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庭深心里一暖,单淼笑得很甜,一对酒窝就凹了下去。他捏了捏包的拉链,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辛苦你跑一趟了。”许庭深和单淼一聊工作又是好几个小时,这回他把单淼送到门口。单淼突然说:“许哥,那天说要带你去好吃的,你什么时候空啊?”
许庭深都忘了这回事。他面露抱歉,但又想到单淼给自己带的礼物,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也吞下去了。
“这个月我都挺忙的,要不下个月月头吧,我请你。”许庭深看了眼日程表,给单淼指了个日子。单淼满口答应。
“那许哥我先走啦。”
“好,路上小心。”许庭深把他送到公司楼下,单淼和他相携着走。
“唉哟!”
“对不起,对不起。”单淼被人撞了一下,他踉跄了两步,许庭深扶住他,单淼稳了稳重心开口说:“没事......”却见许庭深扶着自己的手僵住了。
邱示君就站在他眼前,他还是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样子和昨天比更憔悴了。他的腿脚似乎还是不太好,右腿仍然有点拐。
邱示君看了看许庭深,又看了眼他搭着单淼的那只手。他低下头匆匆往前走,他擦过许庭深的肩,没和他说话。
许庭深的一只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许哥拜拜。”单淼挥了挥手,许庭深仿佛在看他又好像没有。他的目光迟滞,远远地盯着某个身影看。
“来啦,坐吧。”林昊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他慵懒地掀了掀眼皮,态度冷淡。
邱示君的右腿还有些肿胀疼痛,他拉开椅子困难地入座。林昊把目光投到邱示君脸上,他突然嗤笑一声说:“哟,怎么这么落魄相了?小邱?”
邱示君这些时日来受的奚落、辱骂不胜其数。他都麻木了。他木着脸一言不发。林昊拨了拨指甲,不怀好意地打量邱示君,不屑地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马路边要饭的看上去都比你体面。”
“歌我带来了,怎么分成?”邱示君打断林昊的话,他冷冷地剐了一眼林昊,这个眼神,让林昊不爽。
“当然是我八,你二了。”林昊吹了吹指甲,邱示君的手一紧,他咬牙切齿道:“林昊,你欺人太甚了吧?”
“你他妈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谈条件?!”林昊的脸变得凶狠,他猛拍了一下桌子,越过班长桌子把邱示君拉近了。
“我现在肯收你的歌,都是积德了。佛祖保佑我啊,邱示君!”林昊露出阴险的笑,他拍了拍邱示君的脸嘲讽道:“本来看你还有点皮相,现在这副死人脸,我也看不上了。”
邱示君反手扣住林昊的手,他刚准备招呼,林昊阴阳怪气地说:“你想想清楚再动手!”
邱示君怒瞪着双眼,手不由自主地抖,他的牙齿把嘴唇都快咬破了,这一拳最终没有落下去。
林昊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领,然后把合同推了推说:“这样吧,给你三,也算是我菩萨心肠了。”
“以后,你来写,冠我的名字。你邱示君,在乐坛永久消失。“
邱示君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走,刚走到门口,有个男人喊住了他。
“邱先生。”邱示君抬眼看去,发现这人有些面熟。邱示君眯着眼睛想了想,才想起来他是许庭深的助理。
“您好,我是许总的助理,上次我们见过面的。”
邱示君一听到许庭深这个名字心就慌张,他抿了抿嘴唇犹豫地说:“找我有事吗?”
助理将车门打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您的腿受伤了,去医院看一看吧。”
邱示君一怔,接着转头就走。他拼命加快脚步,手扶着墙企图走得再快些,可是这便加剧了痛苦。他忍不住呻吟一声,腿都快抽筋了。
“上车。”许庭深不知什么时候窜出来的,他强势地抓住邱示君的手腕,弯腰把他一把抱起,也不管他的挣扎,紧紧地抱着他钻入后座。
“开车。”许庭深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邱示君一上车就被抱到许庭深的右边坐着。
“...去哪里?”邱示君扭头问许庭深,许庭深压根不看他。
车子很快开到一家隐蔽性极强的私人诊所。许庭深又绕到另外一边,拉开车门不由分说就将邱示君背了起来。
“许庭深!”邱示君扯着沙哑的声音喊,许庭深咬着牙把他背进屋子,此时,医生已经在等。
“张医生,麻烦你了。”许庭深把邱示君在沙发上放下,然后他连看都不看径直走出房间。
第二十二章
“车钥匙给我。”许庭深声音僵硬,他朝司机讨钥匙,司机连忙把钥匙递给他。许庭深拿过就开门上车,他调转车头,又猛地一个急刹。
“等下把他送回家。”
“好....好的许总。”司机忙不迭地应道,许庭深连犹豫都不再,直接踩了油门往山下开。
张医生请邱示君拍了片,等待结果的时间,他捞起邱示君的裤脚弯腰替他检查。结果裤脚刚挽到一半,张医生的脸色就变得难看。
邱示君的右腿浮肿严重,小腿上纵横交错着数条疤痕。有些地方皮肉已经绽开,看伤口情况,当时根本就没有好好处理。
“我没事,不需要治什么伤。”邱示君声音冷漠,他自顾自地放下裤脚,撑着沙发手柄强行站了起来。
“不行!”张医生心急如焚,立刻扣住他的手腕。
“我不需要治!我也没有钱治!”邱示君大吼着抽回了手,结果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司机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立刻跑了进来。
“邱先生,邱先生!治疗费用不用您担心,您只管治,等一下我会送您回去的。”
邱示君目光一凛,他狠狠地剐过司机,突然说:“许庭深呢?”
“许总有事先走了。”
邱示君咬了咬牙,他拉开衣服口袋的拉链,把那张银行卡再次拿了出来。
“这个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我只不过摔了一跤,小伤而已。用不着各位劳师动众,我自己能回去。”说罢一个人强撑着拖着腿往前走,司机和医生面面相觑,司机比了个眼神,医生拿着手机默默地去了里屋。
“行,您要不肯治,那咱不治了。我送您回去吧,这儿也不好打车的。”司机是个灵活人,他伸手接过那张卡揣进口袋里。同时虚扶着邱示君,邱示君的脑门上渗出了细密的汗,背后也开始冒冷汗,腿实在疼得有些厉害。实在勉强不得,他点了点头。
于是司机扶着他,把张医生的车先开走了。
“喂,许总,报告出来了。邱先生的腿是被打伤得,创面不小,小腿肌肉浮肿严重,有大量淤青,还有一条长约十五公分的伤口。”
许庭深默默地听着,每听一个字他就咬一下下唇,等听到最后,他的掌心渗出了血,玻璃笔被他捏在手里,捏得太用力了,碎片都嵌了进去。
“他不肯治......怎么说都不肯。老周只好送他回去,但是外敷的药都给他带回去了。许总......”张医生说得小心翼翼,很久电话那一端,许庭深都没有讲话,叫人心生不安。
“我知道了。”许庭深的左手死死地捏着,血一滴一滴地砸到书桌上,变成小圆点。他缓缓地放下手机,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张开手,用右手去挑玻璃碴。
玻璃碴有些将皮肉粘连,许庭深却连眉头都不眨一下。他每每用力拔出一点,他的眼睛反射性地抽了抽。
“老赵,你过来一趟。”许庭深倚着书桌按下桌子上的电话。没一会律师老赵进来了。
“去查一下维元集团目前的财政情况,重点排查一下刚被裁员的人。”许庭深的眼底一片暗潮,眸光幽深,分外危险。
“好的许总。”老赵瞥见了许庭深冒着血的手吓了一跳,他刚想关心一下,许庭深已经背过了身。
“另外,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都不会出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赵纵横商圈多年,逻辑思维缜密。他心头一凛,立刻沉声道:“我明白,许总。”
“去吧。”
许庭深低头随手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正在冒血的手,碰巧老周敲了敲门。
“进。”
“许总,这个是邱先生要我交给你的。”老周把银行卡放到桌上,许庭深掀了掀眼皮,他侧头一看,目光深沉如死海。
“他到家了?”
“嗯,我把药都放在他的床头了。”
许庭深垂了垂眸,纸巾已经脏了,他随意地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辛苦你了老周,以后不必再去看他了。”
“......啊?”老周一怔,前几天许庭深还叫自己关心邱示君的动态,有事情第一时间告诉他。
“以后也不必关心他了。”许庭深转头把卡拿起来,他拉开抽屉,把卡往里一丢又关起来。
“......好的,许总。”在许家做事的人,都有一副聪明的头脑,知道什么能听,什么东西不能问。
“你去忙吧。”
老周一出去,许庭深就从桌上拿起了烟盒,他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等点着了吸了两口才发觉不对劲。
这烟淡的很。许庭深把烟从嘴里拿了出来,他眯着眼一看,发现竟是邱示君惯抽的烟。怎么跑到他的烟盒里去了。
许庭深很早的时候就学会抽烟了。刚学会的时候也是抽地这种淡不拉几的日本烟。后来变成烟枪了,这种烟就瞧不上了,不带劲。
但是邱示君那么多年来,一直抽的淡口的日本烟。他递给邱示君的第一根烟是这个,那么多年过去,他还在抽这个。
许庭深倒是快七八年没有抽过了。他眨了眨眼睛,鼻翼因为抽烟而翕动。烟雾在他的口腔里跑,带点淡淡的薄荷味,吸到后面还带点甜。
许庭深夹着烟,整个人陷在烟雾里,整整十多分钟都没有动。
邱示君就着安眠药又睡了两个小时。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他有点饿,想吃点东西。邱示君已经很久都没有饥饿感了,好不容易有了感觉,他想让自己多吃点。他摸出手机点外卖,他想吃日料店的牛排饭,但是一看价格,算了。
最后就点了一碗荠菜馄饨。
馄饨送来了,邱示君解开袋子,让馄饨冷一冷。自己去倒了杯水,拿起桌上的药片就着水喝。那天王老师说他有什么双相障碍,他都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就开了点药给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吃,邱示君就乖乖地每天定时定点吃。
他拉开椅子坐下,用劣质的一次性勺子舀着馄饨吃。他的味觉和嗅觉似乎也没有以前好了。吃什么都觉得食之无味,一天能吃两顿都是极限了。
看,他连十个大馄饨都吃不完。邱示君的碗里还剩三个馄饨,他实在吃不下去了,又不舍得浪费。于是拿了个干净的小碗,把馄饨盛了出来放进冰箱。
单淼在许庭深的公司楼下等他。今天他们约好把样品的细节最后确认一遍。许庭深没能把这事排上日程,单淼就说那我等你下班吧,边吃饭边说。许庭深答应了。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许庭深在单淼的对面落座,单淼撑着脸看他,一双大眼睛弯成小半月。
“没事,我也不饿。”单淼把菜单递给许庭深说:“怕你饿着我先点了几个菜,许哥,你再看看喜欢吃什么。”
许庭深扫了眼圆桌上的菜,连菜单都没翻开。
“先这些吧,不够我再加。”许庭深打了个响指招来服务员,他在服务员旁边耳语,让他加一杯草莓气泡水。
“小单,你喜欢喝甜的吧?”单淼一愣,他没料到许庭深帮他点了一杯饮料。他啊了声然后快速地眨了眨眼。
“喜欢.....喜欢!”单淼的脸又开始红了,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脸,感觉掌心发烫。
许庭深看人的时候,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他的目光本就柔情专注。餐厅的灯光昏黄,遮住了许庭深的半张脸。单淼猝不及防地抬头,便陷入了他这双眼睛里。
他心被炸开,如果他和家里的单单一样,他的小尾巴已经翘到了天上,并且能在空中比个心。
“叮!”手机总是那么不合时宜地响起,单淼幻想的小尾巴“啪嗒”一下垂下来,他悻悻地拿起手机按下接听,并对许庭深比了个抱歉的手势。
“妈,我等下和你说,我现在有事。”单淼捂着手机小声地说,服务员已经把菜端了上来,许庭深握着汤勺,顺手拿起单淼面前的碗给他盛汤。
单淼眉毛一挑,朝许庭深不好意思地笑。
“淼淼,晚上要不要司机来接你啊....淼淼?”单淼已经和他妈妈说了再见,快挂断之前,他妈妈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出来。
“淼淼?”许庭深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单淼的脸顿时涨成红烧大虾,他紧张地拉了拉耳朵,连眼睛都不敢乱飘。
“你妈妈喊你淼淼啊。”许庭深笑着说,碰巧这时草莓气泡水端了上来,许庭深亲手递给单淼,单淼忙不迭去接,他的手指和许庭深的手指在电光石火间相碰。
完了,单淼你真的和单单一样蠢了。单淼在心里欲哭无泪地想,他怎么这么喜欢许庭深啊。
“.....对啊....”单淼尴尬地应了声,谁知道许庭深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那我也叫你淼淼可以吗?”
“........”
可以啊,你叫我三个水也可以啊。单淼捏着叉子小声说:“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