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辛:“我把你设成特别关注了啊。”
刘语生心里一软,忍不住笑了:“唔,好。”
“你说的当面对质是什么意思?”
“昨天光顾着激动了,忘了和你说,”刘语生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别的我不能确定,但至少这篇报道是假的,我就加了一个后援会的群,里面一千多个人,我根本没加什么小群。”
赵辛沉默几秒,想起徐以寒的话——十度千千的父亲是徐家的贵人。
再加上刘语生的话,他心里隐约浮起一个想法:
这一切,也许都是刻意为之的。
第63章
当天中午,罐头带鱼发微博要求当面对质的三个小时后,徐以寒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走进办公室的不是小彭也不是方文,而是龙莉。她一头长发乱糟糟地束在脑后,脸色有几分蜡黄。
“徐总。”龙莉硬邦邦地叫道。
“唔,坐吧,”徐以寒冲她扬扬下巴,“咱们随便聊聊啊。”
龙莉在徐以寒对面坐下,垂着眼不说话。
徐以寒笑了笑,手指间颇为悠哉地转着笔:“我没想到是你——给暹罗扫文爆料的就是你,对吧?”
“……对。”
“我就说嘛,对公司这么熟……我还以为是徐以则那边的人干的,”徐以寒漫不经心道,“还干了什么?你直接说,咱们别浪费时间。”
龙莉抬眼看看徐以寒,眉头蹙起来,低声道:“给‘说给你圈’的投稿是我投的,还有艾露的那篇报道……是我联系她写的。”
“嗯,没错,除了赵辛,就只有你知道刘语生退学的事儿,”徐以寒点头,“你干这些,十度千千给你多少钱?”
“不给钱。”
“糊弄谁呢,不给钱你这么卖命?”
龙莉垂着头沉默,约摸十秒钟后,她忽然扬起脸。她的表情变了——她紧紧盯着徐以寒,几乎是恶狠狠的。
“徐总,你根本不懂。”龙莉说。
徐以寒饶有兴致道:“不懂什么?”
“你不懂我为他付出了多少——你这样的人一定没有崇拜过偶像吧。当年我给唐纳森的后援会当会长,你知道我为他做了多少吗?我天天在贴吧在微博推荐他的,有人骂他写的东西三观不正,我一个人申请十多个账号帮他吵架。还有打赏,那时候我上大学,兼职赚的钱几乎全都打赏给他。最后,最后我还帮他收拾了刘语生——对,现在刘语生是受害者,他唐纳森承认错误获得原谅,那我呢,只有我是个万恶不赦的坏人?!”
“哎,”徐以寒笑了,“这我还真不懂,你们追星追得也太真诚了……不过,唐纳森不是道歉了么?我不太懂你的逻辑——唐纳森没推脱责任啊,他道歉了,还说了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他能付出什么代价?!你没看见刘语生的微博?!”龙莉猛地提高音量,尖厉道,“他们两个好着呢!他们都要在一起了!”
徐以寒真情实感地费解道:“……那人家两个你情我愿,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啊?”
“对,这不就是我说的么,”龙莉冷笑,“他们你情我愿,和我没关系,只有我是万恶不赦的坏人……但是凭什么?我为唐纳森付出那么多,他要杀人我替他拿刀,凭什么到头来他和刘语生在一起了?那我呢我算什么?!”
徐以寒轻轻把笔扔在桌子上。
“我明白了。”徐以寒说。
龙莉再次垂下头,不说话了。
“嗯,虽然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根本没用,但我还是想说——咱们随便聊聊嘛,”徐以寒看着龙莉,故意把语速放得很慢,“你究竟是崇拜他,还是爱他?”
“你看,唐纳森和刘语生,他们就算真的在一起了,那也是出于爱情,对吧?唐纳森是gay,这你知道,那么他和刘语生在一起没什么问题啊,谁还不谈恋爱呢。所以你的这种质疑是不成立的,”徐以寒慢条斯理地说,“你和唐纳森是粉丝和偶像的关系,刘语生和唐纳森是恋人和恋人的关系,就算刘语生以前是唐纳森的粉丝,但他现在已经是唐纳森的恋人了,你和他已经失去了相互比较的基础,你们根本没有可比性。”
徐以寒顿了顿,语气越发笃定:“除非你承认你喜欢唐纳森,嗯,当然了你说他是你性幻想的对象也行——总之你得承认你对他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崇拜,你才能和刘语生比较——你才有理由嫉妒刘语生。”
他这一席话像一只箭矢,把龙莉死死地钉在原地。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因为这不是件丢人的事儿,”徐以寒翘起二郎腿,身体舒舒服服地陷在座椅里,“崇拜和喜欢本来就不是能轻易分清楚的事儿,对吧?你看那些女团的男粉丝挤破脑袋去参加什么握手会,你能说他们对女明星就没有丁点性幻想?还有些女学生嫁给大自己十几二十岁的男老师,这种爱情肯定是起源于崇拜嘛。喜欢和崇拜不矛盾,你崇拜唐纳森,然后你喜欢他,这很正常。”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
“别嘴硬,”徐以寒打断龙莉,“你知道你的错在哪吗?第一,你喜欢唐纳森却不敢直接告诉他,但你又嫉妒心太强。第二,你嫉妒心太强也就罢了,你还傻,想整人也找不对方法。第三,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告诉你——”
徐以寒直起身子正襟危坐,像法官在宣读最终审判:
“把崇拜上升到爱情,这是非常、非常愚蠢的。”
下午两点整,罐头带鱼发布微博的六个小时之后,一个名为@LL0779 的微博账号,发出一条长图微博。
这是一封道歉信。
“她把错都揽了,是她公开罐头带鱼被退学的事,也是她假造了那篇新闻报道,因为她想趁这个机会继续报复罐头带鱼,让他身败名裂,”徐以寒退出微博,冲杨立秋温和地笑,“这样可以吧?你还是受害者,骨灰盒还是罐头带鱼的粉丝寄的——这种事,查不出来的。”
杨立秋捧着咖啡耸耸肩:“真没想到唐纳森和罐头带鱼还有这么一段。”
“而且他还出来道歉了,”徐以寒假惺惺地叹了口气,“龙莉这人就是做事做得太绝,她太急着把罐头带鱼置之死地了,没想到唐纳森真的敢出来道歉。”
“以寒哥,”杨立秋笑笑,“这人不会鱼死网破,把我供出来吧?”
“怎么会呢?给了她封口费的。”
“给了多少?”杨立秋像是有些惊讶,“我把钱转给你。”
“好了,和我还客气么,”徐以寒摇头,“总之你没事就好,这样一来你的热度也有了,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三个身上,也不会怀疑你。”
“嗯,”杨立秋勾起嘴角,“谢谢以寒哥啦。”
徐以寒在回公司的路上接到赵辛的电话。
“开不开心?”他懒洋洋地说,“坏人被打倒了,你和你家带鱼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别告诉我你俩还没在一起。”
赵辛无视他的调侃,直白地问:“那个骨灰盒是不是她自导自演?”
徐以寒:“我怎么知道?”
“龙莉就是个替罪羊。”
“唉,”徐以寒揉揉太阳穴,“我夹在你们中间也很为难的好吧,就这样吧,赵辛,龙莉能承认错误不是挺好的?你要说十度千千自导自演,你找得着证据吗?罐头带鱼的粉丝那么多,你能保证他们谁都没寄骨灰盒?就这样吧,现在大家皆大欢喜不是很好?”
“谁他妈和你们皆大欢喜,”赵辛竟然难得的爆了粗口,“你知道刘语生为什么一直不敢回应骨灰盒的事?因为当年他就是被我的粉丝伤害的,而现在他的粉丝又去伤害别人——如果真的是他的粉丝做的,他比十度千千更痛苦。”
徐以寒沉默片刻,干脆道:“这样吧,你看你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罐头带鱼,现在你的目标达成了。而罐头带鱼——我给他好资源,帮他做推广,行不行?你们两个就别在这里面搅和了,有害无利的。”
赵辛简直气笑了:“你让我们退赛?”
“只是一个建议——把你当朋友才这么说的。”
“不可能,”赵辛厉声道,“你以为什么都能一手操纵,徐以寒,你把这个圈子看得太轻了。”他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
“……火气这么大,”徐以寒看着手机屏幕,无奈地笑了笑,“爱情使人盲目啊。”
车已经开到公司楼下,徐以寒却忽然不想进公司了。他可以想象公司里的鸡飞狗跳:张莉忙着草拟声明,也许方文还得在一旁帮忙;而其他编辑则兴奋地吃起瓜来——谁能想到一向低调的耽美组副组长,竟有如此一副蛇蝎心肠?
当然他们更不会想到,如此一副蛇蝎心肠,向徐以寒要了十五万封口费。认个错就能拿十五万,多爽啊,蔚蓝里一个小编辑一年的收入也就这个数了——这还是税前。
过不了多久,网络上就会有新的热点吸引人们的眼球,人们总会遗忘龙莉这个人,这只是时间问题。如此想来,龙莉还是赚了。
徐以寒心想,我简直是个慈善家。
慈善家开车回家,还自认为心情很好地,买了一杯奶茶和一块黑森林蛋糕。他觉得自己有点累了,这么多天了,他可以适当翘个班,回家找他的温柔乡。
邓远还在午睡。
他穿着条奶油白的睡裙,裹着棉被,圆润的肩头半遮半露。徐以寒轻轻走上前去,俯身在邓远肩头亲了一口:“姐姐?”
邓远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的:“以寒?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就回来了,”徐以寒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满腔柔情,“给你买了蛋糕奶茶。”
“……诶,”邓远撑着胳膊坐起来,带几分腼腆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喝奶茶?”
“心灵感应嘛。”
“……”
“姐姐,”徐以寒在邓远身旁坐下,鼻尖不住地蹭着他的脸颊,“我想做。”
邓远小声说:“晚上回来再做好不好?”
“嗯?”
“一会儿……我要去医院看小空。”
“小空?”
“就是那个吃药把身体吃坏的女孩子。”
“唔,好吧,”徐以寒在邓远嘴唇上吻了一下,动作轻得几乎可说是柔情似水,“我陪你去。”
其实他根本不想去医院,但此时此刻他迫切地想要和邓远待在一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64章
邓远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能在脑后抓起一个短短的马尾。
他换上一条天蓝色的棉布裙子,上身是宽大的纯白卫衣,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
“姐姐,”徐以寒忍不住盯着邓远光洁的小腿,“你这样就跟高中生似的。”
“嗳,”邓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解释道,“小空年纪还小,我就……穿得年轻点。”
“嗯,走吧。”徐以寒把那块黑森林蛋糕放进冰箱。
上车,邓远坐在副驾,手里捧着那杯奶茶咕嘟咕嘟地喝,腮帮子微微鼓起来。一路上徐以寒都在用余光打量邓远,感觉自己的胸腔好像也随着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燥热难耐。
下车时,邓远已经把一大杯奶茶喝完了。
徐以寒笑着问:“这么喜欢?”
邓远点头,嘴唇上还沾着一点浅绿色的抹茶奶盖,看上去有些憨气:“喜欢啊,我记得我刚来上海的时候……”他顿了两秒,然后才继续说,“当时史岩就给我买了一杯奶茶,COCO的,好好喝呀。以前我在老家也喝过奶茶,四五块钱一杯,就是个甜味儿。来了上海我才知道,原来奶茶能卖得这么贵,但是这么好喝。”
他说完,举起手里的空纸杯看了看,又说:“还包装得这么好看。”
徐以寒听得愣住:“你早说,我天天给你买。”
“不啦,”邓远笑道,“天天喝也太奢侈了。”
“我有钱啊。”
“钱不是这么花的,”邓远攥了攥徐以寒的手,“咱们走吧,以寒。”
徐以寒跟着邓远走进医院,一路上都在愣神。他那随着邓远腮帮子鼓起来的胸腔,此时此刻好像瘪掉了,核桃似的皱巴巴缩成一团。说是心疼么?也不至于,他活了这么多年,当然见过比邓远更贫穷更拮据的人——在英国时留学生圈子里有个男孩儿,穷得天天去和流浪汉排队领救济餐。而且再说了,没钱喝奶茶,也根本算不得“贫穷拮据”。
但是,但是这种滋味儿准确来说是,他竟感到几分愧疚。邓远和他有血缘关系,邓远是他哥——或者说姐姐。他想他如果能早点碰到邓远就好了,他要天天给邓远买奶茶,把那些网红款人气款通通买一遍,发胖也没关系。
“以寒,你要进去吗?”邓远轻声问。
他们已经来到住院部三楼,徐以寒抬头,看到“消化科”三个大字。放在平时他是一定不进去的,他又不认识那个什么小空。但刚刚邓远那句“史岩就给我买了一杯奶茶”又令他有些微妙地不爽,一杯奶茶能记这么久?
“进去吧,”徐以寒说,“慰问下小朋友。”
他便跟着邓远进了病房,是一间很大的四人病房,小空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她瘦得两个眼窝都凹陷下去,头发枯黄似荒草,人倒是挺精神,见邓远进来就立马扬声道:“青姐!你来了!”
青姐?徐以寒疑惑,但没问。
“嗯,今天怎么样?头还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