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什么时候?”
“见过太多次。”任平随意地扯了扯嘴角,语气十分平常,“第一次应该是在叶哥的私人岛吧?他邀请我爸去打高尔夫,我爸有事,就让我去了。”
有人注意到,他叫叶于渊说称呼‘叶哥’而非叶总。
任平说罢,不经意捋起袖子,看了一眼表。于是便有人小声问:
“任平,那是Ptah的智能表吗?好像是全球限量发售的啊。”
“这没什么啊,”任平耸肩,“这是叶哥送的。”
Ptah产品的标志是特殊拓印、无法造假的,许多人看到此处,都信了七七八八,纷纷凑上来问各种问题——毕竟那是叶于渊,和他们平时生活隔了十万八千里的top10首富啊。
任平低头按了按智能表的表面,忽然一僵。
关机了。
怎么会关机了?电量明明是充足的。
任平其实并没有见过叶于渊,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了这块表,因此也经常借此到处去吹牛——反正叶于渊跟他不可能有交集,也管不着。任平看着那关机的表,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Ptah所有产品的智能系统在叶于渊的AI那里都有预留权限,如果有特殊情况,AI有权力直接关闭某个系统——
但那怎么可能呢?
凑巧坏了吧。任平心头有些惴惴不安,放下表,没有深想。
“厉害了,你家和Ptah有生意来往?”
“你来选秀是追梦吗?噗,你是不是那种……不红就要回去继承千万家业啊?”
“除了私人岛,你们还在哪儿见过?”
“……”
“之前,叶哥邀我去他近郊的私人球场和泳池——对了,”任平说到此处,忽然看向排在自己后面的少年,笑了笑:
“你如果想去叶哥的球场看一看,我可以问问叶哥,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不过……你可能得换身衣服,不然,即使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人未必愿意给你进。”
这话说罢,周围的人也噗呲一声笑起来。
方怀穿的倒是不邋遢,就是衣服有点旧,裤子上还打着补丁,完全是在靠颜值硬撑着。
方怀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听得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他勉强清醒了一下:
“哦。”
方怀胡乱点点头。
他们在说什么?
真的太困了,他眼睑半垂着,浅琥珀色的眸子迷迷糊糊。
而这幅表情,落到任平眼里,则变成了‘窘迫难堪’的表现。任平心中忍不住微微一笑。
穷逼就是穷逼。一个又土又穷的农民工,哪怕踩了狗屎运走红,本质还是蝼蚁,跟他们这个阶层有天差万别。任平轻蔑地想,像方怀这种人,跟他做对手他都嫌掉份儿。
不要说进叶于渊的球场泳池看看了,就连给叶家的管家提鞋,方怀怕是都不够资格。
想到此处,原本因为方怀的走红而有些嫉妒的任平,心情忽然就舒畅了。
队伍前进的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方怀与任平这一组。
工作人员出来喊名字,方怀一个激灵,好不容易醒了。
浅琥珀色的眸子水洗过一样,慢慢透出些清明,他茫然地看向工作人员。接下来该做什么?
方怀的气质特殊而干净,有种天真却又不驯的味道,刚睡醒的模样,英俊的少年感挡也挡不住。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被他这样子帅到双颊发红,十分耐心地解释道:
“一会儿你进去,有两分钟唱歌,随意一些就好——对了,如果能表演才艺就更加分了。”
方怀点点头,认真地对她道了谢。
他和任平一同走进去,任平全程都是那副傲慢的模样,很不屑似的,正眼都不给方怀一个。任平边走着,边拿出一支玉箫,这是他准备的才艺。
这支萧的音质非常好,造价当然也很高,不会吹的人随意吹一吹都能十分好听。
两人走了进去。
几个评委坐着,把两人打量了一遍,小声讨论了一下。最后,总评委咳了咳,对他们微笑一下:
“任平先开始吧。”
任平慢悠悠地瞥方怀一眼,走上去,清了清嗓子。
海选是无伴奏的,因此,任平特意挑了一首偏古风民族风的歌曲。这首歌算是一首古风串烧,把许多歌糅合在一起,挑选的很巧妙,刚好把任平嗓音中的一些缺点掩盖了下去。
一干评委听得不住点头,眸中闪过些赞许。
有一些瑕疵,但是瑕不掩瑜,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而且,在歌的中间,他还无比自然地插入了一段玉箫演奏,玉箫声如山鸟高唳清啸,那韵味、那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让评委几乎有些惊喜。
任平表演完毕,鞠了一躬。
评委们都鼓了鼓掌,一个女评委甚至还夸了一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说来也巧了,任平和方怀的曲风应该都偏向民族风,偏把两人分到一组——不过现在看来,方怀应该是比不过任平了。
许多评委都是看过‘卖艺小哥哥’那个视频的,心里也对方怀有些好感。但是,方怀应该只会唱那一首歌吧?
两次都唱了同一首方言歌,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唱。初听的确是惊艳的,但稍显单调,比起任平这种精巧绝妙的设计,就更是逊色不少了。而且看方怀没带乐器,看样子,应该是没准备才艺了。
海选有一项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则,才艺表演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因为正式的节目时,也会有专门的一次才艺演出,所以海选就能拿出才艺的人分往往会高些。
评委们看向方怀,纷纷觉得有些惋惜。
而任平走下来,淡淡瞥了方怀一眼,骄矜中略带些得意。
“好了,”评委纷纷在表格上写了分数,总评委清清嗓子,道,“方怀,你一共有两分钟。”
方怀在评委席前站定,对众评委微一鞠躬。
这是个体育馆,人烟熙攘都被挡在外面,柔软的晨光铺了一地。
任平自己表演完,也并没有走,就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倒要看看,方怀会唱个什么东西出来。他看过方怀的视频,也知道方怀的声音底子不错,但也仅仅是底子不错了。
要参加选秀出道,他欠缺的可太多了。农民工终究是农民工,任平有些轻蔑地想。
一众评委也并没有太大期望,任平的表现已经超出他们的期待值,反倒对方怀就没什么想法了。
室内安静下来。
方怀微微闭上眼睛,尘埃在空气中漂浮成光柱,那一点光坠在少年微卷的眼睫上。方怀很白,并不是病态的苍白,是一种很细腻健康的瓷白色,他唇角天生微翘,俊秀得干净无暇,让人心生好感。
就在他垂下眼睑的那一瞬间,在场的许多人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方怀的气场,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炮灰,很快打脸~以及怀怀其实是个小天才来的,不要因为他来自山里就小看他鸭!
小剧场,任平:是这表坏了,还是Ptah贩卖假冒伪劣产品了??
AI:别担心,都不是。只是您已经进入Ptah智能系统的黑名单了而已:D
任平:…………???
第11章 喵喵喵喵喵
就在他垂下眼睑的那一瞬间,在场的许多人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方怀的气场,不一样了。
有几个评委放下手机,坐直,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任平则眯了眯眼。
那种变化并不强烈,但的的确确不一样了。如果说从前方怀这孩子给人的感觉是干净、天真而无害的少年感,但仅仅在闭眼的那么短暂一瞬间,有什么已经变了。
他眼睫上盛着熹微的光,整个人安静下来。
他没有笑,神情很专注,却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好像忽然有种莫名的吸引力,空荡荡的整个体育馆完全变成了他的主场,连空气的流速都骤然放缓,尘埃一点点堆叠着飘落。
方怀闭着眼睛。
视线全黑时,听觉便更为清晰。他远远听到露水从草梢滑落、行人说笑、一只野猫踩着小瓦片行走的声音,很快那些声音又尽数消失。
他像是站在一个隧道里,周围有关城市的一切声音渐渐褪去,数年前的山风再一次掠过他的眼角眉梢,他听到了许多年前久远的歌。
方怀喜欢唱歌。
很喜欢。
崽崽歌只是他随意编的一首,因为唱的多,所以熟练。但这并不是他编的唯一一首。
远远不仅这一首。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的灵感总会从各种地方冒出来,有时是墙边的一片青苔,有时是落雨的屋檐,有时是养过小动物柔软的肚皮。
许多旋律一一流转过,在一片安静的空旷中,一段特殊的旋律浮上脑海。
那是一首很温柔的歌。
它有关微弱的心跳与呼吸、初夏时晚来急的一场雨、与生于微末中不甘消亡的生命。
很多年前,方怀在初夏傍晚的雨中,捡到了一只小动物。那只小动物脏兮兮的,心跳弱到几乎听不见,只一双湿润透亮的眼睛不甘而执拗地看着他,呼吸一点点微弱下去。
那天晚上,小动物睡着之后,方怀坐在它身边等方建国回家,脑海里忽然浮现这段旋律。旋律迅速成形,自我编织,不消片刻便成了一首歌。
也就是这一首。
闭着眼的少年微微启唇,唱出第一句:
“当所有柔软一丝一缕编织成梦——”
只这一句。
所有评委的耳边几乎如同有电流划过,瞬间从耳根一路酥麻到背脊!
太干净抓耳的声音,如此特殊少见的少年音色,清朗却又不会过于单薄,曲调被特殊的声线晕染出无尽的余韵悠长,只一句,就把人带入了特殊的磁场之中,随之共振。
像是万千泉水忽然涌流向大海,又像是所有雨水一齐倒灌。
其中一个评委的手机差点没握住,另一个评委喝的一口水卡在喉咙里,而总评委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眼睛。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是看过网上那段很火的视频、也听过《崽崽歌》的。《崽崽歌》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了,但那时的嗓音,却远远没有达到如今这种令人震撼的程度。
方怀在以所有人都没想象到的速度成长着。又或者,这就是他本来的实力?
任平也呆滞了一瞬,下一瞬,面色就铁青了。
如果只是《崽崽歌》状态的方怀,他有自信自己的表现完全能够吊打……但是,这他妈又是怎么回事?!
连评委看向任平的眼神,都带上了不少怜悯。
方怀正在唱的这首歌,并非民族风与古风,曲调更偏现代一点。但那和任平歌曲的侧重点都是一样的,干净、柔软。
而方怀的特殊音质在干净这一点上完全超过了任平,方怀的歌比起任平各种混杂的古风串烧又更添一丝深沉意蕴,是个能引起人灵魂共鸣的曲调。
简单来说,任平不仅被方怀完全碾压,就连他原本的优点,在方怀这副逆天嗓子的衬托下、竟然完全变成了缺点!
任平的面色隐隐发青,像是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脸上,面庞都嫉妒的微微扭曲了。
方怀唱成这样,要不是自己亲眼见着,他都要怀疑对方是在假唱了。不然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农民工、没经过任何的系统学习和训练……说是天才也不为过。这么小概率的事件,凭什么就是他方怀啊?!
但任平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想,唱的再好又如何?方怀既没有才艺,还是个穷逼。这个时代资本至上,一个穷逼农民工,给叶总提鞋都不配……
方怀的歌声还在继续。
评委们已经完全被吸引住,甚至没空多给任平一个眼神。
唱到第三句,方怀终于睁开了眼。他站在空旷安静的体育馆内,声音一层层回荡着,如同反复鼓动的心跳与呼吸。浅琥珀色的眸子水洗过一般干净,在眼睑一点点掀起的同时,葳蕤生光。
这是写给他养过那只小动物的一首歌。
它叫《心跳》。
评委安静地听着,有人随着歌声一点点打节拍,有人闭着眼品味。而总评委听了半晌,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两年前在国外听见过的一段旋律。
尘埃缓缓飘落。
在方怀唱歌的同时,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放慢,所有人几乎都被他带入了特殊的磁场与节奏里,有那么一瞬间,听到了远方一点点拍打在屋檐上的雨声,听到了微弱的心跳与呼吸。
但那旋律又并不平淡乏味,它在缓慢地氤氲着情绪,从一开始的柔软逐渐如干燥温热的柴火燃烧起来,逐渐炽热,一直到推向高潮——
就在副歌来临的前一秒,任平忽然重重的咳嗽一声。
“时间,”他面色难看地指了指手表,“两分钟,到了。”
评委:“……”
方怀:“……”
歌声戛然而止。
刚刚还被雨声潮气所包围的体育馆,在歌声消失后,忽然又回复了乏味平庸的模样,静的可怕。
其中一个评委勃然大怒,直接拍桌站起来:“你他妈——”
“好了好了。”
马上被别的评委拦住了。
任平做的事情虽然有些僭越,但的确无可厚非。本来就是有时限两分钟的,任何选手都是两分钟,给谁延时都不公平。
但方怀的那首歌完全拉慢了时间节奏,仅仅几句就把人带入了他的主场,体育馆的地板都变成了青石板,一闭上眼睛还能闻到山雨晚风的潮气,像在氤氲着一场无比绮丽夺目的雨后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