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有一些老旧的小区,爬山虎挂在小区外墙上显得很是幽静,一些住户的防盗窗上都是泛红的铁锈色,顺着地心引力的方向向下蜿蜒,像是一条条黏在墙上的小虫子。
方知易眯着眼回忆了一下,觉得这个环境和小说里的描述有些相似——盛总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不过怎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方知易把车停在小区外的路边,拿上文件袋下车朝小区内走去。
走到盛长安指定的楼下,他好像听到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再次确定了一下单元,方知易拿紧手上的文件袋,向上走去。
走到顶层五楼,他敲了敲门。
一向以西装衬衫领带三件套示人的盛总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服,看上去年轻很多。好像是才刚刚洗过澡,他脸上泛着淡淡的红色,头发还有点潮,发梢向上翘着,眼睛亮亮的:“你来啦?我最近又学了一首特别厉害的钢琴曲,你要听听吗?”
我!!!方知易有些震惊的看着面前异常软糯可爱的总裁,大脑一时间当机,嘴里却自然的把台词接了下去:“只要是你弹的曲子,对我来说就是最厉害最动听的。”
盛长安的耳朵红起来,转过身往里面走去:“说什么胡话。”
等等!这个剧本好像不太对!方知易迷茫了一瞬,转身关上门,将文件袋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跟着他走了进去。
钢琴放在客厅的角落,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去,夕阳的余辉透过窗子,似乎是给坐在钢琴前的人描了一个漂亮的金边。
盛长安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轻巧跳跃,湿润的头发跟着脑袋的摆动在夕阳中上下浮动,轻巧快活的音符从指尖流出。
方知易很清楚这是小说里描述的情节,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他的确是被这一刻的盛长安本人吸引住了。
这首钢琴曲很短,盛长安停下来的时候方知易还有些意犹未尽。盛长安从钢琴凳上跳下来,脸上更红了:“好听吗?”
方知易微笑着拿起茶几上的一支玫瑰,问:“这是什么曲子?”
盛长安微微抬头看着他:“Flower Dance.”
“是吗。”方知易低头嗅了一下手中的玫瑰花,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Do you sell them?”
盛长安整个脖子都红起来。
他有些结结巴巴的说:“你……你问那么多干嘛?”
方知易向前一步,逼得他跌坐回琴凳上,将玫瑰放在他的衣角:“那你今天特意要我过来,是要做什么呢?弹这首曲子,是想表达什么呢?嗯?”
“那……”盛长安攥了攥自己的衣角,视线落在琴键上:“那我这样肯定是因为喜欢你啊……”
“是吗?”方知易低头轻笑一声,“那你是不是该改个称呼?”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能看到盛长安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哥哥。”
“哥哥怎么行?”方知易的声音有点儿恶劣,小说里的台词自然说出:“还能喊点儿其他更过分的。”
盛长安努力往后缩,嗓子发颤:“那你想让我叫什么?”
“那起码得喊一声……”方知易将自己的嘴唇凑到他耳边,“老公?”
“可以了可以了!”盛长安跳起来,“你今天下班了!”
已经完全入戏的方知易:“……???”
方知易坚持道:“我带来的东西还都没用上呢。”
“可以了可以了!”盛长安再次重复,把手放到脸上试图降温。“等下次吧,你的试用期过了。”
方知易:“……???”原来还有试用期的吗?
这个决定!做得太值了!两个人同时想道。
盛长安终于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渐渐恢复了在外人面前的冷清模样:“你先回去吧,过几天我再联系你。你是不是快进组了?”
“啊……哦。”方知易还有点儿脱离不出来刚才的氛围,咳了两声:“再有差不多半个月,还行。”
“嗯。”盛长安微微颔首,拿起钢琴上放着的细框金丝眼镜戴上,瞬间恢复成公司里那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冷总裁的样子。“记得把文件袋拿上。”
“好的。”方知易脸上也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转身拿上置物架上面的文件袋出去了。
方知易刚刚出门,盛长安就把眼镜摘下来往茶几上一扔,飞奔到床上抱着枕头翻滚了几圈。
他坐在床上冷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沈医生打电话:“我现在感觉自己的心理以及精神状态特别的好。”
“是吗?”沈医生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后续如果有任何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同时也不要减少自身的心理锻炼。”
“好的,谢谢沈医生。”盛长安挂掉电话后,又忍不住自己坐着微笑起来。
方知易一脸平静的走下楼,走出小区,打开车门坐进去,关上车门,然后在驾驶座上开心的晃了半天。
原来这就是盛长安所谓的“特殊心理需求”!方知易又回想了一下盛长安弹琴的姿态,低垂着头眼睫毛轻颤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心跳得砰砰响。
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这到底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方知易冷静下来,虽然心里总有点儿觉得这个奇怪的包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掉转车头回家。
回到自己的住处时,邱向南还在那里打游戏。听见他开门的声音,他就从沙发上跳起来:“怎么样?你们干什么了?”
“就聊了一下后续如何相处。”方知易一脸的义正言辞,“你想到哪里去了?”
哥!你想想清楚!你是被包养了好吗!?什么叫我想到哪里去了!这还能往哪个方向想!?
邱向南一脸的神情复杂:“行,那你们都做了些什么高雅的活动呢?”
方知易自己又咂摸了一遍今天下午看到的情景,收了收脸上的表情:“他给我弹了首钢琴曲听。”
邱向南:“……???”
“你看看你那个表情!”方知易嫌弃道,“我们盛总说不定就是看我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十分合适和他一起探讨钢琴曲这种东西,决定通过合约这种方法找到独属于他的子期呢?”
“等一下。”邱向南一脸恶心,“你辱子期了。”
“行了,”方知易踢了他一脚,“没什么事儿抓紧滚啊,我要开始看剧本了。”
邱向南抖了一下,惊恐道:“你下午在厕所对着镜子演的那个?”
“嗯哼。”方知易也不否认,挑眉看他。
邱向南扭头就朝门口的方向走去:“对不起,我立刻离开。”
邱向南走后,方知易把文件袋收好,从茶几的抽屉里抽出剧本看了起来。
这个六皇子的戏份并不多,前期只是提了一下,一直到差不多第八集 左右他才刚刚出场。
刚开始他是在山上快活练武的小少年,与皇宫中的众位皇子的互相算计产生了非常明显的对比,因此是一个挺讨巧的角色。
到后期他回了宫中,迅速被拉拢进了四皇子的阵营中。
四皇子要他去以自己的师兄作为切入点拉拢江湖人士,并且保证会帮他护住御剑山庄上下。可他也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御剑山庄如果出手干预朝堂事务,那就是冒出头的靶子,哪有人能护得住。
但他已经没有办法脱身,干脆自欺欺人的去完成四皇兄给自己的任务,把自己师兄一家人都拖下了水。到后来江湖上的事处理干净后,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太子迅速上台,赐死了四皇子以抚慰民心,而他却被新皇赦免,软禁在王爷府,最后心病成疾,死在当年的寒冬。
他的年龄跨度并不大,从十五岁时在山上练武的天真少年,到二十六岁病死在自己府上的悲惨王爷,只有十一年。
他表面上坚定自信,但实际上是一个懦弱自私的人。在自己无法脱身时就寄希望于拉别人下水来拯救自己,在明明可以帮自己师兄避开那些纷争的时候他选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做出这一切之后他又开始后悔,以至于让太/子/党赢了这场皇位之争,赐死了四皇子。无论是他最亲密的师兄,还是与他最亲近的四哥,都被他有意或无意的害死了。
方知易正细细的揣摩着人物心思,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提示收到了新的短信。
方知易探头去看——
“盛长安5月3日7时32分向您尾号2013的储蓄卡账户电子汇入收入人民币50000元,活期余额113471.51元。”
方知易愣了一下。
这五万块钱是什么意思?
果然,盛长安的短信立刻跟着就来了——
“活动经费。”
那那张一千万的银行卡是干嘛的?方知易陷入茫然。
他突然灵光一闪:这别不是因为自己下午表现得不错所以盛总他一时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满意于是选择打钱吧?
方知易哭笑不得,一时间居然有点儿不太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高兴。
第六章 总裁熬的排骨汤
方知易虽然觉得这个包养合约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目前的状况他很满意。
他现在也明白了盛长安那些奇奇怪怪的操作,比如说为什么送了个房产证上面写的却是他自己的名字,非常明显,这是给自己当道具用的。比如说为什么“初期活动经费”有一千万,因为自己是要当总裁在盛长安面前表演砸钱的那一个。为什么车钥匙有两个,因为自己要表演送车。这一套操作下来,总裁标配。
方知易想通了这几点,忍不住想笑。怪不得盛长安多次警告他要完全保密,一个总裁花钱找人来在自己面前表演霸道总裁这种事情,就是既可爱又很羞耻啊!话说回来——就算他说出去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吧。
两天后,盛长安再次短信联系了他。方知易正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背台词,看到短信后鱼跃而起。
如果这次顺利的话,那就是要同居了。就是不太清楚盛总是打算就做个戏满足一下他自己的心理需求呢,还是打算干脆全套?
等一下。
方知易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行大字——“甲乙双方包养过程中不包括性行为。”
不包括性行为。
方知易从未如此深切的恨过当初那个疑神疑鬼的自己。
他看向手机屏幕——
“你在忙吗?”
他立刻回复:“不忙。”
“那你过来一下吧。”
方知易拉开茶几抽屉把剧本放进去,又把文件袋抓在手里,驾轻就熟的去了那个老旧的小区。依旧是悠扬的钢琴声,方知易拿着自己从路上买来的一束小雏菊,轻轻敲了敲门。
盛长安这次换了一身上面还印着卡通小熊图案的居家服,打开门后视线直直地落到了那束小雏菊上面。
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伸手要把花接过来。
“哎等等,”方知易手腕一转,脚一勾把门合上,长臂一伸就把盛长安按到了置物架另一边的墙上:“咱们这关系是不是算是定下来了?”
盛长安似乎是受到了些惊吓,眼睛快速眨了两下,耳朵慢慢的红起来,语调软乎乎的:“谁……谁跟你定下来了……”
方知易以前仅有的几次所听到的盛长安的声音大多是清清冷冷,带着上位者的威严,现在把他圈在自己的臂膀间,听他声音又软又甜像是刚做好的棉花糖,方知易又是一阵晕厥。我这是走的什么好运!他晃晃脑袋,想想自己现在是在演戏又慢慢地冷静下来。
盛长安见他不说话,抬头疑惑的看他。
方知易把手收回来,在盛长安小小的耳垂上捏了一把:“收下花,可就不能赖账了。”
盛长安犹豫着把花接过去,一侧身从他身边溜走:“我把它插到客厅的花瓶里去。”
“我带来的的花插到你家里,”方知易笑着跟上,“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种到我家里去?”
盛长安哼了一声:“你别在那边说胡话。”
“这怎么能是胡话呢?”方知易斜靠在钢琴上,伸手轻轻敲击了几个音:“我原本想把花店里的花都搬过来,可它们加起来也不如你的万分之一。”
盛长安这次比上次的抗敏感程度高了许多,起码没有立刻宣布下班时间到。
他视线乱飘:“花言巧语。”
厨房那边传来食物的香气,盛长安扭头就要往厨房走。
“你还自己做饭了?”方知易跟过去走到他前面,“我来我来。”
方知易倒还真没想着盛总会做饭,他只觉得大概是盛长安买了现成的饭来当道具。结果等到他进了厨房,小巧的砂锅里咕嘟咕嘟的炖着排骨汤,明显这饭还差一点儿才好。也就是说——
方知易有点儿恍惚,他忍不住想,我大概是第一个吃到盛总本人做的饭的人吧!?
虽然是沾的小说人物的光。
“你算了吧,”盛长安跟进来绕过他走到灶台前,拿起旁边放的围裙系在腰上:“你不把锅炸了我就谢谢你。”
啊,这个确实,他是真的不会做饭,不用演。
等等!方知易回忆了一下,自己看的那些小说里有几部总裁本人还特别的精于厨艺,那么自己现在去新东方还来得及吗!?
排骨汤在小砂锅里咕噜噜的响,方知易站在门边看着在灶台前转来转去的盛总,恍惚觉得自己是提前进入了夫妻婚后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