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会,江暮行忽然开口:“做家教很累。”
宴好怔了好半天,喃喃道:“我以为你学习是顶尖的,干那一行会很得心应手,很轻松。”
“自己学习是轻松,做家教,要去测量被辅导对象的基础,因材施教。”江暮行说,“有些人是一边担心自己考不好,一边玩,下不了决心,辅导起来会很棘手。”
宴好盯着他:“那我呢?”
江暮行沉默些许:“你是我最后一个学生。”
宴好的心砰砰跳,手脚有些发软:“以后不给绪哥孩子辅导作业了?”
江暮行挑眉:“开玩笑的,绪哥跟他女朋友都是高材生,用不到外人。”
宴好不着四六地问道:“那你喜欢小孩吗?”
“……”江暮行提醒,“我今年十九岁。”
宴好摸摸鼻尖,好吧,是问早了:“那等你二十九岁,我再问。”
江暮行继续走:“随你。”
宴好的呼吸急促,江暮行是在回应他,十年后他们还在彼此身边。
十年的承诺就这么轻易得到了?
宴好抽自己一下,挺疼的,没做梦。
——
“班长,江暮行,江同学,帅哥,男朋友,你能跟我说说你对我的期望吗?”
宴好追着江暮行的脚步:“就是你希望未来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或者你有没有在你的人生规划里算上我,给我定了什么目标关卡之类的。”
最后一句话宴好问的挺紧张,他很想参与进江暮行的未来。
现在既然已经谈恋爱了,那就谈下去,谈到死。
中途散伙是不可能的。
所以宴好非常好奇江暮行对他的将来有什么想法。
江暮行几乎没犹豫就给出答案:“没有。”
宴好快速冲上去拦住他,脸色不好看:“没有是什么意思?”
“没有就是,”江暮行丢给他一颗糖,陈述誓词一般的口吻,“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的人生规划会随着你的选择修改,你不需要有所顾虑,往前走就好。”
宴好接住糖果,是他喜欢的苹果硬糖,脑中回放着江暮行那番话,眼前是一片绚烂烟花,炸得他头晕目眩。
冷不丁地,宴好一把拉住要走的江暮行:“等等,你选A大,不会是因为我喜欢那里吧?”
江暮行的面部神情微滞。
宴好眼里的光亮能把人灼伤:“你点个头,我今天就比昨天还喜欢你。”
江暮行在几秒后出声:“算了吧。”
宴好没反应过来。
江暮行面上没见什么波动:“晚上我会调动你的学习计划,加大题量,你讨厌都来不及,搞不好还要造反。”
“……”
宴好刚想吐槽,正动情的时候,江暮行怎么往复习上扯,就瞥见他的耳根红了。
转移话题是在害羞。
宴好倒抽一口气,江暮行竟然也会害羞,操。
好想拍下来。
可是手机在江暮行书包里。
宴好用力捏手指让自己冷静,江暮行这反应就是验证了他的猜想,他要疯了。
“你一开始没要保送名额,只是因为不知道我的志愿,想等我定了目标,再做决定?”
宴好突然开了挂似的,心里的迷雾全部退散,豁然开朗,所有的疑问都被他找到了对应的答案。
“还有,我听说你老早就考了托福,不会是想,我要是出国了,你就也申请国外的学校吧?”
江暮行半阖眼帘,面无表情。
但是耳根更红。
宴好的身子开始颤抖,原来他跟江暮行不仅仅是双箭头。
他们还在为了对方,为了以后,放弃一些东西。
宴好把头垂了下来,他要上A大,只是因为江暮行说会保送进去。
然而江暮行之所以选那所学校,是他在逛的时候,透露出了喜欢跟向往。
挺搞笑的,宴好却哭了。
——
宴好没等江暮行给他擦眼泪,他自己擦了,胡乱抹了几下,声音哑哑的:“我用脚趾头都不会想到你做了这么多事。”
江暮行看他湿漉漉的睫毛:“别脑补。”
“没脑补,我又不蠢。”
宴好的情绪有点失控,说着眼睛又酸涩了起来,他压压被风吹乱的刘海:“你平时又冷漠又严肃,我哪晓得你内心这么丰富,你要多表现出来,让我知道你有多好。”
完了还跟教训小朋友一样说道:“听到没啊?”
“……”
江暮行抿着的唇角自嘲地扯动了一下,他做那些准备,尽可能的考虑周全,不过是害怕世界里的那道光远离自己罢了。
——
宴好算是知道了,副班长暗恋江暮行,他没发现迹象,看了卡片才恍然大悟。
江暮行喜欢他这件事,他更是毫无察觉。
一个比一个能藏。
宴好真心佩服,如果不是他前些天凑巧的吹口气,来了个近距离肢体接触,被他发现江暮行的异常。
现在他还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只敢在草稿箱跟日记本上示爱。
做个春|梦都叫得不尽兴,生怕被江暮行听见了。
宴好稍微平复一点,他剥开攥在手中的糖果推进嘴里:“我问你。”
说着就扭头看江暮行,拧眉道:“你一直瞒着,是担心我自制力不行,谈恋爱后就不好好学习了吧。”
“绪哥的提议是有多完美,才能让你改变原来的计划?”
江暮行挠眉头,提议并不完美,有不可忽视的风险,只是在当下的情势里,只能那样。
宴好见江暮行迟迟不吱声,就闹了:“告诉我呗。”
江暮行又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上午要考理综,昨天我让你背的……”
“背了!”
宴好不满地瞪了江暮行一眼,心想,他欠绪哥一顿饭,不对,是人情,大恩。
——
片刻后,宴好不知不觉跟江暮行去了放器材的小屋。
江暮行有意带他来的。
地儿是好地儿,很隐秘,不愧是一中的三大约会圣地之一。
早晨的阳光照不过来,怪凉爽的。
宴好站在江暮行面前,跟他鞋尖抵着鞋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手臂上划着,明知故问。
“你不是说来操场,只是在散步的时候让我背课文,不约会吗?”
江暮行很淡然:“顺便。”
“哦,顺便啊。”
宴好凑近,舌尖裹着糖果,气息里含着甜香:“那我们顺便接个苹果味的吻?”
第62章
宴好跟江暮行接了个苹果味的吻, 持续了两三分钟, 在上课铃声里草草收尾。
回教室前,宴好看了眼小屋,脑中蹦出四个字:打卡成功。
接下来一周, 科技楼跟小食堂后面也依次打卡。
一中的三大约会地点都逛了一遍。
就此圆满。
——
高三是飞奔人生另一阶段的最后一段旅程,一个很重要的关节点。
免不了会去迷茫, 忧郁,害怕, 焦虑,彷徨。
这是青春的疼痛,不是痛一次就不会再有, 而是一阵阵的, 反反复复,直到长大。
在那样的心境下,还要去承受学习上的压力, 会很难熬。
这个时候谈恋爱, 十个人就有九个人不赞同。
冲刺高考的时间里,呼吸都是紧凑的,在那途中分出一部分精力来经营一场恋爱, 学习松懈了,情绪起起伏伏,造成的影响难以估算。
况且两个人在往前走的时候,如果脚步迈得不够整齐,不够平稳坚定, 很容易掉进高中跟大学连接的那个坑里,松开了抓在一起的手,各自挣扎着爬起来,踏上不同的人生路。
最终渐行渐远,再也不会有交集。
可是人的一生只有这么一段青葱岁月,太喜欢一个人了,就会很想得偿所愿,不愿意留下遗憾。
宴好是觉得吧,恋爱要谈好,学习也要学好,他要自律,自制,拿起笔的时候少想江暮行。
然而现实却要跟宴好唱反调,说到做不到。
按理说江暮行已经是男朋友了,每天都是同吃同住同睡,宴好应该能淡定点。
但宴好却一天比一天黏着江暮行,彻底耽溺在他的世界中。
——
宴好一篇阅读理解吭哧吭哧做了半天,超时了也没完成,总是忍不住地看一眼江暮行,摸一下,亲一口。
江暮行放下手里的书起身。
宴好一把抱住他的腰:“别走啊,我想你坐着陪我。”
江暮行居高临下地扫视一眼:“四五十分钟过去了,你动了几笔?”
宴好弱弱地说道:“好多笔。”
江暮行作势要出去。
宴好赶紧把桌子底下的两只脚拿出来,夹住江暮行,不让他走。
江暮行俯视他:“觉得自己稳了?”
宴好扣住江暮行的裤腰,紧紧扒着:“我没那么觉得,你别给我加戏。”
江暮行:“……”
“你昨天的随堂测试,考了多少分?”
宴好嘀咕:“及格了。”
江暮行厉声问:“多少?”
宴好有种被爸爸训斥的错觉,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下意识扯嗓子大声回答:“101.5!”
江暮行道:“很高了吗?”
宴好撇嘴,他的英语已经不需要花时间搞了,本来就还行的理综上去了,最差的数学也不差了,势头非常好。
只有语文的进步最小,跟其他几科比较起来有点惨。
就像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小朋友,不受到父母关爱,也被兄弟姐妹们排挤。
“我是真的不喜欢语文。”宴好唉声叹气,“散文跟诗集还可以看看,文言文看两眼就犯困。”
江暮行把钻进衬衫下摆的爪子捉住:“不着急,国庆之后你会有文言文专题训练。”
宴好:“……”
高三的学习很紧张,别人是放下语文补其他的,他是为了补齐短板死干语文。
结果还很不理想。
宴好叹口气,原来以为数学跟他有仇。
结果是他弄错了,语文才是,隐藏大BOSS。
宴好的状态有点萎靡。
江暮行摩挲着他纤细的手指:“虽然你昨天的随堂测试退步了,但是你作文分提高了,卷面也很整洁。”
宴好头顶的空血条开始回血。
江暮行吻一下他粉粉的指尖:“你把今天的阅读理解做完,早点上床,我读一篇喜欢的现代诗歌给你听。”
宴好的血条瞬间满血:“真的?”
江暮行:“嗯。”
宴好立马来了精神,边按自动笔,边说道:“那你去床上等我,一会我就能……”
江暮行打断他:“做完了自己对答案,再回头做一遍,要去领会去理解。”
宴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知道知道。”
——
有了鼓励,宴好的效率暴涨,没一会就做完了阅读理解,也按照江暮行要求的回头重做一次,并在过程中加以分析理解。
完事后他把资料书一收,麻利儿地爬进被窝里,等着听诗歌。
江暮行问他喝不喝水。
宴好惬意地舒展着手脚:“可以喝,也可以不喝。”
江暮行下床给他倒去了。
宴好把放在床头的活页本拿手里摊开,上面记着一些病句,成语。
江暮行说多看多翻有用,那就有用。
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全身心去信任的人,很幸运。
江暮行端着水杯进来:“你在傻笑什么?”
“不用管我。”宴好满眼期待,“诗歌呢,快读吧,我想听。”
江暮行将水杯递给他:“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宴好伸出去的手一顿,这篇他也喜欢。
“我有一所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江暮行靠在床头,语调平缓:“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宴好听得心血澎湃,眼前浮现了很多画面。
有已经发生的,譬如他跟江暮行在海边看日出。
有没发生的,只是憧憬,譬如他们穿过银杏大道,脚踩着黄昏的余晖回家。
等宴好回过神来,江暮行已经读完了,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他怀里。
江暮行推推他,没用多大力道:“起来。”
宴好不起,就着这个坐姿喝水。
江暮行把被子上面的活页本收起来:“你明天放学跟我去书店买两本名著,上厕所的时候翻翻,记一下套路。”
宴好差点喷水:“班长,我是很相信你的,你让我这么做,坚持下去,我的语文成绩肯定能有所提升,但我想我也一定会便秘。”
江暮行:“……”
“那你自己安排时间。”
宴好比了个“ok”的手势,脑袋在江暮行肩窝里蹭来蹭去,喝个水也喝得这么粘腻。
江暮行轻捻他的后颈:“今天的日记写了吗?”
宴好把水杯放床头柜上:“晚安。”
江暮行黑了脸:“写完再睡。”
宴好往床上赖。
江暮行扶着他的后背:“懒一天,节奏就会断掉。”
“断不了的,”宴好两眼一闭,“我的好班长,梦里见。”
江暮行在他耳边低语:“乖,听话。”
宴好从耳朵红到脖子,浑身一阵酥麻,不就是日记吗?我写!
美男计太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