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的情人发信息给他,说对不起啊,心一也不知道这部戏的竞争对象是他哥哥。
他父亲发微信骂他废物,连戏子都做不好。
他的事业算是完了,可是他也不打算回去。
在他最早投无路的时候,是盛兴市接纳了他,这里才是他的家,是他应该留下的地方。
周缙睁开眼,长长吸了一口气,拿过一旁的手机,翻到金来多的微信——
“行,那我们就结婚吧。”
第2章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金来多高兴极了,“缙哥,那事不宜迟——”
周缙明天还约了售楼顾问要看房:“明天不行。”
“我没说明天啊,你怎么比我还着急。”金来多说,“这事吧,其实我早就去打听了一下情况,包括你的公司对婚姻的容忍度还有我们台的情况,领结婚证的步骤啊,怎么签婚前协议啊,去哪里领证最方便,怎么注销,我也都打听好了,不是我自夸,现在叫我一句金老师,我一点都不脸红。”
“……行吧,你喜欢就好。”
金来多拍胸脯:“缙哥,这是是我有求于你,所以这事我就一手操办了,今晚我让律师帮我看看婚前协议,后天我们就去云沟县领证。”
“云沟县?”
“对,云沟县。”
“这么远。”
金来多说:“你虽然没那么红,但是也是明星嘛。”
周缙问:“去小县城就管用了?”
金来多说:“安心,缙哥,没那么多人认识你。”
“……”
周缙怎么琢磨都觉得这话听起来不是滋味,可是他却也没有反驳的底气。他是童叟无欺的三十八线,职场剧里的跟班,古装剧里的狗腿,也就比龙套好那么一点点。要说红,金来多比他红多了,起码走在路上,肯定会有大妈大爷指着金来多说,看,这不就是那个三了未来岳母的金多宝吗?
金来多听到周缙一直不说话,以为他还还在担心,连忙解释说:“缙哥,上个月我拍的那一集你大概是没看过,就我戏里的第一个金主,有三个领了结婚证的老婆。我也是拍了这戏才知道,原来各省市的婚姻登记系统没有联网,我们在云沟县领证,在盛兴市的婚姻登记系统上是查不到的,所以你不必担心你的公司会发现你拿了结婚证。另外,户籍信息是需要自己去更改的,你不去改,上面写的还是未婚,没有关系的。”
“行,就这么定吧。”
周缙打开电视,本地数字电视的开屏广告就是荣业地产,让周缙心烦不已:“明天我有事,你就别发婚前协议给我了,后天早上我们早一点见面,没问题我就直接签字,然后把这事情办了。”
和金来多认识二十多年,两家知根知底,周缙丝毫不担心金来多会在婚前协议上坑他,金家不缺钱,他这点小积蓄更惦记不上。周缙打算后天早去早回,下午回一趟公司,争取再续两年合约。
不料和金来多见面时,这份协议让两人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是一份让金来多的律师视为黑历史的婚前协议。
全篇协议只围绕三个方面“事实婚姻,宠物,小三”。
两人约在咖啡厅见面,服务生把咖啡送上来时,周缙正翻到事实婚姻那一页,满篇不堪入目的字眼,让周缙后悔自己没戴上口罩。
金来多吸着奶茶盯着他看。
周缙一脸冷漠,把四页婚前协议飞速翻完。
“我们先说第一个。”周缙咳了一声,“事实婚姻认定。”
他翻到第二页,又扫了一眼,越看越觉得辣眼睛。
金来多问:“怎么了?”
周缙说:“我在想我要怎么读出来。”
金来多说:“哦,你读吧。”
他继续吸着奶茶盯着周缙看,周缙简直不能想象,这宛如小皇文一般的婚前协议,是眼前这个清纯小美人写的。
金来多看他的嘴唇嗫嚅了好几次,都没能张开,干脆从他手里把婚前协议抽出来:“我来读吧。”
“别——”
金来多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没事,我小点声音。”
你也知道你这份婚前协议写得不对劲?
周缙诚心请教:“金老师,金师傅,在您读这份协议之前,我能问一句吗?我究竟是哪里长得像婚内qj犯?”
金来多问:“万一你要睡我呢?”
周缙问:“为什么不是你要睡我?”
金来多问:“那我要睡你,你给我睡吗?”
“……”
金来多说:“不要拿婚内qj不当回事,这问题很严肃,我们台也播过类似的法制教育片,我们先把协议签了,等回去我把链接发你,你看过后顺便帮我们宣传宣传,我们台的法制教育片做得可好了。好了,现在第一条,事实婚姻的定义,由本协议甲乙方发生的,包括XX,XX,XXX,XXX……等行为,认定为事实婚姻,同时甲方或乙方,使用各种器具包括且不限于水果食物生活用品x玩具进行xx,xx,xx行为的,也应视作事实婚姻。”
“……”
“没问题吗?”
“没问题。”周缙抱拳,“金老师博闻强识,在下佩服。”
金来多说:“你还别说,刚我还想起来,还有一个——”
他想用笔加上去,周缙连忙阻止他,就怕这份婚前协议流传到了打印店:“就这样,行了,这已经是我想象力的极限了。”
金来多想想,觉得自己和周缙应该也没那么会玩,收回了笔:“好吧。”
“继续。”
“第二条亲密行为的定义,由本协议甲乙方发生的,脖子以下的非事实婚姻范畴的xx,xx,xx的行为,认定为亲密行为。”
周缙皱眉:“脖子以下?”
金来多说:“对,脖子以下。”
周缙说:“我帮你抖尿算不算?”
金来多说:“严格来说,算。”
周缙问:“我去,这是不是太严格了?”
金来多说:“不严格,我看小说的那个网站,现在已经改成嘴巴以下了。”
“……过。”
“第三条,婚内qj的定义……”
“别念了。”周缙头疼,“什么事实婚姻,小三都可以过了,看下宠物那部分,好歹算个财产。”
金来多说:“这部分没什么,大致意思就是万一我们俩因为客观原因需要同居,你不能要求把大发大富大贵送走。”
周缙没听清:“你再复述一遍?大什么?大富大贵?”
金来多说:“金大发,就是我要领回家的金毛,金大富,是我家的八哥,金大贵,是我家的金吉拉猫,总之你不能送走他们。”
周缙天生不喜欢猫猫狗狗,说:“行,不管发生什么,他们留下,我走。”
金来多很满意:“那就这么定了。”
他刷刷签下字,把笔和协议递给周缙,周缙也签好了字,协议一式两份,一份被金来多收在文件袋里,一份被周缙卷了卷,塞进口袋里。
从头到尾,他都没把这份协议当回事,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金来多小时候就喜欢玩这个——直到几年后,这份变成了家规。
签完了婚前协议,领证也就相当顺畅了,拍照,宣读誓言,拿证,金来多甚至准备了喜糖,分发给了帮忙**的工作人员。
“恭喜啊。”
“谢谢。”
两人牵着手走出婚姻登记处。
忙了一上午,周缙肚子有些饿,这家县城有很多农家菜馆,味道很不错,他琢磨着是不是要叫上金来多一起吃饭,不过现在时机特殊,吃什么,怎么付钱,都有些讲究。
他看着街对面的牌子发呆,思考着要合理地安排这顿午餐,金来多却在接了一通电话后,撒着腿就跑了。
“缙哥,大发的主人来电话了,让我赶紧去接他。”金来多一边跑一边说,“时间有点紧,我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改天再约——”
“喂!”
金来多跑了好几米,周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金来多开车过来的,他一走,自己回家就麻烦了。
可惜金来多已经等不及了,周缙的几声呐喊都没能让他听见,周缙只有悲愤地捂着怀里鲜红的结婚证,眼睁睁地看着刚和自己领了证的媳妇,跟着一条狗,跑了。
第3章
后来的三年间,周缙想起来这段时间的经历,总有种人生如戏的感觉——这座县城到处在搞基建,说是要分流盛兴市的人口,大路走不通,车站找不到,周缙的手机在被导航引着饶了无数弯路后彻底没电,看到路边有家小超市,想去买个充电宝,一摸口袋,没带钱包。
周缙有些暴躁,他刨了刨头发,蹲在了马路牙子上。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
“帅哥,嘿,帅哥。”
天已经快黑了,身后的发廊里红灯亮了起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出来,冲着周缙使了个妩媚的眼神。
周缙就算是瞎子,也看出来这女人是做什么的。
“不好意思,我没钱也没兴趣——”
“我当然知道你没钱也没兴趣,混了这么久,这都看不出来,我白混了。”那个女人指了指后面,“挪挪,你挡着我们做生意了。”
周缙挪到了另一头,他烦。
另一家发廊门口的女人嚷道:“你搞个门神挡我们门口什么意思?”
“没事儿。”浓妆艳抹的女人嗑瓜子儿,“你脸大,这帅哥挡不住你。”
“月亮都罩不住你的脸,谁给你的勇气?”
身后的女人们飙起了国骂,周缙被吵得烦了,干脆走到街角蹲下来,他身后是家洗浴中心,大门紧闭,清净。
一辆保姆车驶过来,车上坐着国内一家颇有名气的视频网站的制片人,正聊着他们策划的一档自制真人秀。
彼时,真人秀还未火爆,网络真人秀更是无人吃螃蟹,这家视频网站策划了一档24小时交换身份的真人秀,目前项目已经初具雏形,今天几人一起去外地取材,正好经过云沟县。
“素人加明星是最好的搭档,一个是控制成本,另一个明星本来就有人设,素人的人设容易塑造。”
“素人真的不行,台本他们演绎不出来。”
“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你们看外面这片发廊,如果要让他们去演发廊里的小姐,洗浴中心的鸭子,你觉得他们能演绎出那种感觉吗?我们这档节目主打生活体验,要接地气没错,但是要把握分寸,否则就只有和六频道的《爱情连连看》一样,观众只有大爷大妈了,我们是网播,争取的是青年群体。”
“那么就有一定经验的不知名演员?”
“这个倒是可以。”
一个制片人摇头:“哎,也不好找。”
另一个一直想争取素人的策划说:“素人和网红,界限其实非常模糊,现在要把一个素人捧成网红还不容易吗?网红变成明星有难度吗?”
他往窗外一指:“看到没,就洗浴中心门口蹲着的那个鸭子,给我半个月,给我足够的钱,我能把他迅速包装成网红。”
众人也就随意朝窗外看过去,这一看,竟然发现一些有趣的事。
这鸭子,丧得有点特别啊……
车已经滑过洗浴中心,制片人突然说;“老张,停下车。”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制片人把门拉开,同行的一人问:“怎么了?”
“算了。”
制片人突然又把门关上了,气质特别又怎么样,他们是网播节目,气质特别又怎么样?这么明显的黑历史肯定不行。
“开车吧。”
车又发动了,还没开出几米,司机突然说:“那个鸭子在追我们车啊。”
“?”
一车人向后看去,果然发现,身后一个人一边挥手一边拼命叫停车。
“这是招揽不到生意,盯上我们了?”
制片人和身边的同事面面相觑。
“碰瓷?”
一个人说道:“不管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老张,踩一脚油。”
指针转到了40码,身后这鸭子还在跟着跑。
“跑得这么快????”
“不是,他老跟着我们跑什么?”
“老张,再快一点。”
“这特么不是鸭子,是侏罗纪公园的霸王龙啊!”
司机又踩了一脚油门,身后那鸭子的身影终于越来越远了。
然后,又越来越近了。
前方修路,围栏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
被当做鸭子的周缙喘着粗气来敲车门,车门哗的一声被拉开,一车人全都是戒备又震惊地盯着他。
周缙心想,难道我真长了张qj犯的脸?
他暗自纳闷,等平复了会儿呼吸后,问:“请问你们是回盛兴市吗?”
“你有什么事?”
“能带我一程吗,我忘记带钱,手机也关机了。”
看到对方一直不说话,周缙问:“请问行吗?”
“我们不太顺路。”
周缙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您经过盛兴市附近吗?我有点急事,晚上和经纪人约好了要见面,手机没电了,我怕他找不到我。”
有经纪人的鸭子?
制片人打量,这恐怕是只高级鸭。
“不好意思,不经过——”
他准备关上车门,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死死按住了车门。
周缙脸上挂着微笑,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客气,活脱脱一个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