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一个姿势坐太久,背都僵了。
——
晚上宴好去杨丛家吃瓜,俩哥们大眼看小眼。
“比一把, 看谁先吃完。”杨丛说, “我输了,新买的游戏手柄归你。”
宴好看看桌上切成月牙的哈密瓜:“我输了……”
杨丛飞快接一句:“你输了,跟我讲讲三点水给你补课的事。”
宴好直接把瓜拿了起来。
“等等, 我还没喊开始……”杨丛见他已经开吃,连忙拿起自己的就是一通狂啃。
宴好吃完的时候,杨丛还有一口。
“操!”杨丛把瓜皮扔进垃圾篓里,瞪着宴好,脸上下巴上全是瓜汁。
宴好气定神闲地抽了张纸巾擦嘴, 好像耍赖的不是自己:“任何游戏都离不开智商,你大意了。”
杨丛:“……”
“虽然我赢了,事情还是会跟你说。”宴好一副大度的样子起身,脱了校服短袖丢地上,“我先去洗澡,你在床上等我。”
杨丛的脸一阵扭曲,捏着嗓子喊:“宴总,人家等着你唷。”
宴好懒得搭理。
杨丛啧了声:“你腰细得没谱了。”
回答他的是关门声。
宴好简单冲冲就出来了,他利用吹头发的功夫跟杨丛说了事,剔除掉了他对江暮行的暗恋。
杨丛听完鼻子出气:“你果然也崇拜那家伙。“
宴好耸耸肩:“就是很牛逼啊。”
杨丛白眼一翻,人是货真价实的逆天,没得说,只不过……
“你平时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他怎么就答应给你补课了?”杨丛冷静分析,“你不觉得奇怪吗?”
宴好拨刘海的动作微顿。
那会儿告诉夏水的时候,她也是跟杨丛一样的反应,认为不可能。
宴好当初没给夏水一套所以然,这会也给不了杨丛。
反正他坚持之前的想法,江暮行会答应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综合了种种因素。
所以其实……还是夏水的答案比较能说得通。
他只是走了狗屎运而已。
宴好干脆就这么跟杨丛说了。
杨丛依旧觉得很怪异,他突然蹦出一句:“小好,你要是女生,那三点水就一定喜欢你。”
宴好的眼皮猛地痉挛了一下,又听杨丛说道:“问题就在你是男生,我琢磨出来的唯一一个合理推论就不成立了,真他妈邪乎。”
杨丛并没注意到宴好的失落。
“这只是其一,”杨丛叉着腿靠在床头抽烟,“其二是你竟然瞒着我,偷偷找人补课。”
完了就满脸深沉地叹口气:“男大十八变,你以前什么都跟我说。”
宴好:“……”
杨丛眯了眯眼睛:“哥们之间,有一方如果出现这样的变化,只有一个原因,恋爱了。”
宴好脑阔疼,这家伙发散性的思维比夏水的直觉还可怕,乱说都能说中,他背过身坐在椅子上,垂头剪手指甲:“别扯了,你谈恋爱不还是什么都告诉我。”
杨丛贱兮兮地冷哼:“原来你知道啊。”
宴好抽抽嘴。
江暮行要是小姑娘,宴好会在中考那天见过以后就告诉杨丛,说他在考场见到了一个人,喜欢上了,问怎么才能追到。
可江暮行跟他一样。
现在这世道,同性恋不会被认同,接纳,只会被恶心,排挤。
甚至谁只要随口一提这样的话题,都会引起别人的异样目光跟猜疑。
宴好的这场暗恋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很艰难,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无所谓,也不会去管。
身边亲近的人还是免不了会在意,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说是肯定都会说的,但要慢慢来,急不得,时机很重要。
——
杨丛不知道想起了哪个破事,脸绿得跟屎壳郎似的。
“昨天我在厕所后面抽烟,听几个家伙议论你,说你跟条小走狗一样围着三点水,把我给气的,我把那几人揍了一顿,并且问候了他们妈。”
“今天放学那会看到你去三点水座位那里,给他拿杯子送水,当场就炸了,幸好夏水拦得及时,不然闹大了,惊动了老班,我俩放假还得写检讨。”
杨丛踢踢宴好,“你说你,早点告诉我,哪还有这些事?”
宴好的关注点歪进了地沟:“我在学校里什么时候围着他了?”
最近虽然比以前接触的多了点,但距离“围着”还很遥远吧?都这么四舍五入法的乱来?
杨丛听到宴好那个问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确定一遍后就是满脸卧槽:“你被人说成小走狗,都他妈不生气?”
宴好继续剪手指甲:“我又不是。”
杨丛表情深思:“我记得你比我还小心眼。”
宴好:“可能是学习压力大吧。”
杨丛:“学习压力大,还能转性?”
宴好:“一切皆有可能。”
杨丛:“……”
“丛丛,这件事翻篇了行不?”宴好少有的露出示弱的一面,“班长给我补课很有效率,我高考全指着他了。”
杨丛够到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放怀里,把一撮烟灰弹进去:“你爸妈两家大公司等着你继承,家产几辈子都花不完,你这突如其来的拼劲让我挺害怕的。”
宴好打哈欠:“夏水也怕,你可以跟她抱团。”
说着就快速剪完剩下的指甲起身:“我去睡了,明早回去的时候不叫你。”
杨丛喊他,正经道:“小好,咱1班那牛逼班长我看不透,他太成熟太深沉了,压根就不像十九岁,我们不论是成长环境,还是心智,都跟他有很大的差异。”
“补课就补着,你想搞好成绩就搞,反正吧,”
他咬着烟,声音模糊,“不管是什么时候,出了什么事,哥们永远站在你这边,有事劳烦第一个想到我。”
宴好举起一只手,对着他摆了摆。
“对了,“宴好回头,“你还欠我几千块钱。”
杨丛差点被一口烟呛到:“妈的,老子都被自己感动到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煞风景?”
宴好闲闲道:“亲兄弟明算账。”
“还你还你还你。”杨丛抄起新买的游戏手柄丢给他,“这个揣背包里,明早走的时候带上。”
宴好走到门口时一停,不着四六地说了声:“丛丛,我觉得夏水挺适合你的。”
杨丛吓得直接从床上蹦起来,脸上还没好全的伤口都颤了颤:“刚才煞风景,现在说鬼故事,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宴好一笑:“你不是要通宵看小说?”
杨丛:“……”
——
期末成绩出来那天,江暮行在宴好的公寓里,刚给他出了几道题让他做。
老班就把成绩单发过来了。
江暮行的视线顺着单子上的排名往下扫,停在一处,下一刻就突然站起来,阔步进了卫生间。
宴好正在解算,听到动静思绪就断掉了,他立即放下笔,捞到江暮行的书包,把一侧拖出来的一截线头拽掉。
看很久了,糟心得很,一直没机会下手。
卫生间的门关着,里头没动静。
宴好活动活动手脚,坐到江暮行的位子上,看看他的笔袋,发现自己送的那支笔就在里面,欲要拿出来,手机就响了。
杨丛在电话里咋呼,声音都变了:“群里发成绩单了,你在第二十一个,我操,我喊我爸妈跟我一块看了,我们一家三口全炸了,群里也炸了!”
接着又是一串震惊的我操。
宴好脑子里瞬间一白:“你说我多少?”
“二十一。”
杨丛比自己考到那个成绩还激动,语速狂飙:“正数,全班第二十一名,而且你跟你上面那位就差0.5分,0.5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你差一点就进前二十了,你丫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考试吃的什么灵丹妙药……”
“操他妈!”杨丛下一秒就气愤地骂了几句,“小好,你别上群里看了。”
宴好知道群里会阴阳怪气,觉得他是抄的,私聊的话会更直白,毕竟跨度确实很大,他没想管,这会耳边已经放炮竹了。
对于这次期末,宴好心里是有数的,但是成绩真的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会又惊又喜,想扒在阳台喊几嗓子。
宴好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一手拿手机,一手用力揪住额前发丝,呼吸很乱,他忽地想起来什么,停下脚步问:“成绩单是老班发的?”
杨丛说不是。
宴好又问:“那是副班长?”
杨丛古怪道:“好哥,你是不是跳过了一个?”
宴好懵住了,江暮行现在就在他这里,怎么没当面告诉他?
匆匆挂了电话,宴好就跑到卫生间门口,冲里面喊:“班长?”
边喊边拍门,情绪非常高亢。
门在一阵水声后开了,江暮行走出来,鬓角潮湿,面部有些许未擦的水迹,流畅的下颚处滑过一滴水珠,擦着滚动的喉结边缘,埋进了T恤领口。
宴好一下就噤了声。
江暮行抓起微湿的几缕额发往后捋捋:“成绩已经看了?”
“看了。”宴好搓搓发烫的脸,小声问,“班长,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江暮行面色淡然:“老班是在我上厕所的时候给我发的成绩单,我顺手就丢群里了。”
宴好哦了声,杵在原地堵着江暮行:“那个……唔……”
他斟酌着,飞快地看了江暮行一眼,“班长,你知道我的成绩了吧,我这次期末考了二十一名。”
江暮行:“嗯。”
宴好强调:“全班第二十一。”
江暮行:“嗯。”
宴好再次意图明显地强调:“比预期的还前进了一名。”
江暮行:“嗯。”
三次都是一个回答,宴好有了一点点怨气,浑然不觉地全浸在了语气里:“班长,你除了嗯,就没别的想说了吗?”
江暮行低眉看他的发顶:“有。”
宴好控制不住地抬起头,眉眼上的碎发散开,露出了饱含期待的漂亮眼睛。
对视一两秒,宴好的眼睛就被长睫毛盖住了:“什么啊?”
江暮行看他半响,薄唇动了动:“我给你出的题都做完了?”
宴好:“……”
江暮行越过耷拉着脑袋的少年:“跟我来客厅,我们商量一下奖励。”
第31章
“奖励”两个字就像从天而降的巨大块甜饼, 把宴好给砸傻了。
江暮行走到哪, 宴好就跟到哪,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懵懵懂懂, 跌跌撞撞。
随时都能张开手臂喊一声“爸爸,抱”。
江暮行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他的额角一跳:“宴好,你喝酒了?”
宴好骤然清醒:“班长, 你刚才说要商量奖励是吧?”
江暮行:“……”
——
宴好捧着一碗葡萄吃,看起来已经平静了:“之前说好了的,我考到你定的目标, 就邀请你去海边玩。”
瞥江暮行一眼, 宴好咬开嘴里的葡萄,酸酸甜甜的汁水缠上舌尖,呼出的气息都是甜的。
“那我说话算话。”
江暮行没给出什么反应。
宴好给自己打气, 再接再厉道:“现在这个季节去海边玩很合适啊, 时代发展的太快,过几年再去就很商业化了,到那时候可能连一个贝壳都看不到。”
江暮行眉头轻动:“本市没有海。”
“我们去A市那边。”宴好把碗往他面前送送, 在他伸手拿走一个葡萄后说,“到时候可以顺便参观一下A大。”
江暮行又没反应了。
宴好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迟疑几秒,试探性地询问:“班长,你是不是晕车?”
江暮行沉默不语。
那就是默认了?宴好的脸色变了变, 他从小就很喜欢汽油味,觉得特别好闻,现在感觉自己离江暮行更远了。
“晕车很难受吧,那不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江暮行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帽:“要坐多长时间的车?”
宴好连忙回答:“有动车,三个多小时。”
江暮行微垂着眼眸,似是在考虑。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空调里的冷气吹着假常春藤叶子不停晃动,宴好等得越来越焦躁,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出问题了,耳边徒然响起声音:“去可以。”
宴好猛地看过去。
江暮行没再转笔帽了,而是用食指一下一下敲点着,沉默片刻道:“但是我上车会跟废人一样,管不了别的。”
宴好抿嘴,果然晕车,看样子晕得还挺厉害,他露出笑容:“没事的,班长,我照顾你啊。”
刚说完,就听江暮行问:“你怎么照顾?”
宴好脑袋死机,呆呆地看着他。
江暮行掩唇咳嗽了两声:“什么时候出发?”
宴好还呆着。
江暮行重复一遍,喊了他的名字:“宴好,我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宴好当即回神:“这周天气最合适。”
“明天是周末,要是你能跟那个咖啡馆老板请到假,我们就可以明天去,然后周三下午回来,晚上你带我去青橙酒吧开眼界。”
江暮行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明天我不止咖啡馆一份兼职,早上还有一份。”
宴好头顶的晴天瞬间就被一大片乌云侵占了,他把小半碗葡萄放到桌上,眼底涌出几分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