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容俯下身,凑近霍一唯的面庞,“你怎么会什么都不求,你在求我爱你,你在求我身边的地位和名誉。现在我给你,我都给你,你凭什么不回来!霍一唯,你告诉我,你凭什么不回来!”
霍一唯被祁容的逼问问出了火气,“凭什么?祁容,就凭我现在根本不爱你。”
说完,霍一唯冷笑一声,推开祁容就转身要往外走。
祁容又怎么肯让霍一唯离开,立马就追了上去,一把拉住霍一唯的手腕,力气大到让霍一唯觉得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
一来一往之间,两个人俨然已经动起手来。
祁容一直处在防卫状态,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发起火来的霍一唯是会动手打人的。
“啪”的一声,霍一唯一掌带翻了床头柜的玻璃水壶,躺在病床上的小孩儿被突然的声响惊醒,醒来就看到了扭打在一起的祁容和霍一唯。
“爸、爸爸……?”
可是现在已经打得上头的两个人根本顾不上正在打点滴的祁唯。
只有两岁的孩子哪怕再懂事,他能懂什么呢?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乍响的哭声让霍一唯和祁容停止了动作。还是霍一唯,眼疾手快地抽身制止了祁唯的乱动,因为输液管里已经能看到血液的颜色了。
霍一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又踹了祁容一脚,“快去找医生,祁唯滚针了。”
这种时候也容不得祁容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在霍一唯的催促下找来值班的医生,重新给祁唯扎好针,这才坐在了一旁休息。
医生再一次数落了霍一唯这个不靠谱地爸爸。
“孩子这么听话,扎针都不哭,你们到底是干什么了能把孩子吓成那副样子。”
“你要是再这样子不负责任,小心要打电话举报你虐待儿童。”
看着霍一唯挨训的样子,祁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哪怕他们刚刚才打了一架也是一样,他现在的心情甚至是觉得有点轻快的。
扭头,霍一唯就看到了祁容这副样子,没好气道:“你笑什么笑!”
等医生走了,祁唯安静下来,霍一唯点着祁容的肩膀说道:“现在法律关系上你才是祁唯的儿子,别随便把包袱丢给我。”
“你不打算要祁唯?”祁容的神色有点危险,他很敏锐的感觉到霍一唯话里的问题。
“现在他是你的儿子,以后也是。他已经有了一个父亲和身份,没必要再多一个徒增烦恼。”
但是不可否认,现在平静下来想一想,霍一唯对这个孩子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才一岁八个月大,一岁半多一点的年纪,但已经很聪明懂事了,和霍一唯之前接触过的小孩比起来,实在是可爱得没边。
仔细看一看,其实是能在祁唯的脸上发现一些端倪的,比如祁唯那个虽然还没完全张开但是已经有点模样的鼻子,还有那浓密的眉毛,反倒是像林向晚的地方不太多。
祁容看着霍一唯的侧脸,眸色深沉,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水一般,里面浓郁的感情就如同要将霍一唯吞噬其中。
“所以你不会回来了是吗?”祁容沉声问道。
他现在完全不确定自己如果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会怎样,他只觉得自己已经理智全无,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处在理智崩溃的边缘。
“我会去看祁唯的,他可以有一个很关爱他的叔叔,没必要再多一个让别人会看不起他的爸爸。”霍一唯的话说得很平静,平静到让祁容觉得害怕。
“没有人会看不起你。”
霍一唯感慨祁容的天真,“一旦有人知道了祁唯的身世,不仅仅他会成为笑话,你也会。”
他说的是实话,祁家的媳妇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儿子,一旦被人知道了,这就是让祁家毫无翻身之地的奇耻大辱。
祁容眼里深沉的漩涡渐渐止息,也不知道他到底把霍一唯的话听出来了个什么意思。
现在放松下来,霍一唯就觉得有些疲惫了,低头一看,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最近这一年,霍一唯的日子都过得很规律,晚上十一点睡觉早上六点起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晚才睡了。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他看看睡得安稳的祁唯,确定不会再出状况之后对祁容说道:“我要眯一会儿。”
说完,霍一唯就躺到了病房一角的沙发上休息。
等到霍一唯绵长的呼吸声传来,祁容这才起身悄悄走近霍一唯,他站在霍一唯上方定定地看了许久,才拿起一边放置的毯子轻巧地盖在霍一唯身上。
祁容缓缓蹲下身,凑近去看霍一唯的脸,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过霍一唯了。
有多久了?久到祁唯快要两岁了。
他总在犯错,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去落在别人的身上,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霍一唯还是那个曾经的霍一唯,不会离开他,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可是在这两年里,每一个他睡不着的深夜,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浮现霍一唯的面孔。
祁容发觉,比起失去霍一唯来说,自己的那些可笑的原则真的都不值得一提。
而现在,霍一唯的脸真真切切地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内心一片安宁的感觉让他觉得岁月静好,就连天容那些麻烦的事务和祁家现在乱成一团的现状都没办法让他皱紧眉头。
他的眼里,有霍一唯,也只有霍一唯。
祁容伸出手,隔着空气慢慢描摹霍一唯的五官,从眉眼一直到嘴唇,好像每看一眼,这个人就会多一点属于他一样。
“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黑暗里,祁容的声音近乎祈求。
第七十章
昨夜折腾了太久,霍一唯是被刺眼的阳光照醒的。
病房的沙发在靠窗的位置,于是阳光就全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霍一唯起身,发现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祁容缩在椅子上休息,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小祁唯也还在睡觉,小脸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红润,霍一唯走近试了试,发现他终于退烧了。
霍一唯刚刚起身动作,祁容就醒了。这两年他一直浅眠,凌晨的小憩几乎是他这么久以来睡得最踏实的觉了。
然而他刚醒,手机就响了。
霍一唯自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是祁容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再管了。
挂断电话,祁容面色冷峻甚至还有点苍白和脆弱的感觉。
“出事了?”
祁容的声音都有一点点颤抖,“奶奶——医生刚刚下了病危通知。”
霍一唯虽然看不惯祁家的老太太,但是他永远都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如果你最近会比较忙,祁唯可以暂时先放在我这里。”
祁容摇摇头,“我带他先回祁家的宅子,奶奶如果要走,会想看到他的。”
霍一唯没有说话,体贴的不去看祁容,让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这完全是在面对需要客套的人时才会有的社交礼仪。霍一唯总是这样,看似温和,却又无情至极。
孙文和孙武现在都在老宅等消息,而祁容又没有开车来医院,就只好是霍一唯开车送祁容和祁唯去祁家的老宅。
祁唯已经没事了,拿了药只需要再好好休整几天就能康复。
小孩儿现在还迷迷糊糊地睡着,时不时吧嗒两下嘴,靠在祁容的肩头。
祁容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还带着一个孩子,霍一唯也不放心,所以才决定送祁容回去。霍一唯也知道祁容着急,所以也尽可能地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开快一点。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当看到对面的货车失控向他们袭来的时候,霍一唯真的连想都没有想,就扑了过去将祁容和祁唯牢牢地护在了自己身下。
那一瞬间,祁容只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下来了。
在那样的时刻,霍一唯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祁容不能有事,孩子不能有事。
等祁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病床上。他睁开眼睛,刚眨了眨眼睛,就猛地从床上蹦起来要往外跑。孙武赶紧追了上去。
“祁总,祁总!”
祁容跑得太急,甚至连鞋都没有穿。
“霍一唯呢?霍一唯在哪里!”祁容一把抓住孙武,近乎歇斯底里的问道。
孙武神色晦暗,“老板,霍总还在急救室没有出来。”
听到孙武的话,祁容瞬间像是没了力气一样瘫倒在地上,眼神里甚至都透露出一股死灰。
“老板、老板您振作一点,霍总现在只是在急救室,还没有下任何的病危通知,您先别急。”
听了孙武的话,祁容的眼里算是有了一点亮光,刚被孙武扶着走到手术室门口,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就从里面走出来,“谁是病人家属,病人现在病危,需要家属签字确认进行手术。”
孙武只觉得自己的腕骨都要被祁总给捏碎了。
祁容几乎是颤抖着接过了医生递过来的笔,在病危通知单上颤巍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不能失去霍一唯,绝对不能失去霍一唯。
祁容现在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听着孙武和医生交流。
“病人的头部受到了剧烈撞击,汽车前挡风玻璃的碎片扎进了病人的头部。”
“全身多处骨折,肋骨刺伤肺部。”
“失血过多,心脏出现供血不足现象。”
“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每一个字祁容的认识,也都听得懂,可是凑在一起却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他觉得老天爷实在是不公,让他在拥有希望的时候又迎来这样大的落差,他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为什么霍一唯就要在手术室里面临病危通知。
孙武扶着祁容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祁总,接到消息我是最先赶来的,霍总——为了保护您和小少爷,差点死在车祸里。”
“小少爷受了惊吓,现在正在休息,老夫人正在照看他。”
“您只是受到冲击暂时昏迷,身体没有大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祁容双手合十,摆出一个近乎祈祷的姿势,他现在想哭,是真的想哭,哪怕霍一唯一边又一遍地告诉他,他不爱他,可是真的当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的时候,在保护他的人还是霍一唯;其实不仅仅是这样,当天容遭受清查多少人袖手旁观的时候,也是霍一唯在为了天容而奔走。
对他最好的人永远都只有霍一唯。
这一刻,祁容非常非常清楚深刻的认识到霍一唯对他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
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回想起车祸发生的那一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霍一唯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对面货车的冲击,保住了他也保住了祁唯。
祁容的眼泪静静地从眼眶中滑落,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哭泣,看着指示牌上亮起的红灯,祁容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他终于明白了曾经柳云江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对霍一唯好,一次又一次地劝他去接受霍一唯,去对霍一唯好一点。
突然一根木棍从斜旁伸出来打在了祁容的小腿上,祁容抬头,是他的奶奶。
“祸害,祸害!”老太太用拐棍指着手术室骂道,“一定要让我们祁家绝后断子绝孙他才痛快是不是!”孙文搀着祁老夫人,也是一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
“救?”老太太的声音高了起来,“救什么救,这样的祸害死了算了!”
起先祁容只是沉默,但在听到祁老夫人说出那个“死”字以后,猛地站起身来,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他,今天你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说完,就对孙武说道:“让孙文带着老夫人回去,她年纪大了,以后要在家里好好休养。”
祁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祁容,完全不敢相信祁容竟然敢这样对她,一瞬间素来优雅贵气的老太太完全没了风度,在医院的走廊里破口大骂起来。
祁老夫人过来折腾的这一出让祁容冷静了许多,他面容沉静地问道:“老太太不是病危了吗?”
孙武有些支支吾吾地,“是祁双小姐打电话哭着说老夫人撑不住了。”
祁容冷笑一声,他仔细回想车祸的经过,“你去查一下肇事司机和祁双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实在是太巧合了,之前他一心担忧霍一唯没有注意,现在想来全部都是疑点。知道车祸发生的人还不多,现在距离发生还不到四个小时。
“你通知了霍一唯的朋友没?”
孙武老实的摇摇头,霍一唯的朋友没有几个是善茬,他不太敢贸然打电话。
“告诉他们吧。”
孙武应了下来。
没多久,柳云江就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这人气质冷清的很,看上去就很有距离感。
祁容认识他,这就是柳云江这么多年以来都念念不忘的孔明棋。
“霍一唯的情况怎么样?”柳云江问道,他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带着孔明棋在四九城周边的山村里度假,接到消息就一路开车赶了回来,这种时候,估计天容的很多事情都要落在他的身上。
祁容摇摇头,“医生刚刚下了病危通知书,现在怎么样还不知道。”
柳云江走近拍拍祁容的肩膀,“振作点,你还是祁唯的爹呢,现在不能就这样倒下去。”
祁容的眼眶还很红,声音也哑的不行,“你最近帮我照看天容。”
柳云江应承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老友最近过的不顺,先是祁老夫人身体大不如前,又是经历离婚,现在霍一唯还出事了,没立马倒下已经是很能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