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朋友[现代耽美]——BY:卡比丘

作者:卡比丘  录入:07-30

  “不是还有车贷么,”父亲笑了笑,说,“一会儿让助理给你转笔钱。”
  沈宜游说“不用了”,父亲没有直接回应,和他客套一会儿,又说:“实在不喜欢女人,也就算了。你母亲那里,我会做一做工作,不过在工作做通前,还是尽量低调一些。”
  “上次你见到的姐姐,是我的学生。她上楼时扭到了脚,所以我搀扶着她,你不要误解了,”父亲接着道,“对了,今年书协的代表们要推我做主席,盛情难却,我也实在是推辞不了。
  “担任主席后,我会更忙一些,在家的时间也更少了,你有什么事情,给爸爸打电话。切忌冲动——你母亲身体不好,你做事情,一定要低调,懂吗?”
  沈宜游说懂,父亲夸了他几句。
  挂下电话后,沈宜游才发现到账提示一分钟前就来了。
  或许是因为全然没有期待,沈宜游并没有感到受伤,沉默着把钱转回了父亲的账户,备注“不用的,谢谢”。
  沈宜游想告诉父亲,他本来也不会把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印成传单,四下发放,也从来都没想要高调地影响父亲的事业。
  但一是不知怎么开口,而是父亲大概也没有兴趣听。
  沈宜游时常怀疑有些人天生有亲情运势,所以能拥有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在关爱中长大。
  可是很多人都并不能拥有这么多。
  沈宜游从父母那里获得了生命和充裕的物质,已是一位幸运儿,不必再做更多要求。
  沈宜游谈恋爱的选择也像一条旁门左道,同时有温暖庇护,以及曲折伤害。
  李殊的怀抱如同一方布满荆棘的爱塌,沈宜游卧于其上,有时行巫山云雨,诉悱恻衷肠,也有时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但即便李殊离完美无缺非常遥远,沈宜游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宜游总是患得患失,优柔寡断,又好像永远只能因为李殊一个人而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他把转账的提示删了,重看了一次昨晚李殊发给他的一大堆短信。
  既因为李殊接连不断的、像小孩子一样的琐碎抱怨而想要笑出来,又因为自己对李殊沉重的、泥泞的、割舍不去又难以启齿的爱意而想要哭泣。
  沈宜游想,如果李殊是个爱情白痴,那他也是。
  如果李殊谈起恋爱很差,沈宜游也很差。
  如果李殊没有给沈宜游体贴,那么他也并没有付出多少耐心,放很多心思。
  重新开始谈恋爱的话,沈宜游又想,要先给李殊更多信心,或者见更多面,说一些会让李殊感到开心的话,或者应该坦坦荡荡地向李殊要更多,不做逃兵。
  他再也不想要李殊孤零零地在晚上等在路边,听到自以为是的人说出口的难听的话,最后一个人离开。
  在冷气太过充足的卧室之中,照在地毯和被褥上的午间阳光都仿佛充满寒意。
  沈宜游眼里涌起的水雾长久不散,一个字母一顿地给李殊写消息,问李殊:现在可不可以接电话。
  李殊很快就回过来。
  “你起床了。”他说,声音有点不自然,好像在不好意思一样。
  “我几个小时前就到了,”没等沈宜游开口,李殊又像是在扯开话题一样,自顾自地说,“刚开完一个会,正在休息,不过不能休息很久。”
  沈宜游说“嗯”。
  两人安静了几秒,沈宜游叫李殊名字。
  “李殊,”沈宜游说,“你在哪里?”
  “……”李殊沉默少时,说,“纽约。”
  “哦,”沈宜游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攥着被子,垂下眼睛,低声对李殊说,“本来说好了,等你上市结束再见面,而且你现在又很忙……”
  因为有些犹豫,沈宜游说着便停了下来,而李殊没有说话,静静地在电话那头等着。
  等到沈宜游鼓起勇气,告诉李殊:“不过我还是好想来找你。”
  “想见你。”沈宜游说。
  李殊那头安静了很久,才对沈宜游说:“好的。”
  他说“我不忙”,又说,“你来。”
  李殊不愿意挂电话。
  他想和沈宜游一直通话,说不断线的时候,他做什么事,都像把沈宜游放在口袋里,会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这种说法愚蠢得近乎离奇,但沈宜游没有忍心拒绝。
  后来李殊要会见律师,只能挂断,沈宜游便给合作的策展人罗宾斯打了一通不长也不短的电话。
  沈宜游告诉罗宾斯,自己要出门几天,去陪男朋友,挽救一下感情。
  罗宾斯祝他一切顺利。
  这天傍晚,沈宜游刚走进机场休息室里,金融媒体的软件突然推送了一则重大新闻:吉纳西斯环保科技公司遭前雇员莱顿·艾迪起诉,价格认购和上市程序已暂时中断。
  艾迪声称,他担任吉纳西斯首席工程师期间,曾与吉纳西斯的CEO,他的雇主李殊探讨过某项清洁能源技术构想。
  此次吉纳西斯新推出的清洁能源产品中的核心科技,即是窃取自他的创意。
  目前,莱顿·艾迪已向法庭申请保存证据,并接受多家媒体采访,控诉前雇主李殊的专治和独裁。
  新闻下方的相关链接中有一些分析员的评论,沈宜游打开看了几条,评论文章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称吉纳西斯的董事会已与李殊达成协议,即将解除李殊的CEO职务,重新提交上市申请资料;也有人直言此次起诉是艾迪对被无故解雇的报复,毫无事实根据;还有人说不过是竞争公司阻碍吉纳西斯上市的阴谋。
  看到这里,航班开始登机,沈宜游便没有再阅读下去。
  十个多小时后,沈宜游抵达机场。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时,沈宜游还没有完全清醒。
  他摘掉眼罩,看着舷窗外的夜空,迷迷糊糊地想,难道李殊不会累吗。
  总是那么费劲地往S市跑,一开始甚至只是吃一顿饭,看一场展览,还曾经因为沈宜游说要他来陪,就要立刻放下工作出发,才能在凌晨抵达沈宜游房间门口。
  每一次约会,每次过夜,都必须先在万尺高空忍受一场遥远的、漫长的等待。
  ——李殊每年至少抵达S市三十次,累计七十次飞行,时长大约一千小时。
  从沈宜游方才阅读的少量评论里窥探李殊的性格与生活,李殊天资过人,才华横溢,喜怒无常,不近人情,只重视效率与结果。
  但在与沈宜游见面的途中,李殊慷慨地挥霍最为珍视的时间,毫无保留地交付爱情与真心。
  飞机停稳了,沈宜游只有一个登机箱,拖着往外走。
  在出口处,沈宜游看到身穿职业套装的艾琳·菲尔顿,以及她身边举着名牌的男助理。
  他走到艾琳身边,艾琳对他露出了一个真诚而灿烂的笑容,然后示意他往后方不远处看。
  沈宜游顺着她的眼神望去,穿着印着公司标志的深灰色旧T恤的李殊正站在接机人群外沿的圆柱边看着他。
  李殊个子很高,在来来往往的人里鹤立鸡群。
  他的头发又理过了,换了一个更商务一些的发型,但黑框还是上次见面的那副,智能手表和表带也没变。
  李殊两手空空站着的时候,总带有一股正在努力等待沈宜游心软,并主动前往救援的气息,他一动不动地和沈宜游对视,像有些紧张,可是不懂表达。
  就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沈宜游一面朝李殊走去,一面想:S市太远了,想要搬家。


第二十三章
  李殊接过了沈宜游拖着的箱子,走在前面。
  沈宜游在后面静静跟着,李殊便也放慢了脚步。
  他们走到车旁,司机替他们打开车门,李殊让沈宜游坐他的位置,自己绕到了另一面,两人分坐在后排各一边,中间隔着扶手。
  李殊碰不到沈宜游的手,觉得他们隔得未免太远,试了几下,把扶手收起来了,然后伸出手,松松地捉住沈宜游的手心。
  沈宜游的手很软,也很滑,手指细长。
  李殊握在手中,心中立即产生了幸福与满足的感觉。
  因为这是从七月份发脾气开始,沈宜游第一次完全没有拒绝李殊。
  沈宜游很轻地笑了笑,与李殊对视着,又抬头看了一眼前座的司机,凑近了李殊,轻声说:“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呢?”
  “最近要回湾区吗,”他问,“还是一直等到上市结束?”
  他告诉李殊:“我这次不能留太久,最多一周,就要回去了。”
  沈宜游的嘴唇颜色像李殊童年时期在祖母的花园中种植的大马士革蔷薇,在张合时轻微颤动,唇间露出的牙齿洁白,跳动的舌尖则是鲜红的。
  沈宜游问了一堆问题,认真地等待李殊的回答,过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等到,稍显困惑地眨眼问李殊:“你在听吗?”
  李殊确实不在听,所以也没有说话,他靠近沈宜游少许,吻住了眼前柔软湿润的,轻盈甜蜜的嘴唇。
  这实际上是几天前,李殊走近S市的日本餐馆,准备给沈宜游打电话时在心里想的事。
  那天李殊拿着手机,得意地想,虽然自己不是真的每天都很空,而且总是惹沈宜游生气,但今天应该能够得到沈宜游的一个吻。
  因为三年前他突然出现后,沈宜游第一次吻了他。
  (五月九号,上午七点零八分。)
  不过很快,因为一些李殊不愿再提的原因,期待很快荡然无存,李殊也没有拨打沈宜游的号码。
  幸好,没过多久,李殊还是得到了这个吻。
  也许是因为前座有司机和艾琳,沈宜游眼睫低垂着,没吻多久,就向后让了让,用很轻的声音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沈宜游面颊微红,好像有一些羞涩,像一颗覆着晨雾凝成的露水的,新鲜采摘的樱桃。
  他们的双唇也还胶着着,没有彻底分开。
  李殊说“不好”,说“不要”,含混地叫沈宜游的名字,按紧了他的的腰,吮吻他的唇舌,沈宜游便妥协了,重新贴近了一些,顺从地与李殊吻得难舍难分。
  不过很快,李殊的律师打来了电话。李殊只能放开了沈宜游,但仍然牢牢攥着沈宜游的手,和律师通了简短的话,确认了四十分钟后,在酒店房间见面。
  到酒店后,李殊先让沈宜游进房休息,和律师去了会议室谈话。
  律师已获取莱顿·艾迪在大学时因妄想性障碍休学一年的证明,准备向媒体公开。顾问团队也已知悉此消息。
  他们沟通了具体的细节后,律师便离开了,李殊在会议室坐了几分钟,迟疑地站起来,很慢地往套房的主卧走去。
  主卧的门是灰色的,镶着铜制把手,李殊按上去,手心和指腹感到一阵金属的冰凉。
  他向下按,轻推开门,走进卧室,看见沈宜游躺在床里,安静地呼吸着。
  李殊又走近一些,看见沈宜游闭着眼睛,睡得很沉,白皙的手臂从香槟色的睡袍里伸出来,搭在柔软的被褥上,令卧室成为了一个被巨大泡泡包裹起来的美梦。
  李殊坐在床边,很轻地圈住了沈宜游的手腕,沈宜游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你继续睡吧。”李殊说。
  沈宜游眨了眨眼,坐了起来,睡袍从他肩头滑落了。
  房间里比较冷,李殊抬起手,一开始应该是想帮沈宜游把睡袍拽好,但是手碰到沈宜游的肩膀,忽然按着摩挲着,靠近了沈宜游,啄吻沈宜游的脸颊,并说出反悔的话:“也不是很晚,没有必要睡得太早。”
  沈宜游被他弄得很痒,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叫李殊名字,问一件方才想到的事:“你是怎么找到那家餐馆的。”
  李殊的吻停顿了一下,眼睛没看沈宜游,面色一如往常,看上去好像并没有打算回答沈宜游。
  沈宜游确定了:“你在偷偷定位我。”
  李殊说:“可以明确定义偷偷吗。”
  “……”沈宜游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李殊,“你在侵犯我的隐私,请你立刻停止。”
  “已经停了。”李殊说。
  他看着沈宜游的眼睛,说“我知道是错的,但不知道该怎么办”,对沈宜游坦白:“一共开过七次。三次是因为要找你,四次是因为想你。”
  沈宜游看了他少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说:“以后不要开了。”
  “好的,”李殊说,“对不起。”
  其实这还是沈宜游第一次听李殊道歉,因为李殊总是很高傲,又很倔强,大概觉得自己永远不会错,也不可能做道歉的人。
  没有等沈宜游做出反应,李殊突然凑过来,抱紧了沈宜游的腰,蜷曲的浓密短发蹭在沈宜游的颈间,开始控诉:“他帮你开门的时候,差点碰到你的胳膊。”
  他把沈宜游抱得很紧,温暖的体温透过棉质T恤,传到沈宜游身上。
  沈宜游把手放在李殊背上,想了想,问:“那你怎么不过来拦着他。”
  李殊沉默了一会儿,对沈宜游说:“我不想过来。”
  他的语气也不像是在赌气,单纯陈述事实。
  “我知道会喜欢我性格的人并不多,”李殊对沈宜游说,“如果让我去你的朋友聚会,也只会让你尴尬。”
  “我不是没碰到过类似的情况,”李殊说,“我高中读寄宿学校,也参与过集体生活。只要我在的场合,气氛都不会很好。”
  沈宜游怔了怔,他看着李殊。李殊没有戴眼镜,因为他们靠得很近,李殊眼睛不算很无神,很诚恳地看着沈宜游,让沈宜游在瞬息之间感到一些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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