有些自知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干脆盖了房,租给外来在厂里做工的人住,也算是有一笔收入,家有有富余劳动力的去省外找事做,也能增一份收入;
也有一些人家,土地本来就不多贫困户,所以补贴没有他们的份,他们继续贫困;或是有补贴,但经历了变故,他们现在很贫困。
在村里,有很大一部分村民,他们没有文化,老话“扁担大个一字都不识”,说的就是这一批人。
他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处处需要照拂,既不能外出打工,也不能进附近的厂工作,没有一技之长,更不懂做什么生意。
除了家庭开销和应急之外,补贴的钱被他们留来给孩子作为学习费用,他们的希望放在子女身上。
希望孩子们能用知识改变命运,不用像他们自己一样口朝黄土背朝天,只为一口吃的。
不,现在他们现在连面朝黄土这个资格都没有了。因为没有什么土地可以耕种了,他们得寻求其他的生存之法。
当然,这是一个城市发展的必然趋势,他们寻求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也是必然的。
所以他们自己,每天背着一个背篓,穿梭在街头巷尾,哪里需要苦力,哪里需要建设,哪里就有他们的影子。
晴天,在商场门口、天桥附近,找一棵可以遮阴的树,把背篓放在地上,坐在背篓上,等着生意上门。生意来了,便顶着烈日,按照雇主的要求,把事情办好。
雨天,就会在桥脚,大楼的屋檐下,商场地下通道入口处躲雨,天一放晴,就会到各个有可能需要搬运苦力的地方蹲守生意上门。
冬天也是如此,只会换一些背风的地方呆着罢了。
哪家小菜馆买了些菜,提不了,请背篓;
哪个逛超市买的东西太多,拿不下,找背篓;
哪家商店卸货需要人手,找背篓;
哪家搬家需要搬东西上楼,找背篓;
哪里装修需要沙子水泥材料上楼,找背篓……
他们就像一群无所不能的人,在方便别人之余,挣些血汗钱补贴家用。
当然,背背篓的人们,不一定都是河坝村的这种经历。
但是,他们混口饭吃、养家糊口的愿望是一致的。
谢秀平们去拜访的人家里,就有一户家里只有一个人的土地。
他家土地刚好不在被征用的区域,所以他们该是怎样的生活就是怎样的生活。
土地少,粮食不够吃,没有土地征用补贴,所以他们该去挣钱买粮食就去挣钱,他们还是住在他们那有些破旧的木房子里。
他们家里土地少,所以家里的青年早些年便一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一老奶奶和一个小姑娘。
去年生了第二个孩子之后,女的便不去省外而是去城里背背篓,一能照看家里,二能挣笔钱补贴。
老人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小孩又还太小,但是为了一家口粮,一切都是万不得已。
一户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妈妈早些年突然患上精神疾病,家里为了她的病情控制,借了很多钱来买药,这就像是一个无底洞。
那时为了筹钱,他爸把自己住的木房子卖了,买个些便宜的材料盖了几间简易房。
而土地补贴的钱,还了之前借的钱,就所剩无几了。
男孩子每天起来帮妈妈一起做好饭,看着她吃了饭,吃了药,才去上学,放学回来又要做饭,等在城里背背篓的爸爸一起回来吃晚饭。
谢秀平们到他家的时候,男孩正在做饭,用的炉子是他爸爸从城里的垃圾堆里捡来的一个废旧的蜂窝煤炉,烧的柴也是他爸爸回来的路上不知道在哪里捡来的一些废弃木材。
他爸爸每次去城里背背篓,回来的时候,都带着些东西,要么是别人不要的沙发,凳子,要么是一些穿旧了衣服鞋袜。
他们的房屋外面堆得满满的了,他爸每次遇到,还是不舍得,总觉得丢了就太可惜了。
男孩拿凳子给谢秀平们坐的时候,还介绍说,这木凳是老爸自己用废弃木料钉的,那塑料凳子是老爸上个周六捡回来的,那皮凳子是上个月捡回来的。
简易房里,男孩的房间和火边墙壁上,都贴满了男孩的各种奖状,期末考试的,书法的,各种竞赛的。
男孩告诉大家,他们的生活看着很苦,但是他却觉得很幸福。
有爸妈的陪伴,有爸妈的需要,唯一担心的就是妈妈的病,随时会有复发的可能。
所以他想当一名医生,一名精神疾病方面的医生,他不仅要帮助自己的妈妈,也要帮助很多的精神病人恢复正常的生活。
走访完他们家就该回城了,男孩的爸爸和谢秀平等人一起进城的。
他爸爸说,别人家孩子不懂事的,都希望孩子早点懂事;但是他自己的孩子太懂事,他却很心痛。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长辈的因素,是环境,是贫困,逼着孩子去承受了不该他这个年纪去承担的责任,所以他早熟,早懂事,早承担责任。
……
香瓜村为什么叫香瓜,至少不是因为这里的村民爱吃香瓜,或者这里种了很多香瓜。
还有一说法,七月半,人们用来插香的茄子、小瓜、橙子之类的,也叫香瓜。
香瓜村作为青舟的城中村,估计在城市规划的初期,大家一定会觉得这里就是香饽饽,因为地处城市中心啊,怎么的也会发展起来吧。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周边都发展起来了,就只有这个不大不小的村子还守着这座山。
尽管这样,这边土地还是寸土寸金,大家都争相买来,自己建个房子,租给外地来的那些租不起小区房的人。
香瓜村就在青大和农大交汇处的后方,两个大学的毕业生刚毕业没有什么钱,便有很多在那附近租房子住,价格便宜,去城里上班也方便。
这边很多都是违章违规建筑,道路更是老火,没有什么排水系统,或者是说没有什么路,因为那房屋间的缝隙就是道路,也是排水系统。
一到多雨的季节,各处的水汇到路上,就像是一条条小水沟,哪还有什么路。
香瓜村的村民,有些是把土地卖了做生意去了;
有些卖了一部分地,用卖地的钱在自己家地上盖了房屋,当个包租婆;
一些既没有钱又没有地的就继续当个背篓,在大街小巷忙碌。
这边的背篓确实是多,有时候谢秀平和苏泽宇两人早起去青大跑步,便能遇上很多背篓就开始出门来了。
当然,这些背篓有香瓜村的村民,也有青舟市郊区来的,更有青舟下面的一些县城来的。
时间日积月累,周边越来越发展,香瓜村越来越杂乱,变成了城中村,变成了城市中心的贫民区。
无论是市郊和城中村,这几年,相关的部门加强了管理,各方面都提高了。
只是真正的改变现状,任重而道远,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谢秀平们只是去看看那些需要拉一把的人们,告诉他们,再坚持一下,明天会更好!
第80章 卖蛋傻子
09年在青舟过的年,10年就想着回青南过年。
寒假之后,谢秀平和苏泽宇在青舟呆了几天,便回青南了。
在老家,过年这天赶场,叫赶见场,也叫赶年场。
又说,三十晚有三十条路,意思就是过年这天要做的事很多。
屋前屋后大扫除,杀鸡宰鱼做吃的,理发洗澡打理自己,还要赶见场买年货,那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腊月二十九晚,谢秀平的叔叔便说了,让两人年三十这天一早提着箩兜里的鸭蛋去卖了,然后想吃什么就自己买回来。
“二烟,鸭蛋怎么卖啊?”苏泽宇听到他叔的话后就问。
“块把钱一个嘛!这鸭子都是喂粮食的,又不是那些洋鸡蛋洋鸭蛋,最起码也能卖个九毛啊!
当然,也要看行市,别人卖好多就跟倒起卖好多,你能卖倒多嘞,就算你嘞!”
他叔说着现在集市上的大概情况。
“好!那我们争取多卖点钱!青舟我们去超市买蛋称重量,我们要带称吗?”
苏泽宇回想着在青舟的超市里,去买蛋是怎么计量的。
“不用带!要么按个算,要么按包算!”他叔说道。
“包?和件等量吗?一般一件都是12吧?”苏泽宇看着谢秀平问道。
“一包10个。”
“哦!那我们明天买什么回来,叫安子一起去?”
苏泽宇和谢秀平两人商量着。
“我不和你们一起。我走路就好!”
在一旁看电视的安子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说道。
“安子肯定要去赶见场的了!但是他后边来,我们先去!
至于买什么,明天再说,这两年不用贴对联就不用买写对联的纸。
烟,要卖毛边纸不?”
谢秀平对苏泽宇说着,想到什么又去问他叔。
“我们都要克嘞!你们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们自己买!”
……
第二天一早,天才麻麻亮,两人就骑着他叔买的二手摩托车,一抖一抖的去马场赶场。
冬天的晨风,刺啦啦的吹着,泥巴路面坑坑洼洼的。
谢秀平开车,戴着个口罩,前面反穿了一件外套,就像婴儿穿的麻拐衣那样,以挡住迎面而来的风;
苏泽宇则用围巾把自己的脸和耳朵围得严严实实的,戴着手套的双手紧紧的抱着一个装着两百来个鸭蛋的箩兜。
这时,苏泽宇知道为什么安子不愿意跟他们一起了,太TM冷了,而且抱着个箩兜也坐不下人了。
经过四五十分钟颠簸,两人终于来到了马场的农贸区。
谢秀平停下来,踩下刹车,让苏泽宇先下。
苏泽宇只觉得双腿早已不是他自己的了,麻的,一是冷麻的,二是抖麻的。
手长腿长的好处,就是他不用下车,就把装蛋的箩兜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放好箩兜,他揉了揉腿,这才下去,走到谢秀平面前,看到谢秀平的眉毛上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便伸手去给他小心翼翼的掸掉。
“什么感觉?”
苏泽宇看着谢秀平的戴着个口罩,又戴着个帽子,蠢萌蠢萌的,便问。
“我脚麻了!冻的!要不是带着口罩,鼻子都冷掉了!我耳朵都冷掉了,但是又不能带耳罩,怕听不见声音。”
谢秀平说着,这才把口罩的一边解下来。
“我感觉蛋碎了!抖得我都想吐了!”
“啊?”
谢秀平揉着自己腿,不懂苏泽宇说的什么。
“这一路,抖得!鸭蛋要碎了!我也要碎了!幸好我不是玻璃黏的。”
“放心!外面垫了一层草,里面放了老米糠,碎不了!你,也碎不了!”
他看了看周围渐渐多起来的人,便对苏泽宇说:
“这儿位置还行,我们就在这儿摆吧!你在这儿,我去找个地方停车!”
谢秀平说着便骑着车走了。
农村赶场都是赶早场,特别是赶见场,大家需要买什么就一大早来买了,赶回去做其他的事情,所以卖东西也得赶早。
苏泽宇在地上铺了一根白色的塑料口袋,防潮防水,在口袋上又铺了一层黄褐色的草垫子。
他把箩兜里的鸡蛋一个一个小心地拿出来,又小心的摆放在草垫子上。
谢秀平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苏泽宇看着越来越多的赶场人,说着他听不懂的民族语言,也只得硬着头皮顶上了。
他哪里卖过什么东西,仅有的一次,就是平安夜在天桥上摆摊。
他们那时候,玫瑰按朵数定价,苹果按大小和包装的差异,价钱也不一样。
所以他也按着那个思路给鸭蛋分个三六九等。
其实他也不知道哪一种好,哪一种差,只是按颜色按大小做了分类工作而已。
“绿壳鸭蛋,大的!灰壳鸭蛋,小的!
耙壳鸭蛋,大的!普通白鸭蛋,小!
白鸭蛋,大的,诶,这个有裂痕了……”
苏泽宇一个人像疯子一样,嘴里嘀嘀咕咕的,把鸭蛋一个一个分类摆好,蛋壳上的鸭毛和草屑也被他剔得干干净净。
“卖鸡蛋!卖鸭蛋!自己家喂嘞,你看看……”
苏泽宇耳边,时不时传来其他卖蛋人的吆喝声。
不管集市上传来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苏泽宇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的分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