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是一个老道的经纪人,此刻也语气急促的开口。“释之,你明白你对于他们的意义吗?”
陆释之语气已经波澜不惊,仿佛外界事物对他没有半分影响。“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和喜爱,但这样的情绪能持续多久?琳微姐,你肯定比我清楚这一点。”
何琳微沉默。
她确实清楚,这是一个怎样喜新厌旧的圈子,前一秒还在表达对你的爱意的人,下一刻也可能忽然对你恶语相向,仅仅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新闻或者其他。不会有人担心这样的行为会给你带来怎样的伤害,因为他们仅仅是电脑手机后的万分之一,而你,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就应该接受质疑和否定。可是她还是反驳道:“释之,你的话我承认,但你应该比我清楚,任何事物都有两面,粉丝中也有长情的人,要是不相信我下周带你去参加一个活动。”
“什么活动?”
“楼阙的纪念会。”
同样是这几天,《唐风定》下架,这部电影播放了四十多天,斩获了极高的票房,而和它同期上映的有林宸越主演的《我想》则早早下架,票房惨淡。
全世界的人,只要稍微关注一下演艺圈,那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楼阙,而全华国的人,更是人人都知晓楼阙的样子。
他一生中只参演了三部电影,第一部《眉眼似黛》就获得了金晟奖最佳男演员的称号,第二部《光影》斩获柏林影帝,而最后一部电影《不负》则获得了华国人从未获得过的奥斯卡影帝,而在那之后,他便失踪,下落不明。
按照法律来看,失踪三年以上的人就会被认定为死亡,所以说,现在的楼阙,已经是法律上的死人。
不过他的那群粉丝们却不相信楼阙死了,他们固执地认为楼阙只是因为在这条路上走到了尽头,所以他离开了,去过另外一种生活而不被其他人发现。
陆释之也是认识楼阙的,当初《不负》在获得了奥斯卡奖之后再次全球复映时,他只有十二岁,但也去看了那部电影。
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当时的楼阙,那张面孔好看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棱角分明,眉眼像是被水墨晕染过,却不因此而显得温润古典,而是充满韵致和潋滟。一颦一笑间都都独成一番气质。陆释之见过的男人里面,他绝对是风华最盛的存在。就像一家外媒说的那样,“如果美神有十分宠爱,那么其中九分都给了楼阙,剩下的一分摊分世人。”
楼阙失踪的时间是六年前的十二月四日,所以每每到了十二月的第一周楼阙的粉丝们都会自发的举办活动,甚至于影院中也会重新放映楼阙的作品。
楼阙的纪念会是由他的经纪人许嘉敏举办的,在楼阙失踪之后,她就离开了这个圈子,没有再做任何人的经纪人,她唯一出现在公众面前,就只有年年关于楼阙的这个纪念会。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邀请楼阙的粉丝还有曾经熟悉的人前来,至于那些想以此炒作或者写新闻的人都拒之门外。
何琳微因为曾与许嘉敏同为盛世的经纪人且私交甚笃,所以也被邀请而来,而陆释之,则是因为许嘉敏听了蔺长清的话,很想见一见这个不输楼阙的孩子,不然,和楼阙没有任何交集也不是他的粉丝的人是不能来到这里的。
陆释之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何琳微也是一件较厚的白色礼服裙,他们都表情肃穆而又沉静。
陆释之跟着何琳微去见了许嘉敏,那是一个三十四五岁左右的女人,面容不算是多美,但是却有一种成熟的内敛和经历沧桑而拥有的独特气质。
“你是陆释之?”女人开口,声音带着点微微的沙哑。
“是的,许女士。”陆释之微微低头,态度谦卑。
许嘉敏平静地看了一会儿陆释之,然后对着何琳微道:“他确实很不错,琳微,我想,他会带着你到达另外一个顶峰。”
何琳微笑,“我也这样认为。”
“对了,你和钟昇是朋友对吗?”许嘉敏忽然问。
“是的。”
许嘉敏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地道:“去看看他吧……每年这个时候,他的状态都不太好。”
“谢谢许女士。”陆释之回应,然后就离开去寻找钟昇,最终,他在一个角落处找到了低着头坐在那里的钟昇,只不过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人,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人一头长发如同滑腻的丝绸一般带着柔软的光泽,手搭在钟昇的肩膀上姿态亲密。
陆释之心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丝异样,然后他走上前去,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目,那是一个美到令人无端觉得惊异的男人,一双凤眸凌厉而又优美,鼻梁高挺唇色嫣红,只不过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缺少血色。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国际知名的大导演莫辞,让楼阙斩获柏林金熊奖的那部电影就是他的处女作,那时候他只有二十一岁,和同样年轻的楼阙一起成就了无可代替的传奇。同样,他也是钟昇的圈内好友之一。
莫辞也看到了他,抬眉看着他,明明只是一瞥,却让人感觉葳蕤生姿。他起身,抱臂走到陆释之身边,“钟昇交给你了。”说完就离开了。
陆释之走过去,坐下,看着垂眸坐在那里的钟昇,他此刻似乎比别的时候还要清冷,仿佛整个人都被霜雪笼罩住,沉寂着。
“钟昇,”陆释之轻轻地呼唤了一下他的名字,可是对方却像没有察觉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释之看着他这幅样子,知道钟昇的情绪一定和楼阙有关,也不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陪伴着他。
他忽然想起在拍摄《棋局》MV的时候自己和何琳微的对话——
“钟昇他的演技很不错,为什么不愿意参与影视圈,歌手不大多是唱而优则演吗?”
“钟神曾经也参与过电影拍摄,不过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莫辞莫大导的处女作《光影》中,钟神饰演男二号,还因此获得了金鳞奖最佳男配角。可是后来……”
“后来,和他一起拍摄《光影》的男主角楼阙失踪了,再然后,钟昇就没有拍摄任何一部影视作品,连自己的MV大多都是邀请别人参演。”
……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个小时,陆释之虽然把大多注意力都放在钟昇身上,但也知道大厅中发生着什么,他看到楼阙的粉丝微笑着相护鼓励,看到他们手上拿着的横幅,他看着他们表达思念,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彼此的情绪,对一个失踪,甚至可能已经死去的人。那些人里,有年少的女子,有职场精英,有中年的男人,甚至,还有年近七十的老人。
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似乎有些问题,犯了以偏概全的狭隘错误。这世间不乏说风就是雨,动摇不坚定的人,但同样,也有许多人从一而终,一如既往的坚定充满勇气和爱,他们会陪伴着你前进,在你选择了这样一个和公众有关的职业之后,你就不是仅仅为了自己而存在,你还会成为他们的信仰和支柱。你应该信赖他们,就像是他们对你那样。
看着大多数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之后,陆释之又叫了一声钟昇的名字,这次钟昇抬起眼眸,对着陆释之道:“释之,陪我去喝酒吧。”
陆释之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莫辞(冷嘲热讽脸):第一次出场就让我助攻吗?呵呵。
容卿(笑):你还好,第一次正面出现就是某人让我帮他照顾别人。
北然(得意):看来还是我比较高级,我第一次见面就是想挖墙脚……
莫辞(冷淡):成功了吗?没成功还说什么?
北然:……
何暮光(大叫):明明是我最惨好吗?刚一出现就被大家定义为中二少年!
似黛(一本正经地反驳):暮光崽儿,你不一样。
何暮光:哪里不一样。
似黛(摸头,亲切慈爱的老母亲笑容):崽儿你是真中二啊,之后的表现也都没有辱没这个称号,不是吗?
何暮光:#%@&%@*……
☆、第三十八章Secret
第三十八章Secret
Secret酒吧的包厢里。
陆释之从来没有想到过钟昇会喝这么烈的酒,伏特加威士忌放在那里一杯一杯的灌,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将自己灌醉一般,整个人满是颓意。
他沉默地看着钟昇喝了八杯酒之后就一把夺过他的杯子。
“别喝了。”
钟昇抬起头,往日清冷的眸子之中有些混沌,分辨出眼前的人之后就一把将他抱住,脑袋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
陆释之被他弄得有些痒,刚想抬手推开他,就听见钟昇说:“释之,你知道吗?是我……是我害了楼阙……”
陆释之的手就此停在半空,停顿了一会儿后缓缓落下。
而此刻酒吧的另一个包间里,容卿和莫辞也在喝酒,只不过他们两个和钟昇不同,是真的酒量了得,称得上一句千杯不醉。
“我今天见到钟昇的那个小朋友了,就在楼阙的纪念会上。”莫辞一边说一边脱下身上的西服外套,顺便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他向来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要不是参加楼阙的纪念会也不会这样。“长得不错,钟昇眼光真好。”
“楼阙……”容卿缓缓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的面容气场,“你说他是不是真的……”
她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倒是莫辞接上了他的话,“不用想了,他一定是死了,我知道他有多喜欢演戏,怎么可能就此销声匿迹……就算没有死,也是被什么人抓取囚禁起来,毕竟那小子长得实在是好,比陆释之和钟昇他们还要出彩……如果真是这样,”莫辞说到这里时声音放缓,仰头将杯中的酒一下子饮尽,然后道,“真是这样,对那般骄傲的人来说,倒还不如死了了事。”
容卿语气清淡,喝酒的动作优雅地如同是在饮水一般毫无波澜。“我和楼阙只有几面之缘,并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可是钟昇他,这么多年一直心怀愧疚。”
莫辞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带着妖艳的美丽。他向来都是嚣张而又盛气凌人的模样,可因为是个美人,所以盛气凌人起来也充满了高傲的美。
他冷嘲热讽,语气满是不屑。“钟昇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当年的事情谁能知道,他要是全都都揽到自己身上,干脆去警局让人家给他定个协助犯罪杀人未遂导致受害人不知所踪的罪名得了,任谁都救不了他。”
容卿笑,在莫辞身边她总是更加闲散,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她微微侧身靠在莫辞的肩膀上,手中拿着酒杯轻轻地摇晃,“你也就现在这么讲,平时在他面前你可不会这么说。”
“等等……”莫辞忽然勾唇一笑,“我觉得,或许有人,能救得了他……”
容卿抬眸,“你是说,释之?”
莫辞的眼眸流光溢彩,像是璀璨而又易碎的琉璃。他捏了捏容卿的胳膊,道:“爱情的力量总是伟大的,你说是吧,卿卿?”
让我们再回到钟昇和陆释之的包厢。
在钟昇说完那句话后陆释之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继续倾听。
“是我害了他……那天,是我给他打的电话,他才开车出来的,然后他就失踪了……六年……都没有回来……”
陆释之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切缘由,因为觉得是自己害的楼阙失踪,所以钟昇决定再也不演戏,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今天一反常态地喝着烈酒。
陆释之想要安慰他,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这件事情已经发生,无论对错,那个时候和楼阙打电话让他出来的人就是钟昇。就算原本这些事情与他无关,现在再怎么说也是枉然。已经离开的人无法站出来讲明缘由,心怀愧疚的人也无法就此放下。
他如今越发觉得命运的诡异搞笑,就像前生到今生,就像此刻的钟昇和当时的楼阙。
陆释之这样想着。
他沉默的推开钟昇,然后拿起桌上的伏特加倒了满满两杯。他说道:“钟昇,喝酒吧。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的。”
……
陆释之确定钟昇现在已经喝醉了,不然也不会缠着他抱着他一直说什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他不想去探究钟昇喜欢的到底是谁,那是他的隐私,他作为朋友也无权干涉。但他肯定那个让他在喝醉的时候才敢开口表达,开口表露的人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好到足以让他胆怯退缩,不敢在平时表达。
就在陆释之思考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耳尖一阵温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舔舐,带着微弱的讨好意味。
他的脸不可遏制的变红,然后猛地将钟昇推开。看到对方躺到沙发上,陆释之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将对方扶起准备离开。
刚走出包间只看到从一旁的包间中出来的两人,正是容卿和莫辞。
那两人似乎也喝了不少酒,身上满是酒气,可显而易见的神志清醒,就像是仅仅把酒洒在了衣服上一样。
原本在楼阙的纪念会上还不那么明显,但是陆释之看着现在衣服松垮的莫辞,忽然间明白他那种令人惊异的美丽,来源于何处。这个人属于那种顶尖的艳丽,像是最为妖异的花朵,绽放着最喧腾最嚣张的颜色,不在乎往昔,也不在乎以后,像是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活。
“容卿,莫先生。”
容卿微微勾起嘴角示意,莫辞倒是笑得开怀,看着陆释之鲜红欲滴的耳尖道:“两个人只是打算去哪儿?酒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