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说完,他手里的酒也正好调完了。
端着酒再次在秦欢对面坐下,余海跃翘起了脚,“不用可怜我,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眼神,我不需要别人可怜,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没人管,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以玩得很尽兴。”
秦欢摇头,“我不觉得你可怜,世上比你可怜的人千千万,你有一个有权的爹,你怎么玩人家都要敬你一丈,不敢得罪你,你还有一个有钱的爷爷,一出手就是一座图书馆和教学楼,校长也顺着你,让你在学校来去自如,跟玩一样……最后一点,你的家人至少都还健在。”
余海跃似笑非笑,“你拿我和萧默比?”
秦欢说:“我是拿你和孤儿比,拿你和吃不好穿不暖的人比,拿你和那些真正可怜的人比。”
余海跃笑了起来,他鼓鼓掌说:“对,就是这个理,所以那些个天天觉得我很可怜,同情我的人啊……脑子可能是被驴踢了,果然还是你和姜航能理解我。你真的不考虑重新和我当朋友?”
“如果你能改掉那种毁三观的玩法,或许还能考虑。”秦欢说,“我是警察的儿子,骨子里流淌着的正义的血,看不惯那样的事,你在我面前玩成那样,我只会想给你灌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余海跃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秦欢你是来搞笑的吗?!”
他笑得停不下,手里的酒差点给洒了。
秦欢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等余海跃笑够了,才开口说:“关于姜航,我再说一点,在他的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即便你喜欢他,也想真心对他,可依旧配不上他。”
他神色认真地看着余海跃,一字一句地重复说:“你配不上他,懂吗?他值得更好的。”
余海跃并没有生气,他也望着秦欢,“所以?你想阻止?你觉得你能阻止?”
秦欢说:“我确实想阻止,但之前和姜航聊天的时候,姜航说他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该怎么做,让我不要担心,也不要管,我尊重他的选择,所以我暂时持保留意见,不会再管。”
“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记得,不要让他受到伤害——不论是来自你或者其他人。请保护好他。”
—
下午三点多,萧默睡醒了。
大雨一点多就停了,这会儿还出了太阳。
阳光下,远处的山间雾气萦绕,还爬上了一条淡淡的彩虹,远远望去,犹如仙境。
上午打了退烧针,这会儿萧默的高烧已经降下来了,但没有一下子退干净,还有些低烧,而且高烧后遗症,双脚酸软,没什么力气,反胃恶心。
秦欢坐在旁边,一看到萧默醒了,立刻就凑了上去。
“默默怎么样,好点了吗?”
“嗯,好一些了。”萧默又看到秦欢鼻青脸肿的样子,问他,“你的脸……怎么了?”
“刚才和余海跃打了一架。”
“打架?”
“对。”握着萧默的手,秦欢在床边坐下,望着萧默的目光十分柔和,“你别担心,他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我们半斤八两,谁也没赢对方多一点。”
“我说你的脸呢?明明就是我赢了。”余海跃领着一位女佣走了进来,她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青菜粥。
余海跃对萧默说:“你看看我脸上的伤,再看看秦欢的,是不是我更轻一点?”
秦欢甩了他一个白眼,“有本事把上衣脱了,看看谁严重?”
打断他们无聊的对话,萧默说:“我想坐起来。”
话落,他就抓着秦欢的手,借了力缓缓坐了起来。
见状,秦欢连忙扶着他,又往他腰的位置放了个枕头,让他能舒服一点。
没再继续“谁打对方比较多”这个话题,余海跃在沙发坐下,示意女佣把粥端过去,“吃点东西吧,完了你还要吃药,我通知医生了,他待会儿会再来一趟。”
萧默看了眼余海跃,声音还透着虚弱,“谢谢。”
余海跃摆摆手。
秦欢向女佣道了谢,拿起放在床头的青菜粥,舀起一勺,用唇瓣试了试温度后,才喂给萧默。
“啊,张嘴。”
“……”
萧默苍白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无语。
余海跃又笑了起来,他忍不住说:“你是把萧默当成两三岁小孩吗?还‘啊张嘴’,噗……”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秦欢:“……”
萧默忽然动了,他低头就着秦欢的手把粥吃了进去,然后抬眸望向秦欢,“啊”地张开嘴。
秦欢笑了,他立刻高高兴兴地又舀起了一勺青菜粥喂给萧默。
然后这下轮到余海跃:“……”
嗤,狗粮!
一碗青菜粥下肚,萧默精神了一点点,他望了眼外头的天色,轻声问:“现在几点了?”
秦欢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三点四十五了。”
萧默脸色变了变,忙到处找手机。
“不着急,默默。”秦欢按住他的手,告诉他,“你睡着以后我找老蔡要了你姑姑的号码,已经告诉她你生病了,现在在同学家里休息,她本来是要马上过来的,但又接了电话有一个临时重要会议要开,就拜托我先照顾你,等她会议开完,就会赶过来。”
他又端起床头的一杯温水和药,“所以你别担心,先把药吃了,然后再休息一下。”
萧默这才应了一声,接过药吃下。
又过了几分钟,医生过来了。
他替萧默再量了一次体温,“37.8,还有点低烧,退烧药不用吃了,但你的炎症没消,消炎药还要继续吃。”
或许是萧默的年纪和医生孩子的年纪差不多大,他收起体温计后,又啰嗦了几句:“你身体的状况不算好,不仅营养不良,睡眠也不够……
你晚上一般几点睡?不要太晚,睡眠不足会让身体的抵抗力下降,抵抗力差了就更容易生病,恶性循环……还有身体的营养要跟得上,我看你这么瘦,还是要多吃点,健康最重要。”
萧默向医生道了谢,“我知道了,谢谢您。”
医生匆匆来又匆匆走,等他离开了,萧默就准备下床。
秦欢立刻扶着他,“怎么下来了,是要上厕所吗?”
“不是,我要回一趟墓园。”萧默压低声音,“今天早上那个人……我想去保卫室问问。”
余海跃的视线从手机离开,他只听了前面一句话,“你还要回去南山墓园?”
萧默点头,“早上我到的时候雨突然下得很大,还没来得及祭拜他们。”
余海跃想了想,说:“那行,我让人开车送你们过去,我还要去看我爷爷,就不送你们了。”
萧默拒绝说:“不用送,我们自己可以……”
“这里是别墅区,最近的公交站要走二十分钟。”余海跃打断萧默的话,抱着手臂看他,“先不说你们俩认不认识路,就你现在的情况,能走得动?”
秦欢抓着萧默的手,对他摇摇头,接着又对余海跃说:“那就麻烦你了。”
余海跃这才满意了,他站了起来,“ok,我现在去叫人备车。”
—
重新回到墓园,这里依旧冷静。
秦欢半扶半抱着萧默,带着他朝门口的保卫室走去。
保卫室里坐着一个老头,正翘着脚听戏,还跟着轻哼。
看见站在门口的秦欢和萧默,他怔了下,随后暂停了电视,问:“有什么事?”
秦欢让萧默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接着走进老头,嘴角勾起一抹礼貌地微笑,嘴巴很甜,“爷爷您好,我的这位朋友早上在墓园里落下了一样很贵重的东西,刚回去拿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我想请问您,今天一共有多少人来过墓园,您还记得他们都长什么样吗?”
他加重语气又说:“我朋友丢的东西真的很重要,能拜托您帮忙回忆一下吗?”
秦欢一声“爷爷”让老头表情软化不少,再加上萧默其实经常来祭拜萧父萧母,老头记得他,就没有怀疑,“那我给你想想啊。”
“谢谢您。”秦欢又翻出了一包刚找余海跃借的软中华,从里头取了一支烟递给老头。
老头脸上多了些笑容,他接过烟说:“今天下雨,来的不多,一共就七八个人吧,但是长相嘛,不好意思,雨太大了,我还真没怎么看清。”
秦欢迟疑了一下,问:“那您记得有什么比较可疑的人吗?比如戴口罩帽子之类的。”
老头点了烟抽了一口,忽然一拍大腿,“对了,还真有一个。”
“大概是早上七点多吧,有一个男人提着一袋水果,抱着一束花进了墓园,那会儿我在巡逻,迎面看见了他……我记起来了,他就是往这位小朋友常常拜祭的位置走去的。那人戴着口罩,长相没太看清,不过他抬头的时候,我看见了他额头有一条疤。”老头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距离,“大概这么长,两三公分吧,其他就没有了。”
老头喝了口水,盯着萧默看了会儿突然说:“不对啊,你早上比他还晚到,那拿你东西的人不可能是他,你到的时候他刚走,你应该记得,你们还在门口碰见了。”
秦欢把手里一包软中华都塞进了老头手里,“都给您,谢谢您帮忙回忆了,不过既然您都不记得他们都长什么样,那我们也没办法了,东西或许掉在别的地方了吧,我们再回去找找。”
他说完,就扶起萧默,出了保卫室大门。
走到墓园门口,秦欢说:“那人抱着花,还买了水果,你说花很新鲜,保安说他七点多就来了,那就只能在附近买的,其他地方这个时间花店都没开门。”
他拉着萧默往外走,“我们去附近的花店问问,应该有店家知道他。”
距离墓园不远有了三家花店,也有一些水果和香烛店。
“我们分开问比较省时间,他们快关门了。”秦欢看着萧默,担心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这些店一般都是早上七点开门,晚上五六点就关门,因为大晚上,墓园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萧默颔首,“可以。”
一共七八家店铺,不算很多,秦欢和萧默很快就问完集合了。
秦欢说:“有一个老板见过那个人,他的形容和保安差不多,不过多了一点,他说那人的声音挺年轻,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掌心粗糙,皮肤较黑,可能是做苦力活的。”
萧默说:“花店老板娘告诉我,那人习惯用左手,很可能是左撇子。”
萧默虽然还在病着,脸色不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然而他却笑得很开心,眼睛非常亮,“有了这些线索,就可以找人了……”
他握着拳头,“一定,一定会找到他的。”
秦欢摸了摸他的头,又轻轻抱了抱他,“嗯,一定可以的!”
第64章
问到线索后没多久,萧玥梅就打了电话过来, 告诉萧默她已经快到了, 让萧默等等。
挂了电话,萧默就和秦欢一起朝不远的公交站台走去。
萧玥梅让他们在那里等。
他们刚到站台, 萧玥梅的车也正好到了。
萧默和秦欢先后上了车。
转头看着萧默,萧玥梅眼里含着担心,“小默, 你身体怎么样了,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萧默摇摇头,“已经退烧了, 也拿了药, 不用再去医院了。”
萧玥梅拿了个保温杯递给萧默, “喝点热水,水是我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装的, 杯子是中午买的, 很干净。”
她想了想又问:“你们俩会饿吗?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萧默小口地喝着热水,又倒了一杯给秦欢, 听了话说:“我不饿。”
秦欢接了水, 然后说:“我也不饿,刚在同学家吃了不少东西的。”
萧玥梅点点头,“那行, 就直接回去了。”
说完她踩下油门,车子开了出去。
萧默四点左右吃了药,消炎药、感冒药有安眠的作用, 在坚持到上了萧玥梅的车后,随着车子摇晃,他又睡着了。
秦欢把他的脑袋搬到自己的肩头,又给他换了个姿势,能够更舒服一些。
透过后视镜,萧玥梅将秦欢的行为看在眼里,放轻声音问:“小默睡着了?”
秦欢点头,“嗯。”
萧玥梅说:“后面有毯子,你稍微给他盖一下。”
秦欢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给萧默盖上。
萧玥梅继续开车,她一边注意前方,一边闲聊一般地和秦欢说话,“小默今天多亏你照顾了,谢谢。”
“阿姨您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何况萧默是我同桌,我们是朋友。”
“你做得很多了,如果你没来,小默可能会晕倒在哪里都不一定。”萧玥梅好奇问,“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秦欢没有隐瞒,“我是跟着萧默来的,我早上看他一个人,脸色又不太好的样子,有点担心,就一直跟着他。他应该是本来就不舒服,一淋雨就高烧了,附近不好打车,我就拜托我朋友来接我们了,他家里有医生,刚好请医生为萧默看了看。医生说萧默有炎症,给萧默打了一针,也开了药。”
萧玥梅有些愧疚,“我早上就不该听小默的,应该跟小默一起来的。”
秦欢安慰她,“我同桌比较倔,他做了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主意的。”
萧玥梅似有感慨,她叹了一声,“是啊,小默很坚强,却也很倔……”
车里沉默了一会儿,萧玥梅又说:“今晚要给小默提前过个生日,你一起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