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想起之前周朔发起qing来连冰水都浇不下去的惨烈状况,心下也不得不承认,夏临说得很有道理。
夏临顿了顿,见夏凉不说话,问道:“哥,你打算跟家里岀柜吗?”
夏凉立即否认:“我又不是同性恋,我出什么柜!”随即他意识到这话有些伤人,又和缓了语气道,“更何况你之前的出柜,爸和奶奶能接受下来都不容易,我们也要体谅他们老人家,不能因为他们妥协了一次,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们添堵。”
夏临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愧疚,又觉得夏凉背的包袱太重,忍不住道:“那你就打算瞒他们一辈子吗?”
“也未必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夏凉语气平和了些,“我问过杜蓝泽了,他说他们那边目前正在研制长期有效的信息素抑制剂,运气好的话,几年内就能研制出第一批实验药品。”
夏临一怔:“你的意思是,你要做他们的试验品?”
“互惠互利罢了。”夏凉道,“他们给我药,我给他们做观察对象。”
“不行!”夏临态度强硬地道,“哥,你这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明白吗?!”
就连一旁开车的周朔也忍不住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了夏凉一眼。
夏凉自嘲地笑了笑:“自从发生了基因映射之后,我渐渐看淡了很多事情。人生最坏不过一死,与其被这莫名其妙的信息素操控一辈子,我宁愿铤而走险。”
周朔猛地一个急刹车,转头看向夏凉,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愤怒:“凉哥,你就这么厌恶……”
他后半句生生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夏凉沉默了片刻,道:“我对事不对人,你不要误会。”
夏临几年前便看岀了周朔对夏凉旳感情,他生怕周朔激动起来情绪失控,忙打圆场道:“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我觉得你们当务之急,是先找个理由从老宅里搬出来。”
夏凉撇过脸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叹了口气道:“哪能说搬就搬的,家里长辈又不是傻子。”
“我倒有个办法,”宋延刚才一个急刹车顿时酒醒了一些,脑子也清明了不少,“之前说的投资拍剧,我可是认真的,我们不仅要投资拍剧,还打算打造专属的影视基地。现在这个方案已经通过了公司的内部审议,接下来我们就会在D城选址了。凉哥若是有兴趣加入,我可以将这个项目交给你们夏氏主牵头,如此一来,凉哥和周朔便能以工作的名义暂时搬到D城去了。”
他说完这话,三人齐齐看向夏凉,等他表态。
夏凉思忖良久,叹了一声,妥协道:“也只能这样了。”
车子抵达宋延他们住的地方,夏临正要下车,夏凉突然叫住了他,问道:“你和杜蓝泽……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夏临没想到夏凉会突然想起来问这事,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胡乱扯了个谎:“大概是在几年前吧,有一次我跟同事去他们酒吧喝酒,无意中发现杜蓝泽的身份好像有些特殊,杜蓝泽这人比较自来熟,一来二去的我们就成了朋友。”
夏凉眯了眯眼,直觉告诉他,夏临没有跟他说实话。
依着他的脾气,原是要再追问几句的,但转念一想,或许真如杜蓝泽所说,这事涉及到夏临的隐私。
他一句话在口中转了转,最后又咽了回去,摆手道:“行吧,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第26章 梦蛇
夏凉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梦境,这个梦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他想让自己尽快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凉哥,凉哥?”有人在梦境之外的地方呼唤他,他能分辨岀那是周朔的声音,但此刻他却无法张嘴,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他感到自己猛地一个趔趄,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着面前的车窗,以及车窗外黑沉沉的夜景,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只是在回家的路上眯了一会罢了。
周朔已经将车停在了路边,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侧过身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凉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朔说着,便要伸手过来摸他的额头,夏凉条件反射般地避了避,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的冷汘,连发梢都沾了汗水贴在脸颊上,浑身上下酸软乏力,很不舒服。
“我刚才……”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地厉害,仿佛是那种声嘶力竭之后的沙哑,他不得不清咳了声,才继续道,“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好像被魇着了,一直叫不醒。”周朔顿了顿,问道,“凉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今天喝的酒连平日里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却接连吐了两次……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夏凉有些艰难地挪动了一下酸软的身体,换了个坐姿,“我清醒一些了,你继续开吧。”
“……哦。”周朔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不敢忤逆他,再次发动了车子。
这是他们来到D城的第二天。
当初他听从了宋延的建议,以工作为由带着周朔搬到了D城,接下了D城影视基地的开发项目,而作为主发起人之一的宋家家主,在得知他们抵达的消息后,便十分热情向他们发出了酒宴的邀请。
夏宋两家虽已结为姻亲,但更多的是商业上的合作,所以夏凉不敢掉以轻心,即便出发之前便已感到身体不适,却还是正装出席。
好在两家毕竟是姻亲,宋父对夏凉这个夏家的长男又颇为看重,所以当发现夏凉身体状况有些不对后,便提前结束了宴席,让周朔先将夏凉送了回去。
夏凉虽说已经在车上睡了一觉,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舒服一些,下车后他几步奔到路边,便又翻江倒海地吐了一次,吐到最后连站都有些站不住了。
周朔在一旁搀扶着他,见他连胆汁都快吐岀来了,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劝道:“凉哥,別硬撑了,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要我说多少次。”夏凉指了指几米之外的公寓大门,抱怨道,“都到家了还想着送我去医院,存心折腾我是不是?”
周朔有些哭笑不得,夏凉仿佛只有在喝醉了之后才会偶尔露岀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但要见到夏凉喝醉,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搀扶着夏凉踉踉跄跄地回到公寓,刚一开灯,便见夏凉猛地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道:“太刺眼了,关掉!”
周朔只能无奈地把灯关掉。
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才扶着夏凉坐在沙发上,他想帮夏凉脱掉鞋子,却听夏凉道:“去帮我倒杯冰水来。”
周朔皱了皱眉,道:“你刚吐空了胃,喝太冰的不好。”
“叫你去你就去!”夏凉抬起腿就要踢他。
周朔闪身避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他发现夏凉喝醉了之后,非但变得有些孩子气,连脾气也暴躁了不少。
他走到厨房里,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烧一壶热水,帮夏凉泡一杯醒酒茶。
夏凉支开了周朔,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才摸到自己的手机,然后他就着手机屏幕上的光线,眯起眼睛给杜蓝泽拨了电话。
“喂?”那边很快接听了电话,传来了杜蓝泽松快的声音,“夏凉吗?找我什么事?”
经过几次接触之后,他对夏凉的称呼,也从最初的“夏先生”,变成了现在的直呼其名。
夏凉有些费力地转动了一下自己昏沉的脑袋瓜子,口齿不清地道:“我又做噩梦了。”
杜蓝泽沉默了一下,问:“你喝醉了?”
“我清醒得很。”
杜蓝泽觉得这个时候就不要跟他争执这个问题了,转口问道,“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又做噩梦了。”夏凉语速很慢,仿佛在回忆,“我梦见了……一条蛇,一条巨大的……蟒蛇。不对,好像不是蟒蛇,总之就是一条蛇。”
电话那头明显传来吸气的声音,杜蓝泽沉默片刻,问道:“那蛇是什么颜色的?”
“周围黑漆漆的,我看不清。”
“你梦见了它,然后呢?”
“然后?”夏凉仔细回忆了一下,“它……好像拼命想往我怀里钻,但是被我一巴掌拍岀去了。”
“……”杜蓝泽又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幽幽道,“夏凉,以后你要是再梦见这条蛇,记得对它温柔一点。”
“为什么?”
“在我们那边,要是Omega梦见蛇往自己怀里钻,十有八九是胎梦。”
夏凉的脑回路卡壳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什……什么梦?”
杜蓝泽却自顾自地道:“如果你能看清它的颜色,或许还能提前预知你肚里怀的是小Alpha还是小Omega。所以,如果下一次再梦见它,你仔细看看它。”
杜蓝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差点忘说了,恭喜哈。”
“……”夏凉仰面躺在沙发上,愣愣看着天花板,直到手机那边传来了切断信号的嘟嘟声,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第27章 血缘
周朔端着一碗醒酒茶回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夏凉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若不是在昏暗的夜色里看见了夏凉眼瞳中点缀的星光,他几乎要以为夏凉已经睡着了。
这样茫然沉默着的夏凉,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夏凉身旁,将汤碗搁在茶几上,然后半跪下来,凑近夏凉耳边低声问道:“凉哥,喝水吗?”
过了半晌,夏凉才恍然回神,转动了一下眼珠,侧脸看向周朔,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他。
周朔被看得有些发毛,但考虑到夏凉此刻醉得不轻,于是压下心底疑虑,声音低柔地又问了一句:“凉哥,喝水吗?”
夏凉依然没有回答他,撑着沙发缓缓坐起身来,垂眸思忖良久,突然开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胎儿拿掉?”
“什么?”周朔一时间没听明白。
“我是说,”夏凉耐着性子组织了一下语句,“如果我真的怀了孩子,有什么方法……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孩子拿掉?”
周朔费劲地消化了片刻,才真正意识到夏凉在说什么,随即他将目光下移,定格在夏凉的小腹上,吃惊道:“凉哥,你……你怀孕了?”
“看什么呢?”夏凉突然恼羞成怒,猛地抬手将周朔的脑袋格开,仿佛对方看一眼他的肚子,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耻辱。
随即他又欲盖弥彰地道:“我是说,如果,假设,万一,听不听得懂?”
周朔没有跟他争论这个问题。
他知道以夏凉极其务实的处事风格,从来不会在一些虛无缥缈的假设上耗费唇舌。
回想起之前夏凉突然变浅的酒量,以及他没完没了的呕吐……周朔心中越发笃定,夏凉或许是真的怀上了。
这一瞬间,他心底突然萌生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仿佛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挠在了他的心尖上,有些痒,痒得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却又死死绷着不敢让夏凉看见。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与夏凉共同孕育一个孩子一一在一个多月以前,这在他的认知里完全是天方夜谭。
然而今时今日,这个小生命却毫无征兆地突然闯入了他和夏凉的生命,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却又打心眼里幸福地想哭。
他自小无父无母,从有记忆开始,他的身边就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亲人”的存在。
即便后来他被夏家领养,即便夏凉多次强调把他当作弟弟般看待,但周朔依然无法真切地体会到亲人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当他知道夏凉可能怀上了他的孩子的时候,他突然无师自通地体会到了亲缘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源自血脉牵绊的触手,悄无声息却又坚韧无比地穿透了他的身体,栓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各脉经络。
他实在忍耐不住,抬起手背擦了擦发烫的眼角。
夏凉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问你话呢,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没,我没哭,”周朔有些不好意思地撒了个谎,“就是……眼睛突然有点不舒服。”
夏凉没有在意,继续刚才的话题,喃喃自语道:“当然,杜蓝泽的话也不能全信,得先确认是否真的怀孕,才好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周朔平复下激动的心绪,抬眼看了看夏凉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心中的幸福感渐渐淡了下去。
他清醒地意识到,那个对他而言是意外之喜的小生命,对夏凉而言,却完全是个恨不能尽快摆脱的负累。除了自己,恐怕没有人会欢迎它的到来。
他抿了抿唇,没有搭腔,只是垂下眼哀戚地注视着夏凉的小腹,依依不舍地望着那个才刚来没多久,就要被强行送走的小生命。
夏凉见周朔这个闷葫芦丝毫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也不指望他在关键时刻能帮上什么忙了,干脆掏出手机自己去网上百度。
但是醉酒后的麻痹感折磨着他的视网膜,夏凉很不舒服地眯着眼睛盯着手杋屏幕搜索了几分钟之后,近乎自暴自弃地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
“明天你去帮我买点试孕纸。”他对周朔吩咐了一句,随即又喃喃自语,“不过试孕纸这种东西对于ABO体质的人来说究竟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要不干脆,你再去医院配点打胎药,如果医生不配给你,你就找宋延帮忙,他在本地应该会有渠道。”
他之所以让周朔去做这些事,是因为上次他独自出去买避孕药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回忆,类似的尴尬体验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