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一觉醒来,便是大年三十,2056年的最后一天。
林子平难得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从楼上下来,正好和林海面对面碰上,笑着打招呼:“伯父早。”
“小林早。”林海穿着一身运动装准备出去晨跑,想了想,邀请道“小林要不要一去晨跑?”
“你傻啊。”还没等林子平说什么,沈玉洁的声音从林海的身后传来,“小林的身份怎么跟你一起晨跑?”
林海醍醐灌顶,“瞧我这脑袋,忘了你是明星了。”
“伯母早。”林子平记挂着萧萧,笑问:“萧萧醒了吗?”
“没呢,睡的那个香。小孩子就是觉多。”沈玉洁走过来,瞪了眼老公,“你这脑子就不转个。”
林海乖乖听老婆的训。
一旁的林子平抵唇掩笑,这么多年了,他爹怕老婆的毛病还是丁点没改,似乎还更严重了些。
“没事,这附近人少。我可以陪伯父一起晨跑。”赶在被逮住之前,林子平收了笑意,主动道。
………
林子平和林海沿着马路边缘慢跑,晨光在地上投出两道影子:一个稍微高些,一个稍微矮些,挨的很近。
林海忽然违心道:“你阿姨就这样,在家里可听话了。”
林子平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努力憋笑,好久后才又开口,“看的出来伯母是个很温柔的人。”
“对啊。”提到爱了大半辈子的人,林海沾沾自喜,“我捡到了个宝贝。”
“我们两个人是相亲认识的,最开始我还嫌她……”林海给林子平将自己的恋爱史。已经听腻了的林子平还是认真听着,时不时还回应一下子。
一个逗哏,一个捧哏,默契的很。
两个人跑到别墅区的尽头,在一座凉亭里停下休息。凉亭的四周铺满了行道砖,上面放着些健身器材,有几个大爷大妈正在锻炼身体。能住在附近的,都是有钱的主儿,见他们朝自己看,林子平礼貌的笑了下。
“不服老不行啊。”林海坐在石凳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由感而发,“以前跑这么远的路我大气都不喘一下,你看看现在。”说着便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上面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而林子平注意到的则是对方额角上的白发,笑道:“伯父还年轻着呢。萧萧还小,您得看着他长大、上学、娶媳妇。”
提到儿子,林海爽朗一笑,“活到那时候肯定不成问题。”
眼中没有阴郁,这让林子平放心很多。裤子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林子平接起来看也不看一眼,“江崽儿。”
“林哥在哪呢?”江牧望着空无一人地房间问道。
“和伯父晨跑呢,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林哥不在房间,问问。”
林子平笑了笑,怎会不知道江崽儿的意思,“我和伯父马上就回去了,不超过半个小时。”
那边江牧满意的挂了电话。
林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在林子平收了电话后,“江牧是个好孩子,对你肯定错不了。你和他好好过。”语气带着欣慰和劝告。
林子平望着林海,试探地问:“江牧之前喜欢林萧,伯父也知道?”
林海一愣,“你也知道?”
“知道一点,具体的不太清楚。”
林海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江牧这孩子就是一根筋、认死理,现在好不容易想通了,你也就别追究那些过去的事了。好好和他过日子,你们的生命还长着呢。”
“我知道。”林子平点头道:“江……牧对我很好,我也喜欢他。”
“那就好。”林海欣慰的笑了笑,“萧萧毕竟是已故之人,别因为他影响到你们俩的感情。那样萧萧肯定会不安的。”
“不会的。”林子平忙摇头,“我只要他的现在和将来,不会揪着过去不放。”
虽然他非常想知道江崽儿这么多年的种种,但只要一提,必定是对他的伤害,林子平不忍心。
“伯父……也要看开。”这个话题既然提起了,林子平便想劝一劝。
“看开看不开都一样,林萧是我的儿子,死活都是。”林海伤痛的眼目中还有一份洒脱与坚韧,“只是这辈子与他的父子情就这么尽了。”
“好在有小萧萧在,和大萧萧长的别提多像了。”
“小萧萧很可爱。”提到他这个弟弟,林子平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是啊,很可爱。”林海看了眼腕表,“走吧,回家吧。江牧还在家等着你呢。”
回去的路都是下坡,两人走的很快,二十几分钟就到了老宅门口。正巧和回来过年的一家三口碰上。
陈依依认出一旁的林海,笑意盈盈道:“林先生,昨天刚听说您从国外回来了。”
“是,就是昨天刚到。”林海礼貌道:“这段时间还得住在这里叨扰着。”
“哪里的话,”陈依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林子平,“林萧和江牧的关系那么要好,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林子平:“……”
能恶心到我,我就管你叫爸爸。
林海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林子平:“……”
忘了亲爹在旁边了。
陈依依瞄到一旁拎着东西径直向老宅里走的江舟,一把将他扯了过来,“这是你林伯父。”
好在江舟也没那么不上道,垂头问候道:“林伯父好,我叫江舟。”那一头绿毛,怎么看怎么滑稽。
林海冲他点了点头,笑道:“你好。”
“外面冷,我们赶紧进去吧。”下了车的江子涛正好听到林海的喷嚏声,赶忙道。
几人进了老宅,江牧正抱着萧萧在地中间走来走去,见到林哥身旁的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林子平假装没看见,换上拖鞋走到江崽儿的身边,瞧着对方抱孩子的姿势,赞美道:“抱的挺熟练啊。”
“那是萧萧乖,怎么抱都行。”江牧对小萧萧同样爱不释手,自从早上萧萧醒了喂饱奶后,就一直抱着没撒过手。
和林哥比,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林子平用食指轻刮了下萧萧的小脸蛋,“萧萧,江哥哥夸你乖呢。”
“咿呀~~咕~”小萧萧又说了一串大人们听不懂的话,逗的两人忍俊不禁。
这副温馨和睦的景象,忽略性别,倒真有一家三口的意味。
门口的陈依依表情僵住,“这个孩子是?”
不会是江牧代孕的孩子吧!!
“这是小儿,名字叫林念萧。”林海看出了陈依依的想法,心里一阵讽刺,解释道。
“这样啊,”陈依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眼没看直接夸:“长的真可爱。”
林海皮笑肉不笑,“谢谢。”
第64章
暮色降临, 万家团圆夜在老宅里终于有那么点团圆的氛围。毕竟人多力量大, 即便心里不热络, 看着也热闹。
老宅里灯火通明,连角落里的壁灯都被打开了。一旁红木电话柜上的复古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响起,陈依依拿出女主人的风范接受着四面八方的新年道贺。
没吃过猪肉好在看过猪跑。陈依依在江家这么多年,认真装起来倒有一丝大家闺秀的味道。
但在林子平眼里,她不过就是接电话的:十个有九个电话都是奔着老爷子或江崽儿来的。
可惜啊,这两个正主都不在乎这些虚了吧唧的道贺。老爷子坐在沙发上逗萧萧玩,至于江崽儿……他在教自己包饺子。
“林哥, 想什么呢?”江牧望着发愣的林哥, 以为他是觉得无聊,便道:“不想包就出去陪爷爷说会话。”
“没有不想。”林子平回了神, 玩味的挑了挑唇角, 凑到江崽儿跟前,小声道:“我只是觉得陈依依还不够聪明。”
江牧不解。
“我要是陈依依, 就让江舟接电话。”林子平用食指戳着饺子馅,强行将它们塞进去,“她不是一心想让江舟认识些名门望族,打电话的可都是。多好的机会。”
江牧从林哥手里把饺子拿过来, 调笑道:“馅儿放的太多了,林哥要把它撑死吗?”说着用筷子将饺子馅拨出了一部分,动作熟练的捏饺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江舟即便顺利进了江氏也是个傀儡皇帝。”江牧将捏好的饺子放到一旁,语气讽刺:“陈依依的野心大着呢,手段也不少。”
“说的也对。”林子平继续祸祸下一个饺子皮, 挖了一勺饺子馅给江崽儿看,“这些行不行?”
“再稍微少一点。”江牧用筷子夹走点饺子馅,“塞的太多,待会煮的时候容易破。”
“饺子馅是肉的,会吸收很多的水。”
“江崽儿好懂啊。”林子平比葫芦画瓢捏饺子,“谁教你的?”
“实践出真知。摸索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会了。”江牧想起小时候踮着脚包饺子的情形,很庆幸自己的厨艺不错,能喂饱林哥。
“那看来我还是欠练。”林子平把一个惨不忍睹、有待商榷的‘饺子’放到一旁,旁边还有七八个同病相怜的,“这么精细的活不适合我,我帮刘叔洗菜。”
“林少玩的开心就好。”刘管家俨然把林子平当成体验生活的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
江牧一旁提醒道:“水凉,林哥带上手套。”
江乘风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守岁,所以年夜饭吃的很早,不到九点就开席了。
江乘风望着一桌子的人,有感而发,“好久没有这么多人了,这个年没白瞎。”
下一个年,他熬不熬的到,就得另说了。
“我敬爷爷,祝爷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林子平看出老爷子眼里的晦涩,举起酒杯,笑容满面的对江乘风道。
“好!”江乘风端起果汁,开怀一笑,“那就借小林的吉言了。”
陈依依也赶忙插话,“我也祝爸爸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大过年的,老爷子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一桌子的人碰了个杯,热闹的年夜饭便这样开始了。
吃到六分饱,刚出锅的饺子被端上了桌子。江乘风扭头望着身旁的刘管家,“今天过年,你坐下一起吃。”
“不合规矩。”刘管家把饺子蘸上醋放到江乘风的碗里,“小心烫。”
“左一条规矩右一条规矩,”江乘风咬了一口饺子,“真不知你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一旁的林海笑呵呵,搭腔道:“刘管家一直就是严谨的人,这么多年一点错处也没有。”
刘管家彬彬有礼:“林先生过奖了。”
“这大过年的,你怎么吃疙瘩汤??”林海目光扫到江牧的碗,诧异地问。
林子平:“……”
真委婉,我还以为您会说猪食呢。
江牧给林哥夹菜的筷子一顿,忍着没笑出来,辩白道:“不是疙瘩汤,是林哥包的饺子。煮的时间太长,所以破了。”
江牧小家子气的不舍得把林哥包的饺子给别人吃,所以单另煮了一次,连汤带饭,盛了足足一大碗。
“……哦。”
“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乐趣,咱们当老人的不懂啊。”江乘风摇头,假装代沟很大的样子。
林海配合着煞有其事的说:“是啊,不懂不懂。”
林子平、江牧:“……”
这些当老人的,怎么就知道调笑小辈??
………
酒足饭饱后,老爷子便准备回房间休息,林子平本来想陪着,被江乘风拦下了,“你们好好玩,不用陪我。”
“等明天有空了,咱俩再继续下那盘棋,说什么也得分出个胜负来。”
但由于林子平工作忙、江乘风身体状况所限,两个人的对弈并没有进行太多,勉强算初露端倪。
林子平停下步子,笑着说:“好。”
老爷子回了房间,剩下的人便围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里一年一度的春晚。
新鲜的节目层出不穷,花样百出,博人眼球。但对于春晚,林子平依旧留有期待和坚持,每年必看。
江牧对这个虽然兴致缺缺,但架不住林哥在侧。专心致志的投喂林哥,偶尔抬起头瞄一眼电视,倒也挺忙的。
电视里传来字正腔圆的戏曲,一直不说话的陈依依忽然出声了,“我记得林萧也在春晚上表演过节目,好像也是唱歌,唱的还挺好听的。”
林子平一个没忍住,“这个不是唱歌,是戏曲。不能混为一谈。”
陈依依一个尴尬,剜了林子平一眼。
经她一提,江牧也想起林哥那年上春晚的情景。他为了去现场亲眼看林哥,托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了一张票。那时候的林哥一身黑色西装,打着领结,身材笔挺的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现在想起来,依旧难以忘怀。
江牧把剥好的栗子放到林哥手上,“他的唱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当然非常好听。”
说起来,他还没听过现在的林哥唱歌呢。
林子平将甜甜的栗子放进嘴里,“林萧先生非常优秀,他是我的偶像,是我努力的目标!我也很喜欢他!”
卖瓜的王婆都没他这么能自夸。
江牧很给面子的没笑,跟着林哥一起夸,“他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也是我最爱的人。
这句话江牧没说,但林子平懂了,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骗不了人。
气人不成反被气的陈依依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困了,先回房间了。”
林子平:谁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