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陆释之参加完考试刚刚走出学校打算坐李咏硕的车离开就看见那里停着一辆漆黑的宾利,车牌号是他熟悉的号码。
陆释之的脚步一顿,眼眸中染上一丝笑意,向着那辆车走过去。
钟昇坐在驾驶席,目光注视着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的少年,棱角分明的五官从眼神处开始变得柔和,随着那人一寸一寸的软化——他昨天穿得宽松柔软还看不出瘦的过分,可是此刻一件灰色高领毛衣的毛衣和高腰长裤却显现出他更加纤瘦的身形,他知道陆释之这是为了角色刻意减轻体重,但还是觉得心疼,那样子,恐怕一把摸到腰上就全是肋骨……
陆释之拉开副驾驶坐了上来,含笑看着对方,语气带着些调侃的气息,“你怎么来接我了,不怕今天的绯闻彻底坐实?”
“我想你。”钟昇揽住对方的腰,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瘦的一摸全是肋骨。
陆释之早已经习惯钟昇这种直白坦率的言语和这样的气密接触,拿出手机给李咏硕发了一条消息让对方不用接他了之后就对钟昇道,“去吃饭吗?”
钟昇发动汽车,“嗯。”
“怎么了?”陆释之看到钟昇刚刚坐下就抬起手腕看表,问道。
“我还约了人,你认识,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陆释之侧头去看钟昇,却听见钟昇一本正经地说道:“他是亚瑟的学生,他来划过,我理应尽地主之谊。”
陆释之眼神柔和中透露着些许无奈。他自然知道钟昇请亚尔维斯吃饭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原因,不然也不会把他也拉过来作陪,这分明是对所谓情敌的炫耀。不过这也没什么,他既然喜欢她,就应该纵容他,包容他,随他心意。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小小地“牺牲”一下亚尔维斯了。
就在这时,陆释之看到一个金发凌乱的外国男人走了过来,在看到他以后脚步顿了顿,然后拨了拨头发,迈着更大的步子边走边说道,“奈哲尔,早知道你也在我绝对不会迟到。”他来华国本来就是为了陆释之,这几天没怎么见到对方他可是无聊坏了。
亚尔维斯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挑眉笑道:“还有,奈哲尔你留长头发比女孩子还好看。”可能男人心中都有些不可名状的长发情结,至少他觉得陆释之长头发比短发还要好看,仿佛是那种温润如玉的东方气息浸透地更为深刻和明显。
陆释之笑笑没有说话,放在椅子上的手却默默覆上钟昇的手。
钟昇用余光看向少年沉静的侧颜,然后反手握住陆释之的手,十指相扣。
此时亚尔维斯已经坐下,看着手中满是英文的菜单调侃道,“钟,你可真是有趣,请一个欧洲人在华国吃西餐。”
钟昇的语气清淡平静,“吃其他的你看不懂菜单,还是西餐比较好。”
亚尔维斯一时噎住,这话听起来是对他的关照,可是他怎么觉得有些嘲讽意味?不过亚尔维斯也没有思索过多,叫了服务员过来点完菜之后就将菜单递回给钟昇。
钟昇用清冷优美的英文为自己和陆释之点完餐,之后等待上菜的过程中三个人就开始闲聊,不过大多是亚尔维斯再说,而陆释之和钟昇则保持着绅士的倾听姿态。
饭吃到中间,陆释之起身去了洗手间,洗手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了亚尔维斯金色的发丝,还没开口就看到亚尔维斯靠在一旁的墙上,“奈哲尔,你和钟……”他语气莫名,欲言又止。他眼睛尖,陆释之和钟昇的关系恐怕亲密的有些过分,至少他没有见过十指相扣的兄弟情义。
“嗯,钟昇是我男朋友。”
亚尔维斯没想到陆释之会这样直接的回答。
他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对方的表情沉静内敛,语气也没有多大的起伏,但是他却看到了陆释之眼中暗藏着的愉悦还有念到钟昇名字时变得更加温柔的语气。他确定自己是挺喜欢陆释之的,这张俊秀清雅的脸,这种内敛温和而又与众不同的东方气质,这些都让他觉得新奇神秘,从他心甘情愿地从伦敦跑到华国来就可以证明这种感觉对他的吸引力。
可是陆释之一看就是那种很认真的人,决定和什么人在一起后只要没有大的差错肯定会从一而终,但是他却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说不上是四处留情但身边的男男女女却也是来来回回地换,真等到激情退却的时候肯定会另谋新欢,就这一点来看,陆释之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和钟昇在一起确实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他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有些过意不去。
“钟那么冷的人,也就你受得了。”亚尔维斯撇撇嘴,又道,“我们回去吧,我刚才看在他是亚瑟的朋友的份上点菜点的太随意了,我要加一只……不,两只波士顿龙虾,吃穷他!”
“刚才你和亚尔维斯说了什么吗?”钟昇问,自从亚尔维斯回来以后整个人都有些奇怪,还老拿眼睛瞪他。
“哦,他问我们什么关系。我告诉他,你是我男朋友。”陆释之侧头看着正在驾驶汽车的钟昇,语气平静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立刻捕捉到了钟昇勾起的嘴角。
他能感觉到钟昇心中的愉悦,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他想起前世,有人盛赞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但他觉得这样的词句,似乎和钟昇更为相配。他似乎可以理解男男女女在月老庙内的大槐树上挂下红色的丝带祈求相守一生长长久久永不分离的心情。如果可以,他也想跟自己身边的这个人相伴终老。
“回家吗?”钟昇问。
陆释之反问:“不然去哪里?”
“去我家。”钟昇这样开口,表情平静清淡,他只不过是脱口而出,可是心中却十分忐忑,他觉得陆释之这种发乎情止乎礼的好孩子应该不会这样去他家。
陆释之似乎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却弯了弯眉眼,轻声道:“好。”他明天就要去拍摄《城阙》,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聚少离多,陪伴自己的恋人也是应该的。
陆释之给李咏硕分别去了短信,让对方明天来锦棠花园接他,然后便坐在副驾驶上静静地拨弄自己的头发。
他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相处状态,两个人待在一起并不需要说太多的话,虽然安静却不尴尬,平和之中有温情流淌。
锦棠花园。
钟昇前几天托朋友买了一本当年流往海外的古籍,他知道陆释之喜欢这些,那些带有历史的沉重感的东西他都喜欢,所以一进别墅就带着陆释之前往二楼的书房。
不过陆释之进入书房之后最先看到的却是挂在墙上的立轴国画,皑皑白雪,红色身影,正是那张《立雪》。
钟昇找到书,转身回来就看到陆释之盯着墙上的画,刚打算开口就听到陆释之开口道:“没想到这张画竟然在你这里。”
“嗯。”钟昇点了点头。在他知道陆释之就是居寒以后就开始在世界各地寻找他画的画,但是陆释之的画流通的本来就少,喜欢的人也是真喜欢,就这张《立雪》那位美国收藏家原本也不打算卖,是他用一副唐代古画外加两百万美金换的。
“你喜欢这个画家?”陆释之这般问,显然,他根本不知道钟昇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居寒的身份。
钟昇上前一步,靠近陆释之,伸出手揽住对方的腰,压低声音道:“我喜欢这幅画,当然,我更喜欢画这幅画的作者,居寒。”
陆释之一看钟昇这样就明白对方早已经知道了,他知道这幅画当初拍卖了多少钱,钟昇要是再拿到这幅画付出的钱一定更多。“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给你画。这些本就是身外之物,再买过来就有些不值。”
“那你画一幅我如何?”
陆释之眼神茫然暗沉了一瞬,然后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润柔和,轻声道:“好。”
☆、第五十一章 开机
第五十一章开机
第二天,《城阙》剧组开机仪式,他们在平京只有七天的拍摄日程,之后就要前往另一个拍摄地点。
在经历了上香之后的短暂采访,陆释之就前往化妆间准备之后的拍摄。化妆师依旧是艾美,两人之前就合作过,所以进展十分顺利,唯独到了挽发的时候艾美觉得怎样都不是最好的状态。
正在化妆师小姐苦思冥想,该做出怎样的改变时,陆释之接过了艾美手中的白玉簪子,轻声说了一句“我来。”便姿态优雅地挽好了发丝,镜中的人笑容清浅君子端方,一身白衣如雪。
艾美一脸震惊的盯着他,半响才道;“阿释,你是不是专门在家里练习过呀?这熟练度像是已经挽了百八十回了!”
陆释之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总不可能告诉别人当年的陆居寒向来是自己挽发,二十余载的岁月留下的习惯早已铭刻在灵魂里,消失不散。
随后,第一场戏开拍,本着一帆风顺的思想,他还是希望第一场戏能博得一个开门红,于是,他就将这个神圣的任务交给了陆释之和何暮光,也就是交给了齐修远和公子玥——
“殿下,你该娶妻了。”公子玥笑,烹茶的动作优雅从容,“我觉得尚书左仆射家的千金就不错,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齐修远第一次打断公子玥的话,语气显得有些急促。“最重要的是,她父亲是尚书左仆射,母亲是明珠县主,对吧?”
公子玥敛眸,不置可否,这当然是最重要,又或者说,仅仅只有这一点是重要的。但是他能感觉到齐修远隐约之间有些怒气,却不知这怒气来源于何。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沉默。
场面一度有些冷,这一对主公谋臣之间似乎总存在着一些问题,那就是关于价值观认同和为人处世上的差距与不同。
过了一会儿,齐修远冷哼一声,扬眸斜睨着看向姬玥。“——世人都说公子玥可破天下局,今日,甚至要用我的家事来破局了吗?”
公子玥抬眸,眼神清澈透亮,竟然与寻常少年一样显得天真无邪——“怎么?殿下有心仪的女子了?””
“不曾。”齐修远回答道。
“既然如此,娶谁有何分别?不能情谊拳拳,相敬如宾便可。”说到这里,公子玥顿了顿,看向齐修远的眼睛眸色深沉。“殿下,成大事者总要有所舍弃。”
齐修远再次沉默,静静地望向远方,从这里刚好可看到皇宫金銮殿屋顶出的鸱吻,古朴中却显着无与伦比的尊贵厚重。他叹了一口气,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成老刚一喊卡何暮光便按着头道:“啊啊啊啊,这真的是我拍过最gay的电视剧!第一幕就这么gay!”此刻他身上没有一丝半毫和刚才正襟危坐的齐修远相像。“释之,你说,齐修远他为什么不结婚?是不是因为他喜欢的人是你?!”
陆释之有些好笑,最终却只是语气清淡的会了一句:“不以尧舜之心为君者,具君也;不以伊尹、周公之心为臣者,具臣也。①”
文言文差到死的何暮光一脸茫然,从刚才的抽风中清醒过来,本着求知好学的作死心态问道:“什么意思?”
陆释之慢条斯理地道,姿态间竟满是白衣卿相的气概。“意思是说,做君主,没有像尧舜那样的心境,就不是称职的君主;做臣子,没有像伊尹、周公那样的心境,就不是称职的臣子。”
听完解释的何暮光更加茫然,他仿佛在陆释之身上看到了他高中时期那个温文尔雅但有作业死多的语文老师的影子,追问道:“所以呢?”
“所以,就算齐修远是君子心性的合格君主,公子玥也不是真正的臣子,你会喜欢一个要你江山要你性命的人?”
何暮光砸吧了一下嘴,“释之,你不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是真有像公子玥这样的美人儿,江山性命拱手相让。”说到这儿何暮光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对你,哥们可只有社会主义真善美的兄弟情意。”
陆释之笑,“我倒是想看看将来什么人能让你如此看重。”
“谁知道呢?”何暮光念念叨叨,“我看等公子玥和齐修远的同人文遍地飞的时候这个人都不会有喽!”
“何暮光,别说了,还要拍下一幕呢!”何暮光的经纪人从后面拍了拍何暮光的肩膀,弄得何暮光抖了三抖,再次哀嚎道:“张哥,我怀疑你是来找我索命的!哪一天去了阴曹地府我一定要问一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劳碌命!”
中午休息的时候陆释之和何暮光来到休息室,刚一进去何暮光蹭到陆释之身边,压着嗓子问道。“释之,你和钟昇在一起了对不对?”
“嗯。”陆释之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何暮光用手撑着下巴,“喂喂喂,陆同学,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情感大师的称号?你那点小心思,瞒着别人倒是可以。要瞒我,还是再修炼几年吧。”
陆释之这一次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何暮光,神情写满了毫不相信。
“好吧,”何暮光耸了耸肩,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其实我刚才就是故意炸你一下,没想到你直接认了。果然,爱情使人智商下降!”
陆释之笑,“你是我的朋友,不需要隐藏。而且就算是公之于众也没什么。”
何暮光撇撇嘴,一脸震惊地道:“啧啧啧,没想到啊释之你这一弯起来竟然那么胆大,我以为像你这种知书达理的好孩子肯定会藏着掖着谁都不说,那话叫什么来着?对,有辱斯文。”
陆释之反问,“天经地义,心甘情愿,与斯文又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