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那些没用的。”陈可南说,“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谁都没办法。”
秦淮抿了抿嘴,“我当时就想,总不能让你也被袁苑杰揍。”
陈可南微笑起来。秦淮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瞪他一眼,“看什么看?”
“你脸上有根睫毛。”陈可南凑到跟前,突然吻了上去。
秦淮出发的头天,夜里下了整夜大雨,第二天晴空万里,凉风怡人。秦淮冲秦旭宏和余俪挥了挥手,进大厅去柜台办值机手续。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按了接通,“喂,怎么了?”
“你到机场了吗?”陈可南问。
“到了,等着拿登机牌呢。”秦淮忽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广播声,不由一怔,“你来机场了?”
陈可南笑起来,“你爸妈走了吗?”
“走了走了!”秦淮四下张望,“你在哪儿呢?”
陈可南说来找他,秦淮托运好行李,站到人少的地方等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陈可南笑吟吟地看着他。
秦淮一把抱住他,把陈可南扑得往后退了一步。“慢点。”陈可南也抱住他,“登机牌拿好,别丢了。”
秦淮蹭了蹭他的颈子,“我不想走了。”
“你不如把我塞行李箱里,让我也去享受一下资本丨主义的腐蚀。”
“我跟你说正经的!”
“别腻了,”陈可南摸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亲他的耳朵尖,“你可真够缠人的。”
“等我放假就回来。”秦淮说。
“帮我带瓶酒。”陈可南立刻说。
“知道了,酒鬼。你平时少喝点。”秦淮支支吾吾了一阵,“我,我会想你。”
“我也想你。”
“你不忙的时候就跟我视频电话。”
“知道了。”
“我——”
“行了,”陈可南放开他,飞快地亲了他一下,“别啰嗦了,快去安检,还要过海关。”
陈可南把他送到安检口,秦淮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陈可南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突然想起之前夏开霁住在他家的那个晚上,他下楼去买酒,回来看见夏开霁站在阳台上。他问夏开霁看什么,夏开霁朝楼下指了指,“在这儿能看到你。”
“大晚上的,你在十六楼还能看清楼下?”
“人少,认得出来。”夏开霁笑着说,“我还记得原来有一次你专门到我公司来看我,外面下暴雨。”
陈可南想了想,诚实地说:“我不记得了。”
夏开霁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吃过午饭你就走了,下午有一门课的期末考试。外面雨还没停,我就站在办公室的窗户那儿看你。一会儿希望雨赶紧停,一会儿又希望它大得让人走不了。”
刚走进电梯,陈可南的手机响起来,他还以为是秦淮,结果是梁思思。
“你家小朋友送走了没有啊?”梁思思问,“你没来也好,今天真累死人。”
“刚送走。”陈可南朝外走去,“晚上一起吃饭?”
“行啊。我把我家小朋友也叫上。”梁思思忽然笑起来,“你舍得他走啊,出去好几年,说不定哪天看上个好的就把你踢了。”
陈可南也笑起来,“我现在已经有一种被甩的感觉了。”
他走出机场,阳光泼下来,一缕流云懒洋洋地卷在天边,大风吹得一整个世界都成了蓝色。他觉得颈子上热乎乎的,是秦淮的脸刚刚蹭过的地方。夏天还没结束,今天的确是个好天气。
(正文完)
第51章 番外 关于时间和其他的一切
一、关于达摩克利斯之剑
秦淮这个夏天就满二十了。他一整年没回来,秦旭宏把他的零花钱管得很紧,早就警告他不准大手大脚乱花。但他起初不相信他爸真的这么绝情,直到买机票的时候提示余额不足。
那天晚上他给陈可南打了整整两个钟头的电话,陈可南一直在研究屏幕里的秦淮是不是气哭了。秦淮背着灯光坐,非常影响陈可南的判断。
飞机落地是午夜,秦旭宏开车去机场接秦淮。“给你和我妈在机场免税店买的。”秦淮刚在飞机上睡过一觉,打着呵欠递来一个大口袋。
秦旭宏随手接过,打开瞄了一眼,“你妈又叫你买香水了?她上星期刚买过。”
秦淮一怔,打开自己手里拎的那个,赶紧换过去,“拿错了,这个才是。”
秦旭宏看了他一眼。秦淮别过头找安全带,“飞机上睡得我浑身难受。”
高速公路上车流稀少,偶尔有那么一辆超过他们,眨眼就缩成一粒红光闪烁的尘埃。
“叫你给伯伯姑姑们买的东西,都买了吗?”
“都买了,放箱子里的。”
“你还给你同学带东西了?”
“没有啊。”秦淮心不在焉地说,歪在座椅上,揉了揉后脑勺翘起的头发,“我给谁带啊。”
秦旭宏又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秦淮被看得心头一跳,突然觉得车里的空调温度过于低了,像片剃刀从他皮肤上刮过,汗毛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椅子上仿佛全是利齿,让他不安地动来动去。
“爸。”他直直望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公路,“我想跟你说个事。”
“谈朋友了?”秦旭宏淡淡地问。
秦淮僵着脖子点点头。注意到秦旭宏根本没看他,他又轻飘飘地干笑了两声,然后说:“是个男的。”
仪表盘上的车速指针从一百跳到了一百二十。
车里一片死寂。秦淮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脸色,秦旭宏被路灯光线隐约照亮的脸上平静无波,甚至在阴影里有种柔和安详的意味。秦淮像是受到了鼓舞,一口气猛吸到底,“你、你也认识。”他断断续续地说,“陈可南。你还记得吧,就是——”
“你高中那个老师。”
秦淮连连点头,“对对对。”
一阵推背感猛地袭来,秦淮一把抓住车顶的拉手,惊恐地看着鲜红的指针指向的那个数字,“爸爸爸——”
“叫什么叫。”秦旭宏平静地说。
秦淮努力咽回已经跳到口腔里的心脏,看见车外路灯的影子几乎连成一片,像一条金灿灿的绞索,每一道落在车前的影子都被车轮无情地碾了过去。
秦淮觉得每一道影子都像是一个陈可南。
二、关于球队
陈可南拉开家门,惊讶地发现眼下微青的秦淮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外时,还不到早上七点。
“昨天我脑子一热,跟我爸说了我俩的事。”
“难怪我眼皮直跳。所以你——”
“我被打包扔出来了。”秦淮径自走进卧室,霸占了陈可南余温尚存的床,“我倒个时差。”
“你睡你的。”陈可南转身出去,“我得喝口酒,压压惊。”
“早上喝酒,你终于是一个合格的酒鬼了。”秦淮裹上薄被,舒服地叹了口气,“你要不要考虑把你珍藏的辞职报告打印出来?”
陈可南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正在开电脑。”
头一个星期两人忙着做丨爱,厮混得记不清日子。周末晚上陈可南接到电话,才想起尹东明天要回来了,得去机场接他。
秦淮听见这个名字,不由冷笑了一声,想起自己前年第一次听见他跟陈可南打视频电话的情形。
当时秦淮刚洗完澡出来,听见客厅里响起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你谈恋爱了?”
他探出头,看见陈可南正对着手提电脑削苹果,“是啊。是个——”
“别别别!别说!”电脑里的人语气激动,“瑶瑶!陈可南谈恋爱了,我跟你赌,这回还是个女的。你先别说,我等她回我。”过了一会儿,男人说,“不可能!南子,快告诉他是女朋友。”
“男的啊。”陈可南漫不经心地说。
“干!我又要给她买口红了。”男人说,“你俩怎么认识的啊?”
“工作认识的。”
“你同事?”
“不是。”
“总不会是你学生吧?”男人大笑片刻,突然一噎,“真是你学生?”
“别这么大惊小怪。”
男人说了一长串,但网络信号不好,一个字也没听清。陈可南嚼着苹果,“听不见你说什么。”
“我……你……我们这儿就这棵芒果树底下有信号,喂,喂!听得见吗?”
“现在好了。”
“给你看看风景啊。有空来,带你感受一下疟疾。”男人说,“那小朋友几岁了?是不是得管我叫叔叔?”
陈可南看了一眼对面的秦淮,笑出声音,招手让他过来,“来来来,跟你尹叔叔说两句。”
秦淮一屁丨股坐到陈可南身边,看见一个黑黝黝的男人站在野外,戴着大草帽,大墨镜,身上套着颜色艳丽的防晒衣。男人讪讪笑了两声,“你好你好。别在意,别在意。”
陈可南把削好的苹果片递到秦淮嘴边,秦淮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嚼苹果,“你好。尹、叔、叔。”
“不敢当不敢当,哎——我这儿又没信号了,你说什么呢南子?得,不说了啊,公司还有事儿,我回去了!”
秦淮正坐在车上回忆这桩事,就看见陈可南和尹东走了过来。
“还挺热。”尹东和秦淮握了握手,“你好,我是尹东,之前我们在视频里见过。”他嘿嘿直笑,“今天麻烦你了。”
“不客气。”
秦淮开车,陈可南坐在副驾,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后座的尹东说话,说着说着就讲起了两人从前在大学的事。
“南子在情场上那是身经百战,”尹东说,“也有好处,特别会疼人,真的。”
秦淮嚼着口香糖,“是啊,他可谈过不少。”
“浪子回头金不换!”尹东哈哈大笑,“我们那会儿都开玩笑,说他谈过的能串成一个球队。”
“这样啊。”秦淮从墨镜后瞥了一眼旁边同样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陈可南,“篮球队还是足球队?”
尹东的笑声一噎,突然开始上上下下地找手机,捧着那金属小东西,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嗯?”秦淮叫,“陈可南。”
“我睡着了。”陈可南说。
三、关于生命之泉
秦淮进门扔下包,陈可南正坐在餐桌边批试卷,“回来了?”
“我洗个澡,热死了。”
秦淮洗澡向来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去厨房拿杯子。“陈可南,你又喝酒了?”
陈可南立马否认。
“放屁。”秦淮说,“昨天冰箱里还有八瓶酒。”
陈可南放下笔,难以置信,“你还数?”
秦淮一口气灌下半杯水,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世界末日来了,还是你爸妈要见我?”陈可南拿过他的杯子喝了一口,“哦,这好像是同一个问题。”
秦淮一巴掌拍在他腿上,“严肃点!你不觉得你喝酒喝得太多了吗?”
“停。”陈可南说,“不谈这个。”
“我认真的。”秦淮跟着他往卧室走,“我今晚上见的那个朋友,他叔叔大前天出去应酬,喝酒喝死了,还不到四十岁。还有我爸妈一个朋友,前年死的,酒精肝,也才四十多。”
陈可南往床上一躺,“那我得抓紧时间,没几年能喝了。”
秦淮抓起一个枕头砸到他脸上,“陈可南!”
“‘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懂不懂?”陈可南翻了个身,感觉到秦淮也跳上了床,伸手一把揽住他。
“别跟我扯鸟淡,我说正经事呢!”秦淮跪坐在床上,揪住陈可南的衣服,“真的,你先戒一段时间试试。”
陈可南装死,一动不动。
秦淮把手伸进他的衣服,用力拧了一把柔软的肚皮,被陈可南一巴掌扇在屁丨股上。秦淮伏下丨身吻他,“你试试呗。”
陈可南咬着他的嘴唇,含混地说,“你已经杀了百分之七十的我了。”
“我陪你戒,”秦淮边说边解他的皮带,“我也不抽烟。”
“那行。”陈可南抚摸秦淮后腰的手慢慢滑进裤子里,“我没收了。”
“你也不能抽。”秦淮说,“你在我跟前抽,我忍不住。”
陈可南狠狠捏了一下他的屁丨股,“你叫我出家就直说。”
秦淮疼得骂娘,一口咬住他的喉结,下一秒就被陈可南按倒在床上。
半个月后,梁思思请陈可南吃饭,聊起自己最近看了不少道教的书,平心静气。
“光练瑜伽根本不够,有些客户简直能把你当场气死。你看我眼睛下面这新长的几粒斑……哦,我涂了粉底,你看不见。”
陈可南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
“我看你气色也不大好,跟小朋友吵架了?”梁思思问,“他今天怎么没一起来?”
“跟同学出去玩了。”
梁思思拿出一支烟,在包里翻来找去,“借个火,我打火机不见了。”
“没有,戒了。”
梁思思只得放下烟,翻开酒水单,“咱们喝什么?”
“茶水。”
梁思思神情震惊,“你不会连酒也戒了吧?”
陈可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百分之八十的你已经死了。”梁思思叹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