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松懈下来,近两个月来,内心的疲劳感,无力感一下子席卷而来。
孔渝才忽然发现,自己也并没有他自以为的那样不在乎。
其实心里,还是会难过的。
孔渝回到傅家时,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就好似刚刚那一幕只不过是孔渝的错觉一般。
第二天的早上。
孔渝早早的便起来了,他刚准备下楼去院子里走走,就发现二楼尽头处一直关着门的房间,房门不知被谁打开虚掩在那里。
孔渝从没有进过那件房间,傅家大部分房间他也没有进去过,也不想进去。孔渝只以为是谁忘记关门,正准备顺将房门给关上,却听见房间内传来一阵响动。
孔渝推开房门,就见房间正对面的海军蓝的墙面上挂着一个男孩由小至大的照片,照片的他灿烂而自信,墙前面的下方由人精心绘制了一朵朵翻涌的浪花。
另一面墙上正面墙绘制一艘大船在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上扬帆起航的画面,画面的最下方写着修廷二字,书画界一画难求的傅修廷也绘制那幅画时也只是一个爱着儿子的父亲。
乘风~波浪,直挂沧海。
可想选择这个墙画的少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房间的床铺上铺着蔚蓝的床单,就仿佛时刻等待着他的少年归来一般。
一旁的置物柜用玻璃隔开,里面放着飞轮船格式的模型,模型的旁边间或着放着纸条,上面写着“与父亲十五岁做”,字体遒劲有力。
而孔渝旁边的书柜上满满的陈放着格式书籍,有深奥的宇宙,物理,或者名著,还有孔渝看不出属于拿过语言的原书,书柜上陈列着格式的奖杯,书法,绘画,音乐,数学奖杯。
他们的都只属于一个人。
不知为何滚落在地上的篮球,上面用黑色签字写着他的名字——
傅嘉树。
他是这间房间主人,也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孔渝苦笑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他早就清楚的事情吗?对这个幸福了十年的家而言,他才是那个外人。
他就像是这个家庭的破坏者。
只是眼前这局面,也并不是他所想的。
孔渝将地上那个篮球捡起,正准备放到书架上它原来待到的地方去。
不知何时来的傅嘉音却气冲冲的把他捡起的篮球抢过来道:“你干嘛动哥哥的东西?你家里没有教过你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很没有教养吗?”
“傅嘉音,麻烦你搞清楚两件事?”孔渝好笑,觉得傅嘉音又在发疯道:“第一,我只是看到这个篮球掉在地上我把它捡起来。第二,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给我定罪,你家里没有教过你这样很没有教养吗?”
“你——”傅嘉音气得脸通红。
肖薇也看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啦?你们怎么好好的又吵起来了?”
傅嘉音见肖薇过来,立刻扑到肖薇怀里委屈道:“妈妈,我见孔渝要拿哥哥的篮球玩,就告诉他这样不好,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反过来说我没有教养。”
孔渝被傅嘉音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够呛,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了?”
肖薇头痛的揉揉的额角对傅嘉音说:“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哥哥说话呢,快和你哥哥道歉!”
“小渝,嘉音还小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说完她朝孔渝抱歉的笑笑,肖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孔渝说道:“这个篮球是嘉树过16岁生日的时候,全家一起去美国旅行的时候买的,上面有傅嘉树最喜欢的球员的签名,他从来都不让人碰,小渝,如果你喜欢这个篮球,妈妈给你买一个新的好不好?”
肖微她这是什么意思?
孔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这是已经认定是自己拿了那个篮球啊。
难道肖薇竟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一个人吗?
孔渝觉得自己心里一阵阵的寒意涌上来,浑身冷几乎要颤抖。
肖薇见孔渝的神色,知道刚刚的话说错了,连忙拉着孔渝衣袖,低声解释道:“小渝,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是说——我是说我可以再给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篮球。”
孔渝心灰意冷的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孔渝忽然明白——原来他在肖薇的眼竟然那样不堪。
这两个月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肖薇那句“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
“我们一家四口什么时候才能整整齐齐的。”
这些孔渝原本以为他自己一点都不在乎的话。
一句句不停地在孔渝脑回响。
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孔渝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就是圣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的,对吧?
泥人还有分气呢,他当当正正的一个人,何至于在傅家被当做是贼看?这傅家也不是他想来的啊?
此刻,他无比清晰的感受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在傅家得不到任何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他想要的爱。
对傅家而言,他也无法给予他们任何东西,无法给他们一个想要的儿子,无法给他们想要的兄妹之情,母子之情。
双方都不过是基于血缘再忍受罢了。
孔渝甚至都没有去看傅嘉音得意洋洋的脸,深深的无力感与挫败感让他只转身离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留下惊愕的母女俩,孔渝什么也没有解释,离开了傅家。
他在哪里待着不好,非要在傅家受这样的气?
孔瑜心灰意冷的独自走在别墅区的小道上,上午的阳光从树上投射下留下斑驳的树影。这个世界之大,但孔渝却明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它的归处。
但傅家让他觉得窒息,他连一刻都不愿再待下去。
“孔渝——”熟悉的叫声在不远处响起。
孔渝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确定叫了是他,肖凯飞在不远处一栋别墅的二楼窗户处兴奋的挥着。
他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肖凯飞的家附近。
见小胖子纯然因看见他而开心的脸,孔渝觉得自己内心的阴霾也散去不少,他嘴角浮起浅浅的笑容,带起一个酒窝,朝肖凯飞一边比划,一边喊道:“你家住这里吗?”
他话刚刚说完,就见小胖子一边喊着“你等着我”一边一溜烟的从窗户边跑开,消失在孔渝的视线里。
得了,肖凯飞这是跑下来找自己啦。
孔渝没法离开了,只能站在原地等着肖凯飞找他。
果然没过一会儿,肖凯飞小短腿飞奔着出现在一个拐角,他看见孔渝整个人都雀跃起来说:“小渝,你是找我玩的吗?”
对着肖凯飞那双抑制不住的喜悦的眼睛,孔渝觉得自己内心的愧疚感不停的冒出来,他怎么能说出拒绝的话?孔渝硬着头皮说:“是啊。”
他刚说完就被肖凯飞拉着双,朝他家飞奔过去。
肖凯飞的家结构和傅家非常相似,肖凯飞的房间就在二楼的最后一间。
和傅嘉树一样的位置。
不同于傅嘉树,肖凯飞的房间散落的摆放着格式的玩偶办和游戏。
肖凯飞不在意的将地毯上的游戏碟推到一边,拉着孔渝坐下来道:“我们玩游戏吗?我最近新买了游戏碟,可好玩了。”
“我没有玩过。”孔渝怕扫了肖凯飞的兴,挠挠头发但还是如实道:“不会啊。”
“小渝,你那么聪明。”肖凯飞不在意说,“玩玩就会啦。”
肖凯飞推荐的是一款枪击类游戏,连上游戏柄,暴击效果特别好,孔渝反映不慢,玩起来上也快,很快两个人就能合作的很好了。
孔渝把游戏当对立的人物的脸当做是傅嘉音,开枪一阵“突突突——”,然后听到一声声击败的音效,心情一下子就愉快很多。他不得不感慨游戏的魅力。
两人玩过游戏之后,肖凯飞给两人端来一大桌子的零食——薯片、巧克力、冰淇淋。两人瘫坐在地摊上的懒人沙发上,每人抱着个两个掌那么大的桶装冰淇淋。
孔渝似乎有些明白肖凯飞的体型怎么来的了。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活——玩玩游戏,吃吃零食,实在是太令人沉迷了,什么烦恼也不用想,身体和精神都得到慰藉与放松。
肖凯飞趴在地上,给孔渝翻起来他的相册,絮絮叨叨的和孔渝讲起了照片的故事。
相册基本是一个小胖子到大胖子的成长史,肖凯飞一直都是圆乎乎的体型。
只有一张照片,照片的肖凯飞比现在瘦了不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胖子,孔渝嚼着口里牛奶味的棒棒糖好奇的问道:“这一张是什么时候。”
口的棒棒糖虽然很香,但是感觉还是没有大白兔好吃。
肖凯飞舔~着另一跟牛奶味的巧克力,瞄了一眼道:“这一张照片啊。”他指了指这张照片说:“这是我去年一个人去g市,后来爸爸妈妈找到我的时候拍的啊。”
孔渝有些听不明白:“找到你?”
“对啊,对啊!”肖凯飞将巧克力微微有些融化的一段,一口咬掉:“我去年离家出走了啊,偷偷跟着初同学去了g市。然后爸爸妈妈找到我之后,带着我去g市玩时候拍的。”
说完他笑了笑:“是不是比现在瘦多啦。”
孔渝咬着棒棒糖的牙齿停下来,迟疑看着肖凯飞道:“离家出走?”
肖凯飞继续吃着巧克力,舔舔上粘上巧克力碎屑道:“是啊,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天天忙工作,整整两个月都没有回来看过我,还非逼着我去a市读高,我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两个月。”
肖凯飞总结一下他的离家之旅道:“开始时挺惨的,不过熟悉之后还是很逍遥自在的。”
两个月吗
在g市?
孔渝则若有所思道:“你在g市一个人生活了两个月?”
肖凯飞将自己巧克力的最后一块一口吞下道:“我跟着我初同学去工厂打工,那边小厂子也很多,有人介绍的话进去很容易,包吃包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花费。”
孔渝点点头,心里一个新的想法暗自成型。
第十九章 两人的对话
他要离开傅家!
他在哪里待着不行?非要待着傅家受这样的气?
傅家不喜欢自己,那就罢了,他离开,大家都求个自在。
他已经十八岁了,他能养活自己——
外面的世界也许对一个十八岁的高来说陌生而恐惧。但是对孔渝来说并不陌生。
16岁以后每年放假他都会去做暑假工。
而且哥哥,妈妈和爷爷也不再需要他的照顾。
傅家与他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羁绊,只有彼此给予的尴尬和难堪。
这样对谁都好不是吗?
孔渝他回到傅家,从属于他不多的行李翻出了他的身份证。得益于十五的要求,十五每一个学生在高一就办理了身份证。
而现在,孔渝可以凭借着这个身份证去任何一个地方。
这一天,就像平常的任何一个周五一样。
孔渝坐在课桌旁,照例的写着数学作业。
这本是数学课,但是老徐讲到一半之后觉得累,便不再讲了,剩下的时间让同学们自己看书自习。
这也是这个学期大部分数学课常态。
老徐真正讲的部分连这一本课本的一般都没有,大部分都是所谓的自习。
想到这孔渝忍不住对着数学书叹了口气。
老徐油的发亮的脑袋,在教室里显得格外的醒目,他见孔渝对着数学书叹了口气,似有不满的样子。立刻火就来了冷哼一声道:“我们班上有些同学,走了狗屎运碰巧考了个高分,就真当自己是回事了。”
这含沙射影的,指的不就是他吗?
孔渝不明所以抬起头来看着老徐,老徐这又是发了什么疯?
老徐瞥了瞥孔渝道:“但是我告诉你们烂泥就是扶不上墙的,别真当自己是回事了。”
周围众人,均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孔渝。
孔渝深深吸一口,告诉自己——今天就是师生缘分的最后一天。
不生气!
别和老徐闹!小不忍着乱大谋!
忍住!
他的书包里并不像以前那样装着各科的试卷,而是装着简单的衣物,和一张前往g市的火车票。
今天他便决定离开s市。他已经都考虑好了,他放学后会给傅家发短信,告诉他们今天他会去肖凯飞家住一晚。
这样明天周末,他就算白天没有回傅家也不会觉得奇怪。
而等他们发现过来,他早已经到达g市。
所以——他现在千万不能和老徐闹起来!
好在他这低眉顺眼的样子总算取悦了老徐那比针尖还小的心眼,老徐很便被他们班上“其他垃圾”吸引了过去。
孔渝松了口气,默默握紧了书包里的那张车票。
他之所以选择g市,是因为黄毛曾经在那里住过两年,那里也有些朋友,黄毛已经帮他联系好朋友帮他先找一份落脚的工作。
但是在他去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还有些放心不下的事了。
他还必须要去见一个人。
傅嘉树正一个人慢慢踱着步,往回家必经的小巷走着。
他的气质与着小巷破败的气息格格不入,但傅嘉树却微笑着和每一个路过的邻居们打着招呼,仿佛就从小在这里长大一般,没有任何的不适。
孔渝则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