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然没创业的时候,也是那种坐头等舱天上飞的精英,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待遇,顿时不乐意了。
他不悦道,“你说谁骗子呢?”
大姐才不害怕,冷笑道,“就说你呢,太缺德了,老人都骗!”
“我?骗人?”吴景然都气笑了,“你哪里看我像骗人的?我是景然实业的董事长吴景然。这墓地就是我公司开的,我骗人?!”
一听这个,对方自然要仔细打量他一下,不过一看,她就笑了,“真是敢装,吴景然的照片我又不是没见过,明明是个年轻小伙子,怎么可能是你?!你当他爸爸差不多!”
吴景然:……
他为了好看一直放的二十五岁的照片,自恋简直害死人!
还好,助理很快赶到了,还带来了这边的保安,一群人见了他立刻喊董事长,把身份证实了。看热闹的人这才知道,这真是吴景然啊。
那……他们都又看向了一旁的沈千鹤,长得真好看这么可爱这么年轻,真是位大师啊!
吴景然都信的大师,得多厉害啊!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火热起来。中国人说是无神论者,可对于算卦问吉这种事却是不拒绝的,谁不想和大师结个善缘啊。
吴景然解决完了,立刻过去冲着沈千鹤说,“恩人,真是谢谢您了,要不是您帮我,今天我就回不来了?!”
沈千鹤生在沈家,他家就是职业天师,干的就是捉鬼除妖的行当,压根就不可能有人怀疑他是骗子,所以这场景也是第一次经历。
而且他一直潜心钻研,从没处理过人情世故,家里一切外务都是由人替他打点好的,刚刚还有点不知道如何办。这会儿终于结束了,忍不住就松了口气,对吴景然的印象就更好了一点啦。
沈千鹤点点头,仔细看他,“过了一劫,不过还未结束。”
吴景然心中一惊,可不似刚才那般不当回事了。只是他这人做事老道,瞧着这块人人侧目,当然不能在这儿问,连忙说,“那不如到车上去,大师细细与我说。”
一听有车,沈千鹤的眸子顿时亮了。
看日头,这会儿也快中午了,再不赶过去,他怕小侄子等急了。
沈千鹤于是点点头,顺便提了要求,“我有个地方要去……”路费二字还未说出口,吴景然立刻接了话,“那我送您,真是三生有幸啊。”
沈千鹤看他一眼,瞧着这人是真心诚意的,而且他过去也开车送过人,不过一脚油的事儿,也就应下了。
吴景然带着沈千鹤往路口走,自然路过了老爷子和那位大姐。
大姐此时脸上的震惊已经不见了,只是梗着脖子,是不肯服输的性子。至于老爷子,刚刚明明这么急切,这会儿却不肯开口了,显然是觉得冒犯沈千鹤,不好意思了。
沈家却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沈千鹤停了下来,伸手摸出了兜里的一块银元,递给了老爷子,“把这个让您孙女贴身带着,保无忧。”
老爷子顿时大喜,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连忙接过来,“不知道多少价钱?”
沈千鹤摆摆手,“小东西,拿着就是了。”
那头吴景然瞧着那块银元,简直羡慕死了,大师摸摸他肩膀,就解了那么大的危机,随身带的东西能差吗?真心动啊。
大姐也没想到,她那么对沈千鹤,沈千鹤居然不但帮忙还给东西?
这会儿整张脸都羞红了,冲着他低头道歉,“大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您了。”
沈千鹤不喜欢她,她认错也不接,冷着脸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吴景然连忙跟上去,不过这会儿倒觉得,大师就是高人,瞧瞧这范儿。
至于刚刚放过厥词的小王,这会儿连忙缩了缩脖子,特有眼色的,手脚麻利地将车子开了过来。
沈千鹤刚刚就观察过了,汽车似乎在百年里有了不少变化,变得……圆润起来,不如原先那般棱角分明。
不过都是一个壳子一个方向盘四个轮子,本质倒没什么大变化。
他安心的上车去了。
一进去,就不一样了。
咦?怎么这么大?座位前蹲一个人都绰绰有余。而且,一坐下整个人都陷进去了,超舒服。
沈千鹤忍不住眼睛就冒光了。
比他的那辆好,想开!
只是他还维持着大师人设呢,所以只能心里痒痒,却不好意思乱碰,只是用手偷偷摸了摸座椅的皮子:好软!他喜欢!
吴景然很快从另一边上了车,“您去哪儿?”
沈千鹤咳嗽一声,淡淡的回答,“沈家村。”
车子很快平稳的开了起来,凤栖山地处近郊,所以开始的这段路都是山地和田地,倒没什么好看的,沈千鹤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车上。
吴景然很自然地问沈千鹤,“大师喝点什么?”
沈千鹤眨眨眼,没瞧见有能喝水的地方,不过想着这年头不一样了,就很镇定地说,“清水即可。”
吴景然伸手就把后面的板子掀开啦,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沈千鹤。
沈千鹤:(⊙o⊙)…明明是平的啊,怎么掀开的?
他趁着不注意,偷偷瞥了一眼,没发现端倪。
真有点手痒,想抠!
吴景然却没发现,已经开始小心翼翼的问了,“大师,您觉得我是哪里不对呢?我上个月搬了新房,是不是我家风水不好?”
沈千鹤恋恋不舍地将注意力收了回来,“你身上阴气极重,但身体损伤不大,应该接触污秽不久。不排除房子的原因,不过要实地看过再说。”
吴景然一听连连点头,“怪不得我最近没力气!”他有点着急,早上遇见的简直太恐怖了,“要不您先看看我家的户型,人家不说户型不好也不好吗?我这儿有。”
说着,他不知道又按了哪里,沈千鹤眼睁睁地看着,面前升起了个黑色的东西,定住后,屏幕陡然亮了,里面出现了连续的画面。
电影?
现在的电影幕布都能做的这么小了?他睡下去的时候,还老大一张呢!
而且,怎么会自己升出来?
沈千鹤这会儿心里简直像住了二十七八个猴子,四处抓挠,好奇死了,可又不好意思问,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吴景然在那里戳戳点点的,不一时,一个挺简单的户型图就出来了。
这个浅显易懂,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
吴景然问,“您看是不是缺角?”
沈千鹤看了一眼摇头,“看着没问题,不是户型的事儿。”
他这么说,吴景然脸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显然在想到底最近新接触了什么了。倒是沈千鹤,盯着屏幕又看了一会儿,可也不好乱看乱摸,他父亲教导过,这一行要端着,什么心思都被人看出来了,就没人信了。
沈千鹤只能遗憾地看向了窗外。
不过好在,车子开过了田地,很快就进入了城市,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都有,沈千鹤看得目不暇接,很快被吸引了。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沈家村。
说是村子,其实是在市中心,算是城中村。
这块地早就被沈氏地产拍下,却从未拆迁,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原本都说这是邯城的一块补丁,太难看了。可这些年提倡传承,沈家村的建筑古香古韵,充满了邯城的地域特色,如今倒成了一处风景。
不过沈家人性子挺各色的,不开发也不开放,无论谁施压也不成,问急了就一句话:这是祖宅!有祠堂,你家祖宗给人参观的?!
大家只能在周边转转照个照片。
村口没停车位,小王停在了村口不远处,殷勤地下车给沈千鹤开了门,沈千鹤留恋的看了一眼那辆车……没看他半眼。
吴景然带着沈千鹤走了过去。
结果一到村口,就发现不太一样,平日里虽然有不少游客过来拍照,但村子是安静的。今天整个村子似乎都沸腾起来了,一路行道树上挂满了红灯笼,衬的红红火火的。没走进就听见锣鼓喧天的声响,遥遥一看,村门口正上方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热烈欢迎老祖宗回家!
吴景然:……沈家想开了?这是租出去拍电视了?
吴景然也不知道沈千鹤来这里干什么,连忙问,“您找哪位啊?这边一般情况下,不让人随便进的。”
正说着,就瞧见村子里一片热闹,大几十口子人呼啦啦的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爷子,邯城不少人都认识他,沈氏地产的老爷子沈木春,今年已经110岁高寿了。
吴景然十年前给他拜过寿,不过听说这老爷子近几年已经不出门了,怎么会来这里?
正想着,沈老爷子突然激动起来,冲着他们的方向,老泪纵横地叫了一声:“幺叔!”
吴景然左看看,右看看,他身边也没第二个能当百岁老人叔叔的人。
倒是沈千鹤眉头皱的老厉害,扭头转身就走。
他走,那老爷子更急了,甩开扶着他的两个年轻人,直接撒丫子朝着这边跑过来,边跑边叫:“幺叔,我是木春啊,你别走啊!”
幺叔是……吴景然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沈千鹤。
沈千鹤一脸嫌弃地模样,“别看我,我不是,我不认识他。”
都一百多岁了,沈木春这小子怎么还咋咋呼呼的啊。
太丢人了!
第三章
沈木春跑过来的时候,沈千鹤正催着吴景然,“你家在哪里?我先过去看看吧。我瞧你恐怕快要没命了,得抓紧!”
吴景然:……大师你狠了点。
沈木春一到就扑在了沈千鹤身上,抱着他嚎啕大哭。
明明是百岁老人,撒丫子一路跑过来,儿孙愣是没追上不说,肺活量还很惊人。
吴景然被震得耳朵有点疼后,还有点羡慕。
这身体真好啊。
沈木春哪里管他,这会儿已经嚎上了,“你去哪里也不告诉我,一走就是那么多年,说是今天让我等你,我从凌晨就开始等,现在才来,你怎么这样啊。”
吴景然:睡蒙了吧!
众子孙:这是自家祖爷爷吗?
沈千鹤低头看了看,那会儿事发突然,父亲和兄长皆已身亡,他也时日无多,走的时候特别匆忙,只来得及交代了几句,没想到一睁眼就过了一个世纪,原本的孩童已经垂垂老矣了。
只是这性子还没变,还是那个爱跟他撒娇的小春子。
他不由叹口气,摸了摸沈木春的头发,说他,“都一百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没点长进,子孙都在,你这是什么样?不怕笑话啊。收收吧。”
沈木春老了老了,就成老小孩了。
赖在沈千鹤怀里不出来,还说了句,“他们敢!”
这一声后,沈千鹤瞧见后面从十几岁到八九十岁的汉子们,一个个都缩了缩头。顿觉沈家家风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特别的尊老。
沈千鹤老怀安慰,就听见沈木春又来了一句,“这不是幺叔宠的吗?”
……
沈千鹤看看他一张满是褶子的脸,觉得自己一下子变老了,很不留情的推开了沈木春。
沈木春还挺委屈的,叫了声,“幺叔!”
沈千鹤都被麻了一下,实在是受不住,咳嗽一声,“进去吧。”
这地方的确人多眼杂,这一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探头探脑的看了,沈木春立刻应了,拽着沈千鹤的袖子说,“那就进去。幺叔你和那天走的时候穿的一样,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吴景然刚刚还觉得,是开玩笑呢。可这会儿瞧见沈木春真的满眼孺慕之情,一口一个幺叔叫着,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大师难不成真的是沈老爷子的小叔叔?
怎么可能?
可惜往下,沈家现任家主,沈氏地产的董事长沈四腾就过来了,客气的将他请到了一边,说是好久不见聊一聊,他识趣的很,只能跟着离开了。
不过还是不死心的探听了一句,“大师和老爷子……”
沈四腾冲他笑着说,“我们家老爷子岁数大了,糊涂了,别在意。”
吴景然心想:撒丫子你都没追上,还糊涂呢,你骗谁呢。
不过嘴巴上还是客气地说,“哦哦原来如此啊。”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光芒四现。
沈四腾:这事儿怎么能跟你说。
吴景然:你驴我我才不信呢!
至于那一头,沈千鹤被沈木春带到了村中祠堂。这地方显然已经整修过,不过样子几乎未变,还是和百年前沈千鹤走的时候一个样子。
沈家是个聚集的大家族,祠堂规模自然不小。沈千鹤是幺子,天赋又高,表面上人人都觉得他少年有成,性子安稳可担大任,其实他内心里还是个小孩子。喜欢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新鲜的。
邯城哪里的饭菜最好吃他最知道,见了好看的人和东西走不动道,对于没见过没玩过的东西新奇手痒,家里的第一台汽车就是他买的。
因此,这祠堂没少来。
一睁眼一闭眼,百年已过。
当年那个沧桑的国度变成了如今繁华的样子,可父亲哥哥还有那些长辈们的死亡还近在眼前,饶是沈千鹤深知这是必然的牺牲,这会儿也有点难过了。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庄重的整理了衣冠,慢慢地走了过去,冲着沈家一百零三个牌位跪了下去,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等着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