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绍棠皱着眉头轻声说一句:“安静,现在是晚自习的时间。”也依旧维持不了多久,又恢复到嗡嗡的状态。
这比刚开学的时候乱了不知多少倍。
先前余绍棠在班里的形象一直是软乎乎的,总是好声好气地在和学生们解释、讲道理,学生们也都吃透了余绍棠的脾气,逐渐变得皮实起来。
比起开学的时候,余绍棠与学生们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但这个时候学生们却是没有听余绍棠的话,余绍棠蓦然清晰地意识到了,仅仅靠“温和地讲道理”这个方法是不行的,既然他是班主任,该严厉的时候就绝对不能手软。
他必须树立属于班主任应有的威严。
余绍棠正想着,梁骁拿着本练习册走了上来。
梁骁走到讲台旁边,满脸正色道:“老师,我有一道题想问你。”
梁骁的表情认真,没有任何打趣的意味,余绍愣怔了片刻,这才对着梁骁道:“好,你跟我出来吧。”
两人一起走到走廊,余绍棠眨了眨眼睛,问道:“有哪里不会?”
借着班级门口不太亮的灯,梁骁把练习册举到余绍棠面前:“这里,我算出来的式子是这样的,和答案对上了,但是带入x的数值之后,我一直比答案多了一个结果。”
练习册的题余绍棠提前做过,他一下就明白了梁骁的问题所在,他手里拿着笔和演算纸,一边在纸上算着,一边认真地给梁骁讲解着:“你没有考虑x的取值范围,你看……”
虽然两人在走廊里,但到底是上课的时间,周围一片安静,余绍棠的声音也压得很低,说话之间,带着丝丝软软的气声,两人离得很近,梁骁能闻到余绍棠身上淡淡的香味,梁骁莫名有些心猿意马。
他的身体有些燥热,他想咬余绍棠一口,却并不是如同吃食一般拆吞入腹,只是坏心眼地,想欺负他,想看着他被他欺负得眼泪汪汪。
——只有他能欺负,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他可爱的模样。
“听懂了m……吗?”余绍讲完了题,下意识地抬头看梁骁一眼,便被梁骁眼底如潮水般汹涌的情绪吓了一跳。
余绍棠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了?”
感受到余绍棠的畏惧,梁骁蓦然垂下眼,收起隐藏在眼底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欲/望。鼻息里满是余绍棠身上淡淡的香气,梁骁哑着嗓子道;“没事,我听懂了,谢谢老师。”
梁骁的态度有些不正常,余绍棠还是有几分不放心,他皱着眉头,伸出手,试探性地想去摸梁骁额头,梁骁的反应十分迅速,虎口张开,稳稳地抓住了余绍棠的手腕。
余绍棠的骨架纤细,手腕处也没什么肉,甚至梁骁轻易地就可以用手掌包住余绍棠的整个手腕。
皮肤接触的瞬间,梁骁像是被灼到了一般,蓦然松开了余绍棠,他别开眼睛道:“我真的没事。”
梁骁的手掌是滚烫的,方才被梁骁触碰到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热气,余绍棠心底蓦然闪过一点失落的情绪,他支吾着,随便找了一个话题接了上:“对了……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认真地开始学习了?”
梁骁原本就情绪有些失控,听到余绍棠这话,他更有些绷不住了,他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余绍棠,一步步逼近,把余绍棠压到了墙边,声音喑哑:“老师真的不知道吗?”
梁骁又凑近了点,近到余绍棠能清晰地看到梁骁眼底的流转的火光,梁骁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因为……我想看老师的原形啊。”
第31章 玩笑有点过火了
余绍棠被梁骁蓦然强大的气场压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除了身体本能的恐惧之外,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愫。
人与人交往最合适的距离是二十五厘米,过近会导致身体上的不适与不安,但余绍棠似乎并不讨厌梁骁的这种接触。
甚至,想再近一点。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彼此能听到对方略有些急促的呼吸。
幸好,下课铃适时地打响了,打破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
听到下课铃声,班里的学生骚动起来,有人朝着门口走来。
梁骁回过神来,蓦然松开了余绍棠:“抱歉,刚才的玩笑有些过火了。”
说罢,不再等余绍棠的反应,梁骁径直走进了班里。
粘稠的空气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清凉,余绍棠稍稍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心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余绍棠轻轻摇了摇有些混沌的脑袋,想起还有正事要做。他回到班里,拿出自己的记录的本子,先去到了上课的时候说闲话的那四人的面前。
下课了,班里剩下的人不多,他们还在笑着打闹着,余绍棠一一叫了他们的名字,其中便有之前运动会的时候留在班里不愿意下去的堵子昂的名字。
余绍棠当着其他所有学生的面,语气是难得地严厉:“你们几个为什么要在晚自习的时候说话?”
余绍棠眉头紧皱着,脸上的肌肉也绷得紧紧的,比平日里自然地多了几分威严,听出余绍棠话音里的情绪,班里嘈杂的声音逐渐安静下去不少。
几个男生平日里没规矩习惯了,虽没见过余绍棠这副严肃的模样,他们脸上的笑意却并未减少。堵子昂就第一个嬉皮笑脸道:“嗷,老师,我们知道错了,下回不会了。”
余绍棠眼皮微潋,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更郑重了几分:“按照咱们之前制定的有班规,自习课的时候说话是什么惩罚?”
余绍棠要借着这次机会树立自己的形象,态度自然软不到哪里去,眼见余绍棠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说话的几人都有些愣怔,一时没人接余绍棠的话。
等待了片刻,余绍棠点了点在旁边坐着的向思嘉的桌子,问道:“思嘉,你还记得这条班规是什么吗?”
班规是最初开学的时候余绍棠制定的规矩,但一直没有真正执行实施过,就连向思嘉这个班长都把它当做是了一种形式主义,从未想过真正按照这个班规来管理班级。
向思嘉犹豫了一下,说道:“按照班规的规定,自习课说话的人,男生做50个俯卧撑,女生做50个深蹲。”
余绍棠点点头,对着沉默的几人道:“没错,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就开始做吧。”
听到余绍棠这话,几人都脸上的表情一下就沉了下来,堵子昂脸上的嬉皮笑脸也收了起来不少,一脸不服气道:“凭什么啊?!老师,我们就说了两句话,没必要吧。再说了,之前别人说话的时候,也没见着被罚啊!”
运动会的时候,因为崴脚被拆穿那件事,堵子昂原本就对着余绍棠有了怨气,这会儿余绍棠又要来管他上课说话,堵子昂心里更来火了,语气很冲,甚至拳头都快要举了起来。
一直坐在一旁的梁骁暗自蹙眉,他垂下眼眸,正要说话,便听到余绍棠率先开口道:“因为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余绍棠依旧毫不畏惧地看着堵子昂,甚至走近了两步,语调也抬高了几分。
说着,余绍棠抬环顾了班级一周,零零散散坐在座位上的人:“其他人也是,以前的事我不再追究,但从今天以后,但凡是在班里说话的人,都必须按照班规接受惩罚。”
学生们都是第一次见余绍棠发火的样子,一时班里十分安静,连翻书的声音都停止了,正此时,梁骁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挺好的。”
梁骁的声音不大,嗓音中也不带什么语气,但却莫名有些震慑人心的力威严:“不想学习就滚出去,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梁骁的话音声落,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向思渊随即朗声道:“没错,晚自习本来就是学习的时间,你凭什么说话?”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依言附和道。
上次的事也有梁骁的份,堵子昂对着梁骁也是心生不满,他没理会其他人,梗着脖子瞪着梁骁道:“关你什么事,说的好像你之前很好学——”
堵子昂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几个字像是卡在了嗓子眼里一般,上不去也下不来,直憋得他满脸通红。原因无他,梁骁脸上没什么表情,微眯着的眸子里却好像带有着某种火光,如同摄魂一般,让堵子昂只想俯首称臣。
堵子昂堪堪克制住自己跪下的冲动,脖子拧到一边,手臂上青筋暴起,闭了嘴。
余绍棠上前走了两步,轻轻拍了拍堵子昂的肩膀,语气比先前缓和了许多:“只要我当你们的班主任一天,就要对你们负责一天。之前运动会的时候你也记得吧?咱们是一个集体,就不能完全按照一个人的想法随心所欲。”
余绍棠肩膀挺直了些,把自己略有些单薄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堵子昂的面前,他微微阖了眼:“你有玩闹说话的的权利,但同样的,别人也有学习的权利,你如果不爽,可以揍我,可以打我,但是我们的规定你必须要遵守。”
说完,余绍棠就低下了头,身板挺得笔直,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在一旁的梁骁眯着眼睛,随时做好了伸手的准备。
堵子昂梗着脖子站了半天,咬着牙狠狠叹了口气:“知道了。”
他快步走出教室,趴在走廊的地板上开始快速地做起俯卧撑来。
余绍棠抬起头,稍稍松了口气,其他三人见状,也都纷纷去到走廊,跟着堵子昂一起做起俯卧撑来。
梁骁还记着方才自己的失控,难得没有调侃余绍棠,见到事情基本上解决了,他二话没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了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余绍棠朝着梁骁座位的方向露出了一点笑意,又拿着自己的本子点了几个学生,把他们带到了走廊拐角处一个偏僻的地方。
第32章 不能怂啊
刚走出教室,其中一个女生马上瑟瑟道:“老师,对不起,我上课的时候也说话了,我……”
余绍棠朝着她笑了笑,语气和善:“你刚才是在问问题吗?”
女生咬着下唇,声音有些怯怯的:“是的……有一道题我一直想不出来……就问了我同桌。”
她的同桌就站在她的旁边,闻言,也赶忙点了点头,满脸真诚:“是的老师,她真的是在问我问题。”
余绍棠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我知道,所以才把你们叫到这里来。”
走到偏僻的走廊拐角处,余绍棠停下步子,面向着站在他身旁的学生道:“我看到你们上课说话了,不过我知道你们是做与学习有关的事,所以没有直接在教室里点你们的名字。”
余绍棠抬眼一一与每一个人对视,他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怒意,反倒是带着些许肯定和鼓励:“我知道你们出发点是好的,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可以试着先把题目记下来,等到下课的时候再讨论,这样也可以有一个独立思考的过程,你们说对吗?”
这其中的许多学生,余绍棠之前曾经找他们一对一的谈心过,余绍棠乐于看到他们的进步,也不想打击他们的学习积极性,所以才会把几人叫到偏远的地方单独说。
学生们也能明白余绍棠的好意,知道他没有生气之后,心里也都好受了不少,上课铃声响了,余绍棠没有再留他们,顺势让几人回到了教室。
第二节 晚自习,情况明显比第一节要好了许多,班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些微的翻书声和电扇转动的声音。
余绍棠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以后如果能保持这个状态,不说能有多大成效,至少会对学生们有很大的帮助。
但余绍棠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多久,甚至连第二天的晚自习都没有捱到。
第二天下午,是学校例行会议的时间,孔梅英在会上宣布,学校要举办四年一度的艺术节。
这是上级的决定,孔梅英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其他的班主任都怨气连连。
余绍棠的心里也不乐观,原本运动会就已经消磨掉学生们不少的学习积极性了,现在又来了个艺术节……八班的学生原本玩心就重,如此一番下来,不知道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还能有多高。
不幸中的万幸,余绍棠的手气不错,艺术节由每班抽节目擅长,余绍棠抽到的是《白雪公主新编》这个话剧,里面的角色不多,不需要全班参与。
到了晚自习的时候,余绍棠把这件事在晚自习上宣布。
与运动会不同,艺术节排练可以名正言顺的占用自习的时间而非休息时间,而且排练也没有走队列那么累,学生们积极性很高,甚至难得地很多人挣着抢着要报名参加。
面对众多报名,余绍棠一时也拿不出合适的人选,索性打算直接抽签决定。他打开讲台处的投影仪,在大屏幕上打开了随机摇号的小程序。
在点击开始之前,余绍棠道:“这是一种最公平的方法,不管抽到谁,其他人都不能有怨言,行吗?”
底下的学生们连忙点头。
阎山没报名,但等着看热闹,听到余绍棠的话,他大着嗓门道:“老师你就放心吧!快点抽快点抽!”
余绍棠无奈摇了摇头,点击了白板上的开始键,开始选角。
最先选的都是后妈、国王之类的配角,被抽中的学生都很高兴,不仅台词不多,还可以找个理由光明正大的逃避桌子。
几轮抽签之后,就只剩下了“王子”和“公主”两个主角。
余绍棠又按下开始键,略微犹豫了一下道:“咱们先来选‘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