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鸽子他们的车队终于回归凡尘,又因为身上带着大量的来自禁区内部的瘟疫病菌,而被常例消毒,进入观察区整整封闭四十八个小时。
而就在这四十八小时里,这些给国家做出最大贡献的探险者,没有被任何官员接见慰问,也没有任何探视者来看望他们。
短短半年,进入禁区的时候毛尖先生他们还活泼开朗,内心有着足够的正义元素。
而出禁区之后,在大自然及人性道德跌底的淬炼下,这帮人的性格其实已经变的爹娘都未必能认出来了。
简而言之,除了信任带着他们活着进去,活着出来的江都督,他们基本对人性这玩意儿,自认算是看的相当透彻了。
“我曾品质败坏,是个无耻罪犯!我也为之惭愧,并准备赎罪!然而一场旅途,在那些细菌的衬托下,我发现我清白的就像个一世未契的贞女,高尚如母神最爱的道德典范……”
以上就是毛尖先生,对这个世界的新看法。
恩,其实有关毛尖先生的感悟还有很多,他将之记录了下来,并准备出一本道德方面的书籍,骗几个零花钱。
就像这本书的第一条人生感悟,他是这样写的。
“即便人生无比绝望,请相信还有祖国站在背后,给予你无限的支撑,怀揣这种巨大的力量上路,你会发现光辉就在前方!”
恩,他写的可都是好东西。
再以一个从禁地经历绝望出来的士兵身份,随便找一家出版社,靠着一本书的版权,他都能潇洒一辈子了!
毛尖先生的前程是确定了。
然而,剩下的这十九名幼芽队员却迷茫了许久,才给自己的人生找到了新规划。
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们坐在甲板上看着江鸽子一日复一日的雕刻,并从此处获得了艺术的灵感。
他们准备以后,只效忠于自己的大都督,自己的老师江鸽子。老师需要他们,他们就随时听从召唤,哪怕付出生命。
如果老师没有安排,他们就购买一块在常辉郡土地,就近住在老三巷周围,以后靠贩卖名贵植物,做艺术盆景养家糊口。
有关从前帝国优秀的军校生,最忠诚的士兵,什么探险队的支柱,那都像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他们就丢弃过去,如普通人一样活着,哪怕是没有盛名,最起码也要脚踏实地,真实真诚的活着。
江鸽子听到这群小崽子的想法,真是又气又笑,他没法改变他们的认识,然而老三巷的民风却是具有改变人类灵魂的力量奇异之地。
所以,带着这群崽子回去,治疗一下心伤,也是可以的……
更何况他是守门人了,可以转职了……与其照顾外人,还不如先照顾与自己根脉相连的学生们。
既然他们喜欢跟自己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俞东池那家伙有的是土地,随便给上十来亩地,也够这群小子折腾了。
按照他的想法,常辉郡具有一切成为世界顶级艺术之都的气质,其实现在那边置业,绝对不会是一件赔本的事儿。
至于什么靠着卖植物养家糊口的想法,就太搞笑了。
也不是不能做,其实他们的编制现在都归俞东池管,周松淳说这些家伙每月月薪都在四十贯靠上。
年薪五百贯靠上的收入,在九州绝对属于中产阶级,更何况职业军人享受薪金免税福利。
国家欠他们任务奖金,俞东池可不会欠,有可能,恩!以后他会加十倍的给。
一切事件延续到现在,金钱其实再无意义了。
自己,连燕子,还有幼芽队,他们这些人其实已经成为俞东池最大的底气,是作为最后王牌的存在。
他怎么可能慢待这些小崽子。
就如商量好的一般,他们平静的接受命运,安静的等待这四十八小时过去。
消毒观察期过去之后,隔离区总算来了两位衙门方面的小官员,这两位年龄都在二十出头,看打扮气质就能看出,这两位大概刚迈出校园才进入社会。
两位连芝麻绿豆都算不上的官员,一入接待室就弯腰诚恳道歉。
等到江鸽子他们听完这两位官员的叙述,基本上都气乐了。
真是……世界上竟然可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我们的城堡车及行李,甚至随身的衣物?都跟着……上一架飞艇离开了?”
表情一直很平淡的连燕子,也被这一番相当有趣的操作,搞得有些轻微愤怒了。
连燕子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江鸽子失笑,无奈的摇摇头。
进入消毒隔离区第一天,他们就被请求换下所有的衣服,甚至随身物品都不能留的进入隔离区。
说是拿去消毒的。
这个当然能够理解,大家也是十分配合。
甚至巫们的法袍都交了出去。
所以,按照这些人的意思?他们甚至都不能像一个士兵,一个巫般的离开这个城市?
这可真是~被磨灭的彻底!
“对不起!!”
小官员一头冷汗,诚惶诚恐的连续鞠躬,一直喊着对不起。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们已经为各位先生准备了最奢华的飞艇,您们可以坐贵族包厢离开,请安心,您们的行李一定会妥善送到目的地,作为赔偿这一路诸位的一切消费,都由我们……我们来支付!我们为诸位安排了帝国最奢华的飞艇,呃,那上面有一整条街的奢侈品商店……总之,对不起!!”
江鸽子穿着病号服,盘膝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问到:“所以,就连一条内裤都没有给我们剩下?”
“对不起!!”这两位已经吓的泪流满面,他们嘶喊着对不起,接着又喊着说:“我们为诸位准备了最奢侈品牌的随身行李,请安心!!一定……一定会令诸位先生满意的!!总而言之……对不起!!!”
周松淳始终没有说话,他安静的站在门口,安静的等待江鸽子的安排。
江鸽子看看连燕子,连燕子的表情只是最初被影响了一下,再然后,他低头对这两位可怜人说:“回去吧!”
为难他们做什么呢?
这两位一惊,立刻大喊了一声:“对不起……哎?”
这就轻易的原谅自己了?
看着一脸迷茫,腰骨僵直在半空的可怜虫,江鸽子无奈的点点头道:“回去吧。”
“可是,我们已经为诸位先生安排了最好的行程,所以……”
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周松淳,终于开口说了一个字:“滚!!”
这两位面上一惊,又大喊了一声:“对不起!!”
说完,他们很利落的滚了。
看他们走远,江鸽子无奈的摇头,最后他对空中喊了一声:“丹娘!”
然后丹娘安静的出现了,她笑眯眯的飘过来,依偎在江鸽子的膝下,充满的情感的说到:“我听到了您的召唤,父神!”
江鸽子伸手拍开她,有些厌恶的问:“这是哪儿学到的腔调?”
丹娘眨巴下眼睛,飘到半空有些迷茫的问:“不对么?他们给我们看的付费频道,那些大人物都喜欢这样的。”
“啊~真是……”江鸽子无言以对,只能拍拍身边的桌子叹息了一声后说到:“丹娘,以后少看那些没用的!那个~最近一支给养船队,准备何时进入葫芦口?”
丹娘伸出手算了一会后说:“按照他们的时间,在一个小时之后,父神?”
江鸽子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的吩咐到:“恩,到底是有些小生气呢!所以,我允许你们修复幻阵!卡住葫芦口!除了你们俞爸爸的手令,以后开一次屏障,每位工作的小家伙,就收费千贯吧!”
屋子里的人除了连燕子,他们是看不到丹娘的,然而他们却能听到江鸽子的话。
等江鸽子话音落下,大家都满面震惊的看向他。
就连丹娘都是一脸困惑的说问到:“哎?千贯?”
可怜的娃儿,数学有些不好,伴着指头算了半天,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俞东池才给她们每魂二十贯,这一下子涨到一千贯,那些人能答应么?
开一次禁区绝壁,最少要用到五十名战巫出一次秀……所以,每天两队给养车进入禁区,就意味着未来这些人,要每天付出最少十万贯的代价,才能进入禁区。
看大家困惑,江鸽子微微抬手,满面遗憾的说到:“没办法呀,物价飞涨,行李丢失!身边儿片毛儿没有!咋办!又不想进他们的套儿,好在……我好歹还有一群孝顺的女儿,对吧?丹娘?”
丹娘抬眼看着江鸽子,眼神越来越兴奋,最后她抓住江鸽子的手,亲吻了一下后,尖叫一声,迅速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没多久,外面的天空远远的传来一阵桀桀桀桀的笑声。
江鸽子无奈叹息:“都不让她发出这种笑声了,怎么就是改不了了呢?”
站在一边一直不说话的毛尖先生,犹豫了片刻问到:“先生,他们~能给么?”
这是一天接近十万贯的支出。
而随着磐能矿后续工程加紧,就是一天进入一队,一个月少说也是一百五十万贯的额外支出。
这么一大笔钱儿,是任何国家财政都承担不起的。
江鸽子懒洋洋的往后一瘫,有些无奈又无趣的说:“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人家有矿!再说了~这~又关我们这群连行李都保不住,身边一文钱都没有的可怜人什么事儿呢?我这会儿还发愁怎么离开呢?不然咱们步行?哎……真是嫉妒盖尔,土地面积怎么这么大呢?”
胸中的郁气,总算是缓缓的出了一口。
屋子里的人终于低低的笑了起来。
靠在门口的周松淳终于露出两天来第一抹笑容,他看看屋子里挂着的时钟,语气放松的说:“都这个时间了,我们去看看隔离区为我们准备了什么饭食,恩!那种鲜鲜的煎饺还是不错的……。”
他们纷纷点头,都说起这两天吃到的好东西,并一起搭伴的向后走去。
两个小时之后,几位穿着各国军服的军人,走路龙卷风,表情气急败坏的冲进隔离区。
打头的这位六十七岁,白发苍苍,满面正义,声音嘶哑的握紧双拳,对正在吃饭的江鸽子他们,大声愤怒的指责到:“你们!你们这些杂碎!怎么可以做这样卑鄙的事情!你们!你们这是背叛祖国!!无耻……蛆虫!垃圾!!”
有人七手八脚的拉开他,套路当中慈眉善目的白胖子就出现了。
这位也是军人,他的军服以及军衔显示出,他是属于中州的军人。
他呵呵笑了几声,特别慈祥的看向周松淳说:
“哎呀!是周家的阿淳吧?你还记得我么?小时候你这么高的时候……”他对着地下比了一个高度,然后笑眯眯的说:“我还抱过你,当年我跟商家那个老家伙,还有你爷爷一起去过南部的战区……”
周松淳一脸惊的放下手里的餐盘,用手不讲究的抹了一下嘴之后,他恭恭敬敬的来到这位面前,先是弯腰施礼问候到:“我记得您,你是米家的阿爷,怎么?您竟来了?是……有什么事情么?”
这位听他这样说,顿时也是满面惊讶并强笑到:“你竟然不知道?”
周松淳左右看看,他看着被众人七手八脚拉住的那老头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您知道的,我们在这里隔离了四十八小时,现在行李都丢了……”
他还没说完,这位立刻就满面抱歉的打断他到:“我们也是跟着给养队刚到,听到诸位被困于此,已经发出抗议书,抗议燕方管理不善,怠慢了诸位……”
周松淳一脸诚恳的立刻也打断他到:“谈不上怠慢,也不是找不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得诸位长辈如此愤怒,晚辈我进入……”
“只要犯错,就必须受到处罚!你们竟然不知道?战巫才将重启了幻阵,她们竟然撕毁协议,每支给养队出入,以后……竟然要付出高昂的过路费了……”
“母神!这也太卑鄙了?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可真是令人震惊,不过……当初我们殿下与她们也是口头协议,您知道的,那些战巫没有人类的情感,道德底线很低,连人类都算不上,我们进入……”
“没有协议?!”
“是呀,她们都是文盲您不知道么?”
江鸽子一边剔牙,一边听着那边的政治对话,这群老狐狸,一旦周松淳说出进入这个关键词,他们就会绕开这个话题。
那边问来问去,周松淳满面无辜,就是不知道。
他纯洁的就像个玻璃两面透的人儿。
最后,终于从门外面进来一人,却是那位久违的,女皇座下的莲巫,连燕子的血脉堂哥连璋。
他一进来,就直接走到连燕子面前,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到:“阿赐!”
连燕子就如没听到的乡下人一般,蹲在餐桌椅子上扒拉饭。
连赐无奈的拖过椅子,坐在他身边,好声好气的哄到:“我也是刚知道,就急忙赶来了,阿赐你安心!长老会已经发出抗议书,你该得的一文都不会少你的,也不知道你掺和到他们的政治斗争里,到底有什么意义?”
连燕子压根不理他,还端起汤碗,稀溜溜的喝汤,捎带还吧唧嘴儿。
江鸽子笑的肩膀都在发抖。
连璋无奈,却只能压着脾气说:“阿赐,这次玮屏山脉背后的能源矿,有很多利益牵扯到家里的长老们,还望你不要任性,一切以大局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