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白回过头:“你这样……不得胃病才怪。”
陈非誉摊手:“我不是每天都吃这些的,中午和晚上都在公司吃,这些只是粮食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俞白明显不信,他沉着脸,取了两个小碗,把陈非誉赶到餐桌上去:“去喝粥吧。”
陈非誉的胃现在只能吃清淡的流食,俞白熬的白粥浓稠正好,他给陈非誉加了点砂糖,带着点淡淡的甜味。
陈非誉想起他和俞白高中时去东北的那次,他们俩义愤填膺地声讨了北方的早餐,为什么粥都是咸的,为什么豆花也是咸的,包子太大,油条太油,难道配了豆腐乳,大馒头就有滋有味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陈非誉已经习惯了喝咸粥,吃大个的包子。
但他还是喜欢喝甜粥。
他很久没有喝到甜甜的、稠稠的、热乎乎的粥了,以至于在低头喝粥的时候,他开始想念南方,想念岳市,想念那里热闹的早餐和夜市。
一碗牛肉米粉,多放辣椒多放醋,葱花香菜都要,再加点酸豆角。
陈非誉忽然说:“想嗦粉。”
俞白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他说:“等你胃好了。”俞白想了想,又说,“不如这个小长假就回一趟岳市吧?”
陈非誉想起上次李思衍跟他说的回岳市的事情:“不是说元旦吗?”
俞白直接决定:“元旦太久了,我去问问他们,要是他们都有空,就中秋一起回,要是没空,就我们俩回。”
俞白说:“回去嗦粉。”
陈非誉低声笑了出来。
喝了粥,两个人收拾了一会儿,俞白就送陈非誉去医院输液。医生让陈非誉先输个五天看看情况,顺理成章的,俞白就在陈非誉家住了下来。
陈非誉的屋子在装修的时候,是按照单身公寓精装的,只保留了一间卧室,没有客房,他也从来不带朋友过来过夜,连备用的床单被褥都没有。
但俞白丝毫不觉得麻烦,连带着洗漱用品,全部自备了一套,还把自己的衣服都带来了。
陈非誉看到俞白搬家似的把自己塞进来,目瞪口呆:“你这是干什么?”
生病没人照顾的借口俞白用过一次,这次他换了个:“房东的女儿从国外回来,没有地方住,房东把屋子收回去不租了,燕市找房子不容易,我也不好去打扰李思衍和宋楚,能在你这儿住一段时间吗?”
俞白说得特别可怜:“我会每天送你去医院输液,给你做饭,帮你打扫卫生……”
陈非誉瞥了一眼俞白,坦白来讲,他一点都不相信俞白会没地方住,至于每天做饭就更扯淡了,小俞总打小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最擅长的是点外卖,现在会熬了个粥,竟然也好意思指责陈非誉整天吃方便食品吃坏了胃。
陈非誉呵呵笑了:“行,今晚我不喝白粥了,你做点好吃的。”
俞白没想到陈非誉答应得这么干脆,立刻就坡下驴:“好!你想吃什么?”
陈非誉报菜名:“剁椒鱼头,干辣椒炒牛干巴,红烧猪肚……”
“停!”俞白受不了,“你现在的胃还能吃剁椒鱼头?干辣椒炒牛干巴?红烧猪肚?”
陈非誉挑眉:“你是不会做吧?”
俞白是不会做,但他会搜菜谱。第二天送陈非誉输液回来,俞白就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陈非誉在书房里坐着看K线图,然后听到厨房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怀疑小俞总能够把他的厨房给拆了。
俞白有一双好看的手,很会画画,但显然,握不住菜刀。
听到第六声锅碗瓢盆掉到地上的声音,陈非誉终于从书房里走出来:“俞先生,您是在做饭还是在打仗呢?”
厨房里开着抽油烟机,但还是呛得不行,陈非誉在外头就开始咳嗽起来,他眯着眼睛在一圈白色烟雾里找到俞白,惊讶地发现,俞白正手忙脚乱地在脱衣服。
陈非誉眉头一蹙:“俞白?”
俞白衣服脱到一半,袖子虽然还卡在胳膊上,但上半身露了出来,陈非誉扶着门框的手握成了拳,他假装正人君子,把目光从俞白的腹肌和人鱼线上往俞白脑袋处移,只是他视线移动得颇为缓慢,一寸寸地把俞白打量得清清楚楚。
俞白终于把衣服脱了下来,他不小心把围裙带子系了个死结,刚刚脱衣裳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勒死:“油锅洒了,溅我一身……”
俞白觉得很丢份,想给陈非誉解释一下,这一切都是个意外。
陈非誉的目光却被另一个东西吸引过去,随着俞白把他的衬衣脱下来,一直卡在他脖子处的银链子吊坠也露了出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非誉就注意到,俞白一直戴着这个吊坠,收在衣服里,不知道是什么图案。
但陈非誉没想到,这个吊坠是个拉环。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用易拉罐拉环做成的戒指,亮片的部分被人用锉子雕成了个小王子。
他雕的。
这个拉环戒指应该是一对,还有一枚在他那里,图案是玫瑰花。
作者有话要说: 在更新三连和要糖三连以后,作者双更了大份糖(捶腰)啊 疲惫
晚安~
☆、明信片
油锅被俞白打翻,在抽油烟机的持续作用下,厨房里的烟雾一点点散去。
俞白看见陈非誉盯着自己的胸口。
俞白:“我……”
陈非誉朝俞白走近,他伸出手,缓缓地握住那枚吊坠,开口问道:“还留着呢?”
俞白低头,也看着那个粗糙的锡片小王子拉环戒指,嘴角漾开个浅浅的笑:“一直戴着。”他还记得在岳市的那个夏天夜晚,他把那罐汽水上的拉环送给陈非誉时的心情。后来,陈非誉在长白山上送给了他两枚戒指,都是易拉罐的拉环做成的,那是他们十七岁时给出的承诺,他一直记着。
陈非誉鼻子一酸,他松开吊坠,伸手搂住俞白的腰,两个人胸膛挨着胸膛,没有一丝缝隙地抱在一起。
俞白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在陈非誉的身上。
陈非誉咬住俞白丨裸丨露的肩膀,在上头留下一个浅红的牙印,他脑袋埋在俞白的脖颈旁,嘴唇摩挲着俞白颈部的皮肤,用很轻的气声叫了俞白的名字。
“俞白。”
“嗯。”
俞白低低地应声,他喉结微动,陈非誉吻了过去,从喉结处一路吻到嘴唇,俞白微张着嘴,陈非誉的舌头探了进去,扫过俞白上颚的敏感点。
他们曾经接过很多次吻,在天台上,在古城里,温柔缱绻的,情难自禁的。
陈非誉的手抚摸着俞白光滑的背脊,然后暧昧地落到他的腰窝处,小指带着挑逗意味的在上面画了个圈。
俞白的身子轻轻颤了颤,他捧住陈非誉的脸颊,吻得更深。
直到呼吸困难,两个人才分开。俞白仍旧捧着陈非誉的脸颊,像小偷捧着他来之不易的稀世珍宝。
两个人鼻尖碰着鼻尖,呼吸纠缠在一起,如同两个溺水的人刚刚上岸,每一口喘息都弥足珍贵。
“俞白。”陈非誉看着俞白的眼睛,叫着俞白的名字,“俞白。”
陈非誉用手臂紧紧圈住俞白的腰,喘息着说:“我要和你做丨爱。”
他说得直白又赤丨裸。
不说爱,却要做。
因为灵魂尚存隔阂与龃龉,只能通过身体的亲密无间来确认——爱这玩意儿太虚无缥缈,性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好的桥梁。
俞白闭上眼睛,说:“好。”
他们分开了七年,如沟似堑的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彼此的际遇经历都说不出清楚、讲不明白,唯有肌肤相亲时的热度和颤栗,在热烈地宣告着情与欲都是真的。
他们从厨房到了床上。
俞白的那顿饭没做成,最后是陈非誉进到厨房,收拾了被俞白扔到到处都是的锅碗瓢盆,打开碗橱,取出汤锅,烧了热水,给俞白下面条。
俞白穿着浴袍,靠在厨房的门框处,他洗过澡,脖子上还挂着那根吊坠。
陈非誉回过头就能看见俞白,他问:“鸡蛋要全熟的还是糖心的?”
俞白眯着眼睛笑:“都要。”
既想要一个煎得有点焦但很香的全熟的煎蛋,也想要一个嫩嫩的蛋黄是流动的溏心蛋。
对话是熟悉的对话,陈非誉想,这样的日子他能一直过下去。
中秋国庆小长假,陈非誉、俞白还有李思衍和宋楚一起回到岳市。
阔别多年,陈非誉再次站到熟悉的地方,好像在透过斑驳岁月看他的少年时光。
周子林和徐知霖都留在岳市,便一同来机场接他们。
“俞哥!班长!李思衍!宋楚!”都是奔三十的人了,周子林和徐知霖却还是那么中气十足。
几个人笑着一一拥抱,周子林还带了女朋友过来,大大方方的和几个人问好。
徐知霖羡慕地龇牙咧嘴:“周子林也有女朋友了,李思衍和宋楚也内部解决了,就我还单着。”说完,他瞥向俞白和陈非誉,不确定地问,“俞哥和班长也是单着的吧?”
俞白看了一眼陈非誉。
陈非誉也看向俞白,然后,他伸手搂住俞白的肩膀,在俞白的侧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一本正经地给徐知霖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徐知霖崩溃大喊,“原来就我是单身狗!”
李思衍推了推眼镜,残忍地告诉徐知霖这个事实:“是。”
宋楚笑着说:“叶程安的飞机也快到了,我们去那边等她吧,徐知霖别沮丧,叶子也单着呢。”
徐知霖低头嘟囔了一句:“人家也看不上我呀。”
一群人都笑了,周子林安慰地拍了拍徐知霖的肩膀:“你也别那啥……什么薄来着?”
他的女朋友甜甜地替周子林接上话:“妄自菲薄。”
“对,妄自菲薄!”周子林高兴地点头,“叶程安是看不上你,但你不是在相亲嘛。”
徐知霖提到相亲就哪儿都不痛快,立刻满航站楼地追着周子林要揍他。
叶程安从沪市飞来,比陈非誉他们要晚半个小时,几人索性在大厅里一边叙旧,一边等着叶程安。
没多久,叶程安就提着行李箱走了出来。她剪了及肩短发,发尾微卷,染了个浅亚麻色,穿着款式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手上拎着一件薄风衣外套,容貌本就出挑,气质却比容貌更出挑。
李思衍最先看见叶程安,朝她挥了挥手。
叶程安看见围在一圈唠嗑的朋友们,露出一个笑,她踩着高跟鞋,大步走过来,说:“好久不见。”
徐知霖和周子林各开了一辆车,把这群人回家的送到家,住酒店的送到酒店,然后约了晚上吃饭的时间,说晚上再见。
陈非誉和俞白回到丽景苑的那套屋子,陈非誉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城市街景都变了模样,但这里一点都没有变。
陈非誉放下行李箱,就去二楼看俞白的画室。
画板还是他送给俞白的那块画板,上头俞白的名字是他一笔一划亲自刻的,画室里有很多幅画,陈非誉看见了很多个他——穿着校服站在百日誓师大会上发言的他,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他,打篮球的他……
这是俞白的两千多个日夜。
俞白拖着行李箱也上到二楼,他站在画室口,没有进去。
陈非誉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俞白,走过去抱住他,陈非誉轻轻地吻了一下俞白,然后说:“我爱你。”
俞白拉在手里的行李箱哐当倒地,他把陈非誉抵在画室的门上,用力地吻了过去,恨不得把陈非誉揉进他的身体。
这一句我爱你,跨过漫长岁月,重重阻隔,终于又说了出来。
晚饭约在一家岳市颇为出名的私房菜山珍馆,陈非誉和俞白踩着点到的最晚,里头已经开始热热闹闹地点菜了。
周子林的小女朋友不在,这会儿全是他们高中几个老朋友,徐知霖见俞白和陈非誉进来了,热情地喊:“俞哥,我在旁边给你留了座!”
俞白刚想走过去,被陈非誉拉了一下,陈非誉先坐到徐知霖旁边,然后再让俞白坐在自己旁边。
徐知霖目瞪口呆地看着陈非誉。
宋楚他们笑出了声:“哈哈哈哈陈非誉这个醋劲儿也太大了,徐知霖你自觉点。”
徐知霖委屈巴巴,他只是想和俞白坐在一起,有什么错呢?他是个钢铁直男啊!
叶程安笑吟吟地把菜单递给徐知霖,替他解围:“看看还要点什么吗?”
她在刚刚听说了陈非誉和俞白在一起的消息,意外也不意外,长长地叹了口气,私底下对宋楚说:“不瞒你,我这回来还怀着对俞白的心思,这下……唉,其实看到他们俩在一起,我竟然有一种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宋楚安慰叶程安:“谁说不是呢?高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好得中间再容不下第三个人,在一起了谁不说一句果然是这样。叶子,没事,不是所有帅哥都搅基的,俞白不行还有其他的,你条件这么好!”
叶程安摇头:“算了,谈恋爱太难了,让我孤独终老,做个富有的老姑娘吧。”
菜上来了,一行人边吃边聊,周子林在吐槽徐知霖:“你们不知道,徐医生现在名气可大了,找他看牙整牙都得要排号,你们敢相信,当年那个粗枝大叶毛手毛脚的徐知霖成了个牙医?”
俞白看徐知霖被挤兑的可怜,帮着他说了句话:“那也不至于,徐知霖投篮的手可稳了,当医生挺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