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就是这样,小孩子很早熟,小小年纪就要为家里分担家务甚至农活,学习甚至是次要的,村里条件有限,上学对小孩子来说只是认一下字学一下算数,方便日常使用而已,要想完成全部学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阮惜时说完之后笑了一下,跟陆择说:“等我去上课了,开学我会得到一笔钱,不多,也就千来块钱,买完书本纸笔,会剩下三四百,那就是做老师一个学期的辛苦费,到时候我们家也算是有收入来源,生活压力也没那么大了。”
陆择应道:“那你可以安心去教书,家里的事我可以帮你,等有机会我也找点事干,跟你一起赚钱养家。”
光是想想那样的生活,阮惜时就笑得眯起了眼睛,就像是爷爷还在世时,他去上课,然后自己在家里做饭等他回来,生活平淡而幸福,于是点头说道:“好啊!”
村里人一听说阮惜时愿意接下他爷爷的工作继续给孩子们上课,个个都高兴得不行。虽然村里不太重视文凭,但总得让孩子们学会认字算数,以后出去打工也不怕被人骗,所以交钱的时候也很爽快。
他们其中虽然不少人也受过阮老师的教育,但他们都不是念书的料子,只学了个皮毛,都不够回答小孩问题的,还不如咬咬牙交个二三十块钱,让老师来教。
村长很快就统计出了今年夏季上课的学生名单,六十来个人,家长们交到他手中的学费有大概一千三百多,都是些五块十块的零钱,厚厚的一沓。村长不敢耽搁,把钱收齐之后就一个子不少地交到了阮惜时手中。
正巧第二天阮惜时要拿他的手工品去镇上卖,刚好可以把上课用的东西给买了,他不知道具体要花多少钱,只好把钱都带上,用小布包裹了好几圈,交给陆择帮忙保管,因为陆择人高马大的,小偷总不敢打他的主意。
镇上刚好是圩日,街上热闹得很,不少人来摆摊卖自己家的产品。阮惜时带着陆择去旧市场,在路边找了块空地,把他的手艺品摆到上面,等待顾客过来。
他跟陆择都是长相很好的青年男人,往人多的地方一站,就是人群的焦点,那些年轻的女孩子走过路过时频频看他们几眼,有胆子大一些的就凑过来借着挑选商品的机会,光明正大地近距离打量他们。
久而久之,在他们摊位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不是人人都买,但十个人里有一个人买,那都是不错的了。
镇上的女孩子生活条件比村里的好一些,吃穿用度都不愁,家里还会给些闲钱零花,所以上街看到什么心水的小玩意儿,也有能力买下来,即使不是什么实用的东西,也不会觉得浪费钱。
只因阮惜时和陆择长得出众,女孩子都愿意买他们的东西,不到半天,阮惜时做的十来个竹制品就都卖出去了,赚了几十块钱。
阮惜时高高兴兴地揣着钱,一路上跟陆择说一会要吃什么要买什么,开心极了的样子,笑容一直没有停下来过,陆择纵容地看着他,也跟着他一起笑。
他们去镇上的书店,阮惜时买了好几本语文数学的教科书教辅书,又买了几捆圆珠笔铅笔,几盒粉笔和厚厚几叠作业本和笔记本,几百块钱就没有了。
一人二三十块钱的学费自然是不够人手一本教科书的,从来都是老师用教科书,然后写到黑板上,让学生抄下来学习,穷有穷的做法。
天气实在太热了,阮惜时都出了一头汗,更别说提着厚重的书本的陆择,阮惜时心疼他,用自己今天卖手艺品赚来的钱给他买了一杯奶茶,好几块钱的奢侈品呢,阮惜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
陆择不喜欢这种用廉价奶粉糖精冲出来的东西,但看到阮惜时真诚关心的眼神时,他心里一软,妥协地喝了两口,然后就说他饱了。
阮惜时见陆择怎么样都不喝了,以为他是真的饱了,但是奶茶还剩了好多,丢掉太浪费,他纠结了一下,决定自己喝掉,于是他将就着陆择刚才用过的吸管,把奶茶喝完了,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像他小时候跟爷爷赶集,他吵着爷爷买了冰淇淋,结果他却不喜欢里面的冰淇淋,总是要爷爷吃了,剩下外面的脆筒给他吃那样,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阮惜时:我也能赚钱养未来老攻啦!⊙?⊙!
第32章 夏04 [VIP]
书本买回来,第二天阮惜时去了趟村里的学校, 说是学校, 其实是一个废弃的大仓库,就建在村中心球场旁边。这个球场原先是晒谷物的平地, 后来合理改造成一个篮球场,闲置的时候可以给村民们提供活动场地,用来打打球做做运动等等。而所谓的学校, 其实一开始是村里生产大队用来储存粮食的地方,后来从集体所有制变成家庭联产承包制,这个大仓库就失去了原先的作用,上任村长就将这个仓库修葺一下,改成了上课用的教室。
这个仓库很宽敞, 中间摆了几行桌子,都是用木头做的,估计也是村里木工的手笔,因为年代久远, 木桌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颜色,沉淀出一种暗色来,上面或多多少有些刀刻的坑坑洼洼。
差不多半年没人使用, 教室里到处积满了灰尘,阮惜时在开学前过来,就是为了把教室打扫清洁一下, 让孩子们过来就能直接上课,这是他作为老师的职责所在。
有些桌子被撞得歪歪扭扭的, 阮惜时过去把它们摆整齐,陆择也没闲着,帮他搬这个搬那个的,出了很多力气。
摆好桌子,阮惜时到外面压水井打了一盆水回来,拧了条旧毛巾,把桌面的灰尘擦干净,陆择见他擦得差不多,就主动拿了扫把垃圾铲,帮他把地面扫干净。
讲台也只是一张平淡无奇的木桌,讲台后面是一块已经有了裂痕的黑板,因为使用得太频繁,粉笔灰陷在缝里,黑板上一道道白色痕迹。
这就是村里的学校,因为上学的人不多,村民们对知识也没有太大追求,就是为了让孩子识几个字会简单算数,所以干脆就没有分年级,无论学龄大小,都统一在一个教室接受教育。
忙完学校的事,阮惜时跟陆择往家里走,在球场遇到几个玩耍的小孩,小孩们见了阮惜时,纷纷停下来乖巧地喊了声“阮哥哥”,旁边的大人们听到了,就笑着纠正他们说:“以后要改口喊小阮老师啦,过几天上学就是阮哥哥给你们上课了。”
小孩们从小被父母耳濡目染,对阮老师一家十分尊重,父母说因为有阮老师,他们才懂得算数认字不被人骗,要他们对阮老师怀有感恩之心,所以大人们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当下就改口喊了阮惜时“小阮老师”。
这个称呼让阮惜时心中充满了责任感,心里沉甸甸的,他摸着小孩子的脑袋,温声说道:“明天来学校记得不要迟到哦。”
小孩子们重重地点头:“好,小阮老师。”
因为第二天要上课,这是阮惜时第一次给孩子们上课,在这之前他完全没有给人授课的经验,所以他十分重视,晚上吃过饭洗了澡,他头发都没擦干,就拿着教科书和备课本到客厅的茶几上,坐在小矮凳上备课。
陆择洗完澡晾好衣服进来,发现客厅里静悄悄的,电视也没有开,平时这个时候阮惜时应该守在电视机前,按时看他的农业节目了,今天却安安静静都趴在茶几上,不知道在写什么。
他走近一点从上往下瞅了一眼,只见阮惜时正认认真真地从书本上誊抄着什么。
阮惜时察觉他走过来,头也不抬地跟他说:“陆择哥你想看电视就开吧,我先把明天要给孩子们上课的内容准备一下,不用管我。”
陆择擦着头发坐到沙发上,说道:“不了,我怕电视声吵到你。”
阮惜时见他静静坐在那里,颇不好意思 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干笑道:“那我加快点速度,很快就好了。”
陆择对备课也感到一点好奇,看着他说:“没事,你慢慢来。”
阮惜时第一次备课,其实也不知道该备些什么,他把课本上的内容都抄了一次,然后根据教辅书和自己的理解给课文做标注,这样课本就能保持干净,使用年限更长一点,可以给村民们节省些支出。
等他做完这些,时间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他放下笔才感觉到困意,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再看向陆择,他还保持着之前那个坐姿,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阮惜时捂住自己打哈欠的嘴巴,过后跟陆择道歉说:“没想到备课备到了现在,对不起啊陆择哥,你还要看电视吗?”
陆择见他终于备完课,自己也如释重负,靠着沙发说:“不用,时间也不早了,该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阮惜时怪不好意思的,收拾好自己的课本后满是歉意地跟陆择说:“明天我不在家,你可以白天在家看一天电视,等我回来了再做饭。”
陆择不置可否:“都行,到时候再说吧,你快去睡觉,明天不是要早起吗?”
阮惜时放好自己上课需要的东西,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开了门后对同样准备回房的陆择说:“那晚安了陆择哥。”
陆择点了点头,应道:“晚安。”
阮惜时心里放着重要的事情,第二天天刚亮,六点钟不到他就醒了,醒过来他就再也没有睡意,干脆就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去厨房准备早饭。
他怕陆择自己在家肚子饿不知道该吃什么,熬粥的时候洗了几个番薯用蒸笼放在锅里一起煮,然后拌了剩饭饲料去喂鸡喂鸭,做完这些,粥也煮好了,他盛了一碗放在灶台上晾,趁这个时间他才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到天井洗漱。
压水井的水声唤醒了熟睡中的陆择,陆择开门出来,跟一连水的阮惜时打了个照面。阮惜时摸到毛巾给自己擦脸,一边擦一边说:“陆择哥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早餐我煮好了,放在锅里,是粥和番薯,一会你吃的时候放点酱菜就好了。”
酱菜是自己做的,用萝卜干木瓜干辣椒干腌制在小坛子里,密封得好能吃一年,味道十分带劲,用来喝粥吃面最好不过。
阮惜时把酱菜拌在粥里,囫囵喝了好几口,剥了个番薯吃掉,就洗干净碗筷回屋里拿书本准备去学校上课。
陆择从卫生间出来时阮惜时正准备出门,见状他连忙喊住阮惜时说:“小阮,还没到七点钟呢,你就要走了吗?”
阮惜时说:“第一天上课,去早一点比较好,陆择哥我在锅里给你留了几个番薯,你在家要是饿了就吃,中午我要是回来得晚了,你就先做饭。”
陆择:“诶,你不用我陪你去吗?”
阮惜时闻言哭笑不得:“就一段路的距离,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就在家里休息,看看电视什么的,就这样,我先去学校啦,陆择哥再见。”
陆择听到这话,再目送阮惜时出门,突然就有种他看着孩子出门上学的错觉,不过也差不多,他比阮惜时大了差不多一轮,要是阮惜时是他家里的孩子,他说不定真的能当阮惜时的长辈了。
即使提前了时间出发,但阮惜时到学校时,校门口已经站了不少学生,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最大的比阮惜时小不了几岁,最小的才五六岁。
他们手里或者肩上带着布书包,书包做工简陋,可能是家里大人给缝的,也有可能是自己缝的,用的是家里的碎布或者旧衣服旧被单,什么样的颜色都有。
见了阮惜时,学生们连忙回头,异口同声地喊了声小阮老师,阮惜时听得挺不好意思的,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问道:“你们来了多久啦,这么早,早餐吃了吗?”
“吃过啦,今天阿婆天没亮就起来给我煮了早饭,让我快点吃饱来上课。”
“我妈给我煎了饼,好香好香的。”
“我吃了两个大番薯。”
……
小孩子们对吃的很热情,趁阮惜时开门这会,他们就已经七嘴八舌地攀比起今天早上吃的早餐来,声音充满了朝气,如同此时初升的太阳,阮惜时都被他们感染得精神起来,对上课更加有积极性了。
给小孩们上课其实不难,阮惜时把课文抄在黑板上,让学生们把它抄到本子里,抄完之后正式上课,阮惜时教他们字的拼音,带他们念课文,然后给他们讲解课文和字眼的具体意思,再给他们布置练字的课堂作业等这些事都做完,时间就到了放学的时候。
村里的小孩野惯了,即使对学问充满了敬畏之心,但毕竟还是好动活泼的孩子,能安安静静在教室坐上半天已实属不易,阮惜时收完作业一说放学了,他们就欢呼雀跃地跑出了教室,叽叽喳喳地结伴回家。
阮惜时简单地收拾好教室,关上门窗也回家了,这会正是中午,沿途路上的人家里烟囱都冒着烟,应该是家中大人知道小孩放学了,所以提前做饭,好让孩子们早点吃上午餐,下午能早点到学校学习。
阮惜时一路上走得脚下生风一般,他归心似箭,心里充满了期待,不知道陆择会不会也像那些家长一般,会给他早早准备可口的饭菜。
他推开家门,就看到陆择站在砧板台前,围了条围裙,正在切猪肉,这猪肉应该是他今天上午去猪肉佬家买的。
阮惜时见到这样温馨的一幕,差点就感动到流眼泪,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能有一个人在家里做好饭等他回来了呢,没想到陆择这么早满足了他的愿望。阮惜时想起来小时候爷爷给他讲的田螺姑娘的故事,现在看来陆择也跟田螺姑娘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