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陆夫人不用这么客气,照顾惜时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惜时命好啊,以后就能跟你们回去享福了,这我们也就能放心咯。”
“也祝你们阖家欢乐,生意兴隆啊。”
阮惜时看着相处了十几年的乡亲们真情实意的笑脸,这些年的回忆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从小他在村里就格外受照顾,春天的李子夏天的西瓜秋天的柑橘冬天的烤番薯,都是村里长辈对他的丝丝关怀,他想着想着,眼眶就要红起来了。
村医和阮惜时打过很多交道,只因阮惜时小时候经常生病,加上他和阮老师是故交,所以他对阮惜时也格外上心。见阮惜时一副要哭的样子,村医就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时仔啊,你要坚强一些,回去之后好好生活,不要太担心村里,你爷爷知道你回家享福了,地下有知也会安心的。”
阮惜时使劲点头,蓄在眼眶里的眼泪随着他点头的幅度滴了下来,不是他爱哭,而是真的舍不得。
天色堪堪暗下,宴席终于散场,村民们酒足饭饱,带着打包的酒菜和陆母给他们准备的薄礼满意离去,欢声笑语中满是感叹阮惜时的幸运。
村长留下来帮忙善后,他和阮惜时目送村民们回家,最后拍拍阮惜时的背,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时仔你就安心回你家去,村里和你爷爷的事不用太操心,都有我们在呢,而且也不是说以后都没机会回来了,你有空回来玩的话,欢迎你来高伯家蹭饭啊。”
阮惜时感激地点点头,对村长说:“谢谢你,高伯。”
村长又说:“村里孩子上学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学校装修好,课桌器具也应该到了,听希望工程那边说他们已经为我们招募到了志愿者,也许清明你有空回来看看的话,就能看到他们跟着新老师在新教室里学习了。”
阮惜时欣慰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夜里,陆母随着酒店的车回市里了,阮惜时说他还想在村里呆一晚上静一静,就明天再过来接他走。
大家都走后,阮惜时和陆择两个人走在狭长的村道上,路过很多户人家,灯光从人家窗户透出来,他们的影子长长短短地变化。
这几日天气很好,可能是老天也知道阮惜时要走,所以风和日丽的,夜里也是一派星象,临近元宵,连月亮都格外明亮,还有感受到春意从地里爬出来的虫子在鸣叫。
回到家,小灰从狗窝里走出来,殷切地对他们摇尾巴,阮惜时给它喂了饭,蹲在旁边不停地抚摸它的毛。
阮惜时也舍不得它,但是他连自己以后的住处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回去之后家人喜不喜欢家里养狗,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带它走,只能把它寄养在李婶家。
总归不是自己养了,阮惜时担心它在别人家吃不好过不好,所以对它感到很愧疚,摸了它好久,直到小灰吃完饭,高兴地舔它的手。
阮惜时看它吃饱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揉了一把它的脑袋,笑骂道:“傻狗。”
陆择烧好洗澡水让他去洗澡,洗过澡后他们就要早点睡了,阮惜时躺在床上,久违地失眠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闭上眼就走马观花般回顾起他在村里的十几年春秋,他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和爷爷两个人生活在这座不算大的房子里,这个家里哪里都有爷爷留下的记忆,离开这里,就像是和爷爷第二次分别一样。
夜深了,阮惜时还睁着眼,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撒进来,屋子里弥漫着朦胧的光,阮惜时突然想出去走走。
他这样想着,身体就行动起来,掀开被子要越过陆择下床穿鞋出去,结果把已经睡着的陆择给吵醒了。
陆择哑着嗓子问他:“宝贝你要去哪里?”
阮惜时轻声应道:“我出去透透气,你继续睡吧。”
陆择想起他今天的表现,怕他自己一个人回想不开,遂也下床陪他出去。
外面有点凉,打开门的一瞬间两人都被夜风吹得打了个颤,但不算很冷,他们很快就适应了。
月色洒满了小小的一方天井,连走廊也有一半暴露在月光下,阮惜时蹲到走廊边上,脑袋搁在膝盖上,沐浴着月光沉思,陆择就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等他什么时候困了,就什么时候抱他进屋睡觉。
阮惜时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地跟陆择回忆道:“我小时候夜里容易受惊睡不着,爷爷半夜被我吵醒,抱着我在天井里游走,有的时候会走到外面去,借着月光走到坡地那头,然后再走回来,反复几次才把我哄睡。”
陆择静静地听着他的回忆,他和爷爷的往事平淡无奇,但陆择知道这些都是他最宝贵的记忆,也许连自己都无法代替。
夜色越来越浓,再下去天就要亮了,阮惜时明明困得要睡着了,却还强撑着眼皮继续说自己小时候的事。
陆择走到他面前,像抱小孩那样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怀里,学着他记忆中爷爷哄他睡觉的姿势,慢慢把他哄睡。
阮惜时趴在陆择的肩膀上,意识渐渐走远,可能是陆择给他的感觉令他心安,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陆母带着司机开车过来接他们,阮惜时把他为数不多的行李放上车,陆择帮他打开车门,他却站在车前迟迟不进去。
陆母觉得奇怪,便探头出来问道:“怎么了惜时,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吗?”
阮惜时摇摇头,对陆母说:“婷姨你们先走,在村口等我就好,我像自己走出去。”
陆择看得出他是想慢慢和这座村子告别,便让司机先把车开走,然后陪着他慢慢地顺着村道往村口走。
昨天大家都已经和阮惜时告过别,今天就没特意出来送,怕阮惜时徒惹伤感又不愿意走了,只是路上遇到时,像往日阮惜时去镇上卖菜那般,随意地和他打个招呼,问道:“时仔,出去啊?”
好像阮惜时这么一走,只是去镇上一趟而已,阮惜时回以一个微笑,点头应道:“是啊,您要去地里干活了吗?”
“可不是嘛,都开春了,要耕地咯。”
阮惜时一路走到村口木头叔家,木头叔最近没有什么生意,早上起来就蹲在家门口抽烟,看到阮惜时就对他挥挥手,说道:“时仔,有空多回来看看啊。”
阮惜时也冲他摆摆手,应道:“好勒。”
陆母的车子就停在村口,时间还早,村民们不是睡懒觉就是已经去地里干活了,所以村子里没什么人走动,阮惜时再回头沿着村道往后看,村道岔成很多条路,然后消失在拐角,都是他走过的地方,是他走了十几年的路。
陆择也不催促他,安静地站在车门等着他,阮惜时看到村道的尽头处出现一个蹒跚的人影,一眼就认出那是张智超。
张智超怀里抱着些东西,他虽然傻了,但还是能认出阮惜时,大老远看到阮惜时,他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给阮惜时,结结巴巴道:“这是、妈妈做的糍粑,让我、给你带走,说你最爱吃。”
阮惜时之前一直憋着没哭,这会看到张智超真诚的眼神,眼泪就决堤一般倾泻出来,他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张智超,任自己的眼泪沾湿张智超身上的旧衣服,哭着说:“谢谢你小超。”
张智超极少看到阮惜时哭,阮惜时一哭他就慌了,脑子又跟不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焦急地跺脚,笨拙地问道:“时仔,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哭,谁欺负你,我帮你打他!”
说着他还做了个摩拳擦掌的动作,虽然有些滑稽,但阮惜时以前笑不出来,现在也笑不出来,抹着眼泪说:“没人欺负我,我是舍不得你呢。”
张智超温顺地噢了一声,又问道:“妈妈说,你要去、很远的地方,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阮惜时重重地点头:“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张智超变傻以后特别好忽悠,一听到阮惜时说要给他带好吃的,他就什么都忘了,高兴地拍手说:“那时仔,你可不要忘了哦!”
阮惜时嗯了一声:“我不会忘了你的。”
时间不早了,阮惜时也该走了,不然就会浪费别人的时间,他像小时候那样哥俩好地拍拍张智超的肩膀,跟他说:“好了,你快回家吧,别让张婶担心了。”
张智超哎了一声,却迟迟没有迈动步子,而是紧紧地注视着阮惜时,阮惜时知道这样的僵持是无谓的,所以他狠下心转头,弯腰进了车子里。
车子调头,缓缓地开出村子,阮惜时靠在车窗边,从后视镜里看到一直傻傻地站在原地的张智超,直到车子拐弯,再也看不到他。
怕勾起他的伤心事,车里谁都没有说话,车厢里静悄悄的,阮惜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时不时有两滴凉津津的东西落在手背上。
等车子上了省道,车身平稳下来,没有了颠簸感,阮惜时也渐渐感觉到了困意,他昨晚本来就睡得晚,今天一早就起来喂鸡喂鸭喂狗,这会早就撑不住,身体东摇西摆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陆择就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拍拍他,跟他说:“困了就先睡一会吧,离市区还有两三个小时呢,到了我再叫你。”
阮惜时终于支撑不住,斜斜地倒在他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母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见阮惜时趴陆择腿上安静地睡着了,就对陆择做了个嘴型,跟他说座位后面有毯子,让他拿来给阮惜时盖上。
看着阮惜时的睡脸,陆母心疼道:“真是可怜了这孩子,希望他以后能在我们的关爱下重新振作起来。”
陆择轻轻地摸着阮惜时的头发,点点头说:“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就要写结局和番外啦!应该还有五章左右就完结了吧,时间过得挺快的转眼这文都要五十五万字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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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来年春05 [VIP]
潘瑶终于等到小儿子愿意和她走,高兴得不得了, 还没出院呢, 就拉着丈夫商量回到老家G市之后要怎么样把儿子介绍给亲戚朋友们认识,甚至还着手联系G市的酒店, 要给阮惜时办一场洗尘宴。
阮惜时又在市里的酒店待了一天,他们得等潘瑶出院手续全部办完才能动身回G市,所以这一天就由陆择带他接触现代城市的事物。阮惜时知道妈妈要给他办一场盛大的迎接聚会, 虽然他并不喜欢,但是看到妈妈大病初愈,难得高兴的样子,就不忍心拒绝了。为了不在聚会上给爸爸妈妈丢脸,他跟着陆择很努力地适应新事物。
陆择带他吃了西餐, 教他使用刀叉酒杯,教他餐桌礼仪,教他酒会上的交际技巧,阮惜时都很谦虚认真地学习着。
终于到了回G市那天, 他们开两辆车直接走高速,沿途阮惜时看到了很多他从未看过的景色。
车子经过山河,经过田野, 经过村庄和城市,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色,阮惜时一路趴在窗上往外张望, 他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广袤,而他只是天地间一只渺小的鸟儿。
出了省, 有一段路要从沿海路走,正是中午太阳最好的时候,阳光撒在茫茫的海面上,波光粼粼,这是阮惜时第一次看到海,他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码头有渔船有轮船,汽笛声彼此起伏,经过入海口的大桥时,桥下还有大船经过,阮惜时终于见识到课本里描述的,沿海城市的繁华景象。
阮惜时像个对世界充满新奇感的小孩,因为看到自己从未看到的新鲜事物而发出一阵阵感叹声,然而并没有人嘲笑他的无知,潘瑶甚至还从他身上找回了抚养幼儿的耐心和爱心。
潘瑶用对幼儿说话的语气引导阮惜时去认识这个新世界,她看到轮船甚至比阮惜时还要激动,指着船对阮惜时说:“宝宝快看,那是客轮,它是从内地的江河开来的,上面坐的都是搭船游览景色的旅客。”
阮惜时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奇地问道:“船从内地开来,需要多久时间,是不是像古诗上说的那么快,像是‘千里江陵一日还’?”
潘瑶笑着说:“那是李白因为归心似切,才觉得船开得快,实际上观光的轮船会走得很慢,方便旅客有足够的时间去欣赏沿途的景色。”
阮惜时噢了一声,沉思了一下,突而问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也像李白一样,感觉到‘千里江陵一日还’?”
潘瑶不知道他还会学以致用,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阮惜时指的是他们回家这事,然后高兴地笑了起来,摸摸阮惜时的脑袋说:“是啊,妈妈现在也跟李白一样,觉得这一路走得飞快,再过一会儿,你就能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了。”
许家在G市也是个大家,往上三代,曾经是很成功的银行家,在当地金融界很有声望。虽然后来许立新陪妻子移民国外休养,和G市的联系没有以前那么密切了,但许家其他支系在当地还有些地位。
这次许立新找回了多年前被拐卖的小儿子,家族里的亲戚知道后都为他们感到高兴,甚至还主动出面邀请亲朋好友合作伙伴来参加迎接小公子归来的聚会,早在许立新他们回来之前,G市就有了风声,记者们蠢蠢欲动,宴会还没筹办好,就已经在G市闹得沸沸扬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